22.

【惠呢?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不要紧吗。】因为没有看到惠的踪影,我向萌子确认道。

【啊,惠姐姐被我藏了起来,那一枪似乎没有伤到内脏,所以问题不是很大,但是还是得尽快。源液已经所剩无几,“升格”的力量最多只能再用一次了。即使没有了预测未来的能力,元玄理依然不能轻视……快,能站起来吗!】

萌子说着向我伸出了手。

这时,一个黑影突然地出现在了萌子的身后。萌子似乎也在这一瞬间感知到了身后突然到来的威胁。即便她在一瞬间打算启用“升格”来应战,却也来不及了。

她的腹部被一根黑色的尖刺一样物体刺穿后,被挑起在半空中。

随着萌子被从我眼前拉开,原本被萌子挡住的视野中出现了元玄理的身影。

眼前的元玄理看起来就是一个怪物。

和之前一样他还是拿着一把刀和一把手枪,不一样的是他的背上多出来了6根昆虫一样的侧足,那些侧足和刚才的怪子的侧足如出一辙。那些侧足诡异地运动着,似乎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面无表情地对着萌子说道【战斗的时候要时刻注意身后,任何时候都不能大意轻敌。以前不是教过你吗?真的是废物。】

【咳!……可恶!去死!啊啊啊!混蛋!】

萌子痛苦地挣扎着,试图从侧足上挣脱。她拔出了水纹刀,企图切断刺穿她身体的侧足。元玄理轻易地用手上的刀切断了萌子拿着刀的手,然后把她向着远处甩向了隧道的深处。

随着一声顿响,整个隧道变得极其的安静。

萌子的右手和手里拿着的水纹刀掉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过分依赖自己的强项,往往是致命的。我教过你们这些,可你们却只知道憎恨和反抗,从而错过了很多有用的东西。太让我失望了。】

萌子越是有着强大的感官,越是会依赖自己的感官,感受不到就会以为是安全的。而元玄理正式利用了这一点。元玄理的气息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被他隐藏了起来,他似乎有某种可以隐藏自己的能力。我记得萌子在进入这个设施的时候就跟我说她闻到了“敌人”的气味,在刚才也是从黑暗中提前感受到了元玄理的出现,而这恰恰就是元玄理为了让她大意而故意让她感知到的。在萌子觉得自己是可以随时感知到自己的,然后在感知不到的时候彻底地以为自己是安全的,进而做出这般的偷袭。

虽然嘴上说着萌子她们对他来说不再是威胁,却还是小心谨慎地布局着。

元玄理如他自称的那样,他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打败的存在。

他甩了甩沾着萌子的鲜血侧足,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那些侧足似乎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可以靠着他的意志随意地运动。眼前的光景异常地诡异。

在他把萌子甩开的瞬间,我右手抓起手枪对准了他,另一只手取出了那颗纽扣炸弹。

他看了看我手里的东西,似乎知道那是什么一般,却毫不在乎般地对我说道:

【太令我吃惊了。超乎我的想象。正如你所料,“妖”并不是完美的,但是你居然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找到了“妖”的突破口,而且在这种时候都可以冷静地考虑着对策,不愧是那个人的儿子。真是有趣。】他说罢便转过身,向着萌子被甩出去的方向走过去。

萌子是有自愈能力的,刚才那下似乎还不足以完全杀死萌子,他现在也许是想去给萌子最后一击。

为了阻止他,我立马对着他开了一枪。然而他的侧足像是有生命一般,自行地为他挡住了子弹。他发现我对他开枪了,便停了下来。

【不要动,如果不想和我一起死在这里的话,就把我的妹妹还给我!】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远处,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

【嘛,现在的你可能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放心吧,我不打算杀死你们了。因为现在就算杀死你们,我也没有办法守住这里了。其实在你破解了“妖”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输了。失去了“妖”的计算,我是没有办法打赢那些东西的。真是值得表扬。嗯……时间不多了。不如我们来聊聊吧。】

【什么?】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我摊开了双手。

【少年如果当你得知你的命运都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

【你的反应很正确,当然是迷茫。不知道要做什么。因为不论你做什么,都是在早已注定的。嘛,说到底我们人类的大脑也不过是一个混沌系统,我们思维和意识的本质不过都是原子的物理运动。我们想要做的事情,我们的意愿,我们的愿望,其实也是从宇宙诞生的时候开始就已经被决定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运从一开始就被确定了。已经确定的事除了无奈地接受我们毫无办法不是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毫无意义的。】

【……】如此刺耳而悲观的言论我是第一次听到。我咬紧了牙,忍受着。

【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我的母亲在我7岁的时候在被落雷烧成了焦炭。来接我放学的母亲刚才还在指责着我又给班主任添麻烦,下一秒就变成了一具尸体……少年,你知道人被雷劈中的概率有多小吗?一百八十万分之一。我知道,这种事情即便是小概率的事件,也是会发生的,而且降临到我的头上也不是没有可能。我接受了母亲的死,伤心的哭了。我当时认为这只是运气不好。然后,我的父亲在我10岁的时候也被落雷打中死亡。我迷茫了,为什么这种事情连续两次都发生在我的亲人身上。小我两岁的弟弟,在我11岁的时候,同样被落雷击中死亡。哈哈哈……】说着说着,元玄理大笑了起来。【是不是很滑稽?是不是很荒诞?哈哈哈。这也太好笑了。】笑完过后,他又露出了一脸的冷漠继续说道,【我没有人可以怨恨,因为这是世界运转的规律,这是仅仅是巧合而已。是的。我的亲人全部都被无情的规律给杀死了,被注定好的巧合杀死了,当我懂得了发生在我身上的悲剧都是被注定好的时候,我对这个世界绝望了,活着便成了一件极其痛苦的事。——直到我遇到了那位大人,直到他给我了人生的意义——“复源计划”】说到这里,元玄理的语气里充满了愉悦。

【那位大人?】

【啊,没错,那位绝世的天才,公社的创始人——“始祖”。那位大人是“复源计划”的原案者,“妖”的核心的技术也是出自那位大人之手。跟他的聪明才智比起来,我们不过是爬在地上的蚂蚁而已。少年,你知道“复源计划”意味着什么吗?】像是在炫耀自己珍藏的宝贝一般,他向我说道,【如果“复源计划”成功了,人类将第一次超越因果律,真正意义上成为这个世界规则的主宰。不论这个世界拥有着怎样的不合理,我们都可以以我们意愿随意地改造它。世界的样貌将随我们的意愿而改变。从古自今,能做到种事情的存在,我们只有一种名词可以称呼它,那便是……】

——“神”。

元玄理,如是说道。

【我并不是想自己成为神明,使用源的其实对我来说是谁都好,让神明诞生才是我的目的。准确的说是让所有的人类都成为神明,任何人的愿望都可以被实现的世界难道不是很美妙吗。这样人类就可以站在自然法则之上,从而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到那时候,所有的人都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一切都会变得美好不是吗?为了完成“复源计划”,把人类从法则的约束中解放出来,任何牺牲,哪怕是我自己的生命,都是微不足道的。】

原来是这样,他原来有这样的过去。如果有那样的经历的话,都会认为自己被这个世界所玩弄了吧。他想要让人类完全意义上地控制这个世界。

但是,我提出了质疑,【你知道,所有的人都可以随意地改变这个世界的话,愿望与愿望之间的矛盾,人与人之间欲望的冲突,必将让这个世界变成人间地狱。你要是为了人类的利益的话……】

哈哈哈哈哈。他又一次笑了。

冷淡地,热烈地,痛苦地,荒诞地笑了。

他的笑声让我感到莫名的寒冷。随后,他接下来的话,让我真正意义上地明白了,他是比看上去的样子还要恐怖的怪物。

他毫不在乎般地说道,【那都是人类自己的选择不是吗?地狱也好,天堂也罢,到时候人类会变成什么样都与我无关了,就算是毁灭,那只要是人类自己的选择就够了。】

他想要完成复源计划,不仅如此,他期望的是让所有的人都可以使用它。即便明知道这样的东西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前所未有的灾难,他也毫不在意,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是他的敌人,如果世界让人类毁灭,他就会拯救人类,如果世界想要让人类延续,他就会毁灭人类。他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人类,不是为了什么大义,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为了破坏这个世界的规则。

可是。

这又如何呢?就算他完全实现了“复源计划”,那也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如果你还打算通过跟我讲述这些希望我能成为你的帮手的话还是省省吧。我现在只想要回我的妹妹。如果这一点都没有办法满足我,你对我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如果你在这里死掉的话,我说的话或许没有任何意义也说不定。但是如果你活下来并且切身地感被世界玩弄着的话,或许你会产生与我一样的心情然后重新做出判断也说不定。这种小概率事件也一样会发生的不是吗?这个世界,可是有自己的意识的。我们走着看吧,我会一直欢迎着你并且等待着你的加入。】他说着看向萌子被打飞的那个方向,对我说道【话说,我不会杀你,我根本就没有想要杀死你的想法。你是“复源计划”难得一遇的人才,不仅是我,公社的其他研究所如果知道你的话也会想办法拉你入伙的吧。毕竟“公社”可是为了研究什么都愿意去尝试的组织。而且,你这样不稳定因素说不定有能力让这个那个男人的遗产再次复苏过来也说不定。现在反正我也没有办法守住这里了,倒不如留下可能性,开始一个新的实验。你可得感谢我,是我救了你。哦不,应该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吧。嘛,这么说呢,真是了不起。让人佩服。】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无法理解他话语中的含义。

【嘛,不懂也难怪。不过没有关系。我们应该还会再见面,到时候再好好地聊一聊吧,如果你还活着的话。没什么,现在只是短暂的离别罢了。后会有期了少年。】

他确实是失去了“妖”的连接,但是他就好像遇见了未来一般对我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在他说完这些话之后,一阵狂风吹来,各种箱子和器械的碎片爆炸似地飞散开来,眼前的元玄理在一瞬间被吹飞起来猛烈地撞击到了墙上。

那是萌子,她用自己的左手掐着元玄理的脖子,右手抓着一把“肢体”,元玄理的肢体。

那一瞬间,元玄理他的六只怪子的侧足,以及人类的手脚全部都被萌子撕扯了下来捏在手里。鲜红的血从元玄理身上的断裂处喷涌而出,洒的到处都是,他的样子惨不忍睹。

我注意到,从那六只侧足里渗出的是居然是和怪子一样的绿色血液。

拥有这样强大力量的萌子想必是使用了“升格”的能力。萌子可以靠着“升格”提升自己的体能极限,并且有一定的自愈能力,可眼前的萌子跟之前“升格”后的萌子完全不一样。她被切断的右手完全长出来了不说,那只手的大小变成了之前的两倍大并且手臂上布满了动物的绒毛。不仅如此,似乎就连关节的位置和指头的数量都发生了变化,我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那只手并不像是人类的手。

【嘛,肝脏,心脏和右手,“退化”到这种程度应该已经足够了吧。所以说这才是你能力正确的运用方式,知道吗“11号”。】元玄理毫不在意自己身体的状况,自言自语般地说着【能和“神域”生物融合的如此完美,你果然是个优秀的个体……】

还没等元玄理说完,毫无征兆地元玄理的脖子就被萌子单手捏断了。

身体和脑袋就好像断了线的人偶一般摔落到了地上。

萌子没有理会元玄理的话语,毫不留情地杀死了元玄理。

被元玄理的血液溅的满身都是的萌子,在像是发泄一般【喵!~~~~~】地叫了一声之后,便随即把手上捏着的肢体丢掉了一半,留下两根侧足开始忘我地舔食起来……哦不,那是在吸食那绿色的血液。

看到这副情景我心里不禁吐槽着“这不是猫吗?哪里是什么狂犬。”

她现在的样子不像是还留有人类的意识,仅仅凭借着本能在行动。现在的她专注于进食并没有注意到我这边,我想要是她注意到我的话,说不定我也会被她撕碎。

我转眼看了看地上元玄理的尸体,分离的头和失去肢体的躯干一动不动地持续地喷涌着鲜血。丝毫没有像萌子那样自愈,或者再次活过来的迹象。

我现在才充分意识到,那个最后对我说着谜一般话语,试图改变世界规则的男人就这样死了。他临死前那种丝毫不在意,还有余力去思考别的事情的态度仿佛像是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

但是他最后说的那些好像我可能会再次遇到他的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不死之身吗?不,不管怎么想,身体机能的停止就意味着这个个体的死亡,这是作为一个生物最最基本的约束。我可以确认的是,眼前的元玄理死了。

死的如此干脆,却又死的让人如鲠在喉,无法释怀。

萌子舔食完了两根侧足之后便随手丢到了一边,立刻拿起了两根继续舔食着。她对元玄理人类的部分完全没有兴趣,而钟爱那几根怪子的侧足。仿佛那些绿色的汁液对她来说是美味的营养一般。在吃完那些侧足之前她似乎并不打算离开有别的行动。

接下来我改怎么办,静静地等她恢复理智?还是偷偷地趁她不注意向着隧道深处可可的所在地前进呢?还是说……趁着她专注进食的时候用手上的枪把她打死?

不……就算被元玄理用侧足刺入心脏萌子也没有被杀死,现在这种状态的她生命力会顽强到什么程度是无法预想的。

失去人类思考能力的萌子现在就好像是正在进食的凶猛的野兽,不能轻易地激怒她,否则我也会瞬间变得跟眼前惨死的元玄理一样。

话说,刚才元玄理好像在临死前对着萌子说了什么“退化”,能力正确的运用方式之类的话。而且肝脏,心脏和右手都是萌子被元玄理所伤的地方,说极有可能是元玄理是故意伤到萌子的这些地方来激发萌子的真正的能力。毕竟没有人比元玄理更明白萌子的身体接受的改造,就连萌子自己也没有他明白。

仔细想想就能发现一些不合理之处。元玄理的偷袭完全没有必要非得站到萌子的身后用侧足和刀这样的冷兵器去攻击,完美隐藏气息的他完全可以在远处用手枪给萌子致命的一击。或者用刀砍下萌子的头以确保一击杀死。况且萌子的身体是他的研究成果,他应当知道如何才能最有效地杀死萌子才对。

所以说,这个结果正是元玄理想要的。

但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把萌子的潜能激发出来杀死自己有什么意义?

为了救我?从谁那里?

正在我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发现萌子突然停止了进食,警觉地抬起头转过身,像是一只猫一样四肢着地“咕噜噜”地向着我们刚才来的方向发出威慑的声音。

她似乎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不明的东西正在向我们靠近。

这时从黑暗中急速飞过来两把刀刺向萌子,不过萌子徒手就把刀给打开了,并且随手般地挥手对着什么的都看不到的空中重重地一拳把一个黑影打落在地,一瞬间我看到了那似乎是个人。只不过刚才的力道似乎不足以使那个黑影丧失行动能力,下个瞬间那个人就很快就再次运动起来从视野中消失了。一两个的话由于速度过快,很难用肉眼捕捉到,但是似乎是由于数量在不断变多的缘故,我也能逐渐能看见他们移动的残影把萌子包围在中间。

萌子伏下身子,警觉地环顾着自己的周围。

这样如同升格后的萌子那般快速移动的,这样的身体能力实在是让人感到恐怖。在我目前的关于千里镇的知识里面只有百鬼了。

但是刚才那些百鬼不是被怪子吞食了吗?难道是百鬼的援兵?

萌子站在原地不停地移动着身体似乎在躲闪着什么来自黑影的攻击,可是不知道是否是由于人数过多,她似乎没有办法全部躲开,可以看见她的身体不时地被什么东西刮伤而流出血来,但很快伤口就愈合了。

萌子似乎被弄的有些不耐烦了,【喵呜!~】地叫了一声之后,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扑向了她的正前方。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就被她按在了地上。这下我看清了,这正是刚才的百鬼的成员。她举起右手准备攻击这个人的时候,一把刀凭空出现砍断了萌子举起来的右手。不过这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萌子,她的右手从断掉的地方迅速地长了出来把被按在地上的人的脑袋给拍碎了。由于恢复的速度太快了,看上去她右手的动作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这个时候她的身边便多了一具尸体和一只断掉的毛绒绒的手掌。

在其中一人被萌子攻击了之后,黑影们随即停止了移动,这个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人毛骨悚然。

地上,隧道的顶部,墙面,箱子的上面……爬附着无数的“人”,除了刚才那个被拍死的人以及有几个是穿的是黑色忍者衣服以外,其它的人好像穿的是警服,西装,工作服……而且都是破掉的沾着血的。有的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穿。

这些人……不是被怪子吞掉的百鬼以及刚才在楼上被百鬼杀死的隶属于公社的“普通人”吗?

他们原本断掉的残肢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拼接了回去,而且拥有了如同百鬼成员般的体能。而且我发现,有些东西的肢体拼接的位置是有偏差的。头是倒着的,原本是脚的地方长着手臂什么的。这些“丧尸”一样的东西看起来极其恶心。

他们目光呆滞如同死物,甚至有的连头也没有。

可是,他们一齐攻击,一齐停止,就好像是有什么人在暗地里指挥一般。

停顿了一小会儿后他们再次向萌子展开了进攻。

萌子轻松地躲过他们的攻击,并还能不停地偶尔抓住扑向她的“人”并把他们撕开扔在一边。随着被萌子撕碎的“人”越来越多,地上的尸体开始逐渐地堆积起来,虽然那些东西体能超越常人,而且数量众多,但似乎并不是现在的萌子的对手。

这些东西面对强大的萌子丝毫没有畏惧,疯狂地发起着进攻。萌子也毫不留情,不停地反击着。我被眼前的战斗惊呆了。他们之间的战斗并不是我一个普通人能够介入的。他们之间的战斗已经完全超出我可以控制的范畴了。

【可可……】

我想起了我来这里的最最主要的目的,

我随手捡起萌子刚才掉落的水纹刀作为防身的武器,打算无视他们向隧道更深的地方走去。

可就在这时。

“叮铃铃……”

我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铃铛的响声。

这声声响并没有那么大声,但是却能清清楚楚地听见。

在我转过头正打算去确认这个铃声究竟是来自哪里的时候,一股眩晕感冲上大脑,身体的平衡瞬间失去。我像是突然断了电的机器人一般栽倒在了地上。

然而我没有完全昏厥过去,只是身体不能动了,同时意识也变得模糊,眼睛没法张开也没法合上,只得维持半睁着的状态。甚至连呼吸也需要费尽我几乎所有的意识去维持。

眩晕带来了恶心感。想要吐却又使不上一点力气去吐出来的感觉让我十分难受。

周围变得异常的安静,萌子和那些“丧尸”的战斗似乎在那一声铃声之后也似乎立刻停止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朦胧的意识里一个轻快的脚步声向我跑跑跳跳地靠近,随后我的身体被扶了起来,在断断续续的意识中,我仿佛被人移动了一段距离并且让我靠到墙上。视野里一名穿着漆黑巫女服手拿神社祭祀用的金色摇铃的少女蹲在我的面前。

我无法控制我的身体,就连移动眼球去聚焦这个陌生的身影的都做不到。只得用半睁着的眼睛的余光确认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女。然而并没有办法看到她的长相。

【……不可以杀掉吗?嘿欸?】

【请……救他。】另一个声音似乎是惠。

她在我的视野之外,由于受了重伤,她的声音显得十分虚弱。

【欸~!不行的了吧。让他活着以后肯定是个威胁啦。确定不杀吗?就切掉他的手脚什么的也不好吗?】这个少女用辣妹一样的可爱的语气说着恐怖的事情。

啊……好像,她已经用匕首切下了我的左手,拿在了手里摆弄。

……我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仿佛我浑身的痛觉都消失了一般,知觉是麻木的。甚至连她是什么时候切下的也不知道,意识断断续续,勉强地用确认着残片般的画面和声音来猜测着正在发生着什么。

【恳求。报酬,一半,给你。】

【欸~?真的吗?嗯。虽然很有诱惑力的说。说的话,凛可以不杀他啦,但是……救他的话没办法啦,靠凛凛一个人怎么搬的走狗狗和这个家伙。我和狗狗不一样可不是什么体能怪物嘞。那些半死不活的东西们是没法完全杀死的,必须马上把这里埋了才行呐。快没有时间咯,要你家的狗狗还是这个家伙,你得选一个才可以的。】

【……明白了。】

惠把水纹刀插在了我身边,从那名少女手里拿过我断掉的手用她从腿上解下的绳带固定在了水纹刀的刀柄上,顿时水纹刀的防护层在我面前被展开。她似乎是想用水纹刀的防护层为我挡住即将发生的什么。

……

【中了“冥铃”的人会丧失这段“冥想时间”所有的感官和知觉。就算他现在好像是睁着眼睛在看你一般,但是他是不会知道是你救了他的哦,今后也不会对你有任何的感激之情的说。】

【没事。报恩,还有,留下,可能性。】

【凛凛不懂。复杂的事情凛凛都不~明~白~啦。好好地听组织的话,做任务拿奖励,好像游戏一样的,多好啊。为什么要想这么多复杂的事情嘛~你们真是奇怪。背着组织做着这些奇怪的事。关键时候还得靠我来救你们两个。真是的~这回要是成功了,一定要遵守约定给我一半的报酬哦。】

………………

【对不起。】

最后惠对我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和黑色的少女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

看来这个自称凛凛的人也是玩具工厂的人,而且似乎中了她的招数的人都会完全地丧失所有感官和所有知觉,然而我并不是这样,我还保有微弱的意识和感官。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听到了她们之间的对话,得知了她是萌子她们事先准备好的救援。

只可惜,救援的对象中不包括我。

我不怪她们,毕竟这原本就是我们之间的关系。

她最后没让黑巫女杀我就已经是对我极大的仁慈了。

这就足够了。

……

……

没过多久,我的意识开始逐渐恢复,断掉的手腕传来剧烈的阵阵疼痛感。

不行,身体完全使不上力气。

我睁开眼睛看向刚才萌子打斗的方向。萌子她们已经不在那里了,应该是已经被黑巫女搬运到地上了。可是那些成堆的尸体还在,几乎跟我苏醒的时机一样,它们也开始在逐渐地苏醒过来。这时,我发现即便是被萌子扯断的尸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组合到了一起并且开始动了起来。它们似乎也被那声铃声影响而失去了行动力,现在也像我一样身体的控制没有完全恢复,所以移动的速度还是极其的缓慢。只不过,失去了萌子这个目标之后,它们注意到了我,并开始集体向我爬了过来。

我意识到这样下去的话,如果我再不采取什么行动,我会被他们杀死。

当然,如果他们的目的是可可的话,如果我在这里死掉了,可可也就不会得救了。

我看了看自己断掉的手腕,切口似乎是被什么灼烧过一样,出血止住了。这可能是惠最后为我做的。她并不希望我死掉。

为迅速清醒过来应对眼前的状况,我毫不犹豫地把断掉的手腕的切口放在墙上使劲地摩擦。

【哇啊啊啊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让我不禁大声地喊了出来。

剧痛的如同电流穿刺过全身,乃至我的右手都不自主地抽搐。

差一点又因为疼痛而晕倒的我现在算是完全清醒了过来,并且能自由地活动自己的身体了。

正好在这个时候有一个警卫的尸体,完全地站了起来并朝着我气势汹汹地奔跑了过来。看来原本有超人体能的尸体们,只恢复了一部分的体力就有近乎正常人的运动能力了。

我把插在地上的水纹刀拔了起来。连同我断掉的左手一起握住,然后全力地挥动起它,一阵气流向着那个尸体飞去。切断了它的双脚,他由于惯性摔倒在了地上。可它即便失去了双腿也费力地用双手在地上费力地爬行着向我靠近。

其他的尸体也像是被惊动了一般开始逐一站了起来,向我这边跑来。

我再一次挥舞着水纹刀,波纹不停地切割着他们。

被切割的尸体并不会马上恢复成可以运动的状态……只是,太多了,我不可能在他们恢复体力之前把他们都砍碎。

我回头看向隧道深处。

“我必须去可可那里……”心里只剩下这件事的我,一边用尽全力挥舞着水纹刀,一边向着隧道深处奔跑而去。

我不知道到了她的身边会有什么改变。

不明白我为什么即便在这种无解的状态下还拼尽了全力。

明明不可能活下来了。

明明不可能拯救了。

我现在只想,只想去到可可的身边。

我不明白这个决定的意义。

可能我永远也不会明白了。

很快一把刀切断了我拿着水纹刀的右手,一把刀从我的背后插进了我的身体。

那是从远处投掷过来的刀。

我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断掉的手,浑身的伤口溢出的血还有冰冷的汗液让我的衣服变得黏腻。我的脸沾满了地上的灰尘,我脱力地爬在了地上无法动弹。被刺穿的胸口不停地流出血液。疼痛已经开始逐渐感知不到了,意识也在渐渐地远离。我知道,这次和可可的旅行已经差不多快到终点了。

好想,回到在那个医院无忧无虑的时光啊。

如果我死掉的话,可可一定会哭的。

看到我满脸都是灰尘,趴在地上狼狈的样子,她一定会责备我的。

说我为什么那么没用。

……

【没有可可在的话,哥哥真的是完全不行呢……】

是我出现幻听了吗?

我好像听到旁边传来了可可略带哭腔的声音。

就像我想象中的一样,她在温柔地责骂着我。

我极力地侧过头向右后方看去,可可光着身子像是刚从浴缸里出来一般浑身湿哒哒的站在那里。她的头发似乎已经变回了金色,那熟悉的金发在破旧的隧道里被灯光照耀得反射着柔和的光晕,她红色瞳孔被泪水浸湿变的更加深红而深邃。水珠从她的头发上滴落到她细嫩雪白的皮肤上一直滑落至布满战斗后的尘埃和碎片以及鲜血的地面,她无暇的美丽的与这个肮脏的地下隧道格格不入。

她蹲下来捡起了我手里的刀。

没有说过多的话,把我断掉的左手解了下来轻轻地放在了我的旁边。

随后,她双手握着刀以几乎看不清的动作一瞬间把飞奔过来的两个黑衣的百鬼的尸体切成碎块。

看向几乎全部苏醒的尸体大军,她对着地板把水纹刀狠狠地敲碎了。手握的握柄左右甩动了两下之后,水纹刀的碎片便全部以一定的间距悬浮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和隧道横截面一样大小的碎片构成的墙。

她再一次用力一挥。那些水纹刀的碎片伴随着剧烈震动翻涌的气流,向着丧尸的那个方向扫荡而去,就好像在这个小小的空间中引发的小型的风暴一般,那阵带着碎片的气流切碎了把一切经过的有形的物体都切成了碎片,进而继续带着碎片向前推去。就连地上的砖块,墙壁的水泥都被刮掉了一层。

所到之处只剩下空空荡荡的一片。

也许是由于失血过多,我出现了幻觉也说不定。

水纹刀不会有那样的破坏力,眼前的可可不像是我认识的可可。

她丢下刀柄,走到我的身边。

她看向我,轻柔地略带无奈地笑着流着眼泪。

我们的视线相交,对比我几乎迷茫的眼睛,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情感,充满了我所未知的情感。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让水纹刀发出如此的威力,为什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一般,却又什么都不告诉我。

如此熟悉的可可此时此刻,让我感到有些陌生。

【可能会有点疼,忍耐一下吧。哥哥。】

【咳……唔。】

她把插在我身上的刀给拔了出来后,让我面朝上躺了下来。

随后她蹲在了我的身边,她身上特有的香气让我觉得极度的安心。我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了,已经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我的幻觉了。

【可可……你,没事吧。】

【说什么呢,笨蛋哥哥。明明自己的身体已经破烂不堪了,明明都差点死掉了,却还在关心着可可。都怪可可才让哥哥变成这样的——】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看着满脸的眼泪,努力地抬起手想要给她擦掉眼泪。

这时我才想起来,我的两只手都已经被切掉了。

真的是没用的哥哥呢,这种时候就连给她擦拭泪水都做不到了。

【别……哭了。你要……活下去。】

我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可可说道。

她摇了摇头。

湿漉漉的金发在我打在我的脸上。

她鲜红的瞳孔注视着我,勉强地对我笑了笑。

奇怪了,为什么我的眼眶也湿润了,为什么会那么难过。可可不是没事吗?这不是我拼了命想要得到的结果吗?

原来是这样……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愿望是会不断地增加的。

所以说即便“复源计划”被完成了,人类可以无尽地许愿了,即便如此。

人类或许也永远不会满足。

这个时候,她把我抱了起来,对我说道:

【你不会死的。一切都才刚刚开始而已……老实说,可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不确定的事情太多了,不懂的事情太多了。就算是聪明绝顶的可可也没法决定了。请允许可可任性一次,把决定权交给你吧。】

【……】

【对不起……可可一直都在欺骗你。】

她狠狠地在嘴里咬了一下,随后便把嘴唇与我重叠了。

我感受到不断有温暖的带着铁腥味的液体从她的口中流了过来,她一只手捏住我的喉咙,强行让我喝下。

我不知道可可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可可究竟在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说的好像马上就会离我而去了一般。

我不知道失去了你的话,我会剩下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的——可可她一直在说谎的这件事。

从三年前我第一次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她跟我说的话全部都是谎言这种事我还是知道的。——可能她不是我的妹妹,我也不是她的哥哥。

我没有对她的话提出任何质疑,也没有逼问她原因。

只是单纯地用她的谎言构筑了我全部的世界,然后让她成为了我世界的全部。

我需要这些谎言。

如果没有这些谎言的话,没有记忆的我只能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罢了。

一个精神年龄只有12岁的小男孩被她的谎言和泪水所填补着,然后他拥有了故事,拥有了一个妹妹,也拥有了使命,被她所救赎。

现在的我又再次被她的血液所填补着,拯救着。

在喝下她的血液之后,我顿时感觉身体发热,血管胀起。本来断掉的双手,开始逐渐恢复知觉。这个时候我终于有力气抱紧了她。

我有种预感……如果我现在不抱紧她的话,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抱紧她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爆炸在隧道的另一头发生了。

地面开始摇动,隧道开始发生坍塌。

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很快爆炸的火焰就包围了我们。

尽管炙热的火焰不停地烧灼着皮肤,而我此刻感受到最最温暖的,却是来自可可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