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啊！我昨天还在下北泽上学来着！”
亚希像是不想接受现实一样自暴自弃地扭着身子，耷拉着三角眼，朝着贝黑莫斯抱怨：“这绝对不可能！我是在做梦对吧！”
“你要是不做梦才稀奇哩。”
贝黑莫斯十分没办法地扶额，眉头紧锁。
一座学校而已，没必要那么认真，可是这学校实在是太夸张了。单就是在这个地方矗立着，那架势就好比把一台智能机拿到古代一样——就外观的差距，这个世界便无法弥补。
也对，整个学校更像是嵌在这个世界上，这由内而外的违和感看着实在是不舒服，因为白夜这所学院给人的科技感实在是太强大了。
这种强烈的反差感让亚希打起了退堂鼓，倒不如说这算是心理阴影，因为自从自己进了这所白夜学院后，自己的人生就没再安生过。
自己不想进去。
伴随着这种心态，亚希一脸无辜地转向因为好奇而左顾右盼的贝黑莫斯。
“怎么办啊小贝贝！我感觉进去绝对要出大事！”
“称吾为主人！你这没出息的仆人！”
用扫帚重击亚希的一头黄毛，贝黑莫斯笑了笑：“这不是好事吗？现在好了，这地方吾可熟悉啊，快走吧仆人。”
“那万一，万一这地方就和小贝贝你认识的地方不一样呢？”
“嘁，哪来这么多废话？”
“小心点总是好事嘛。”
“你那叫小心？”贝黑莫斯甩了甩宽松得过分的衣服：“你说不一样是吧，那仆人你就好好回忆一下，现在回到你所谓的四年前以后，自己身边有和以前一模一样的东西吗？”
相同的东西？
亚希不由得质疑起了自己。
虽然名义上是回来了，但是真实的自己应该是只剩下一个灵魂。
为什么会回来？在原本的世界，难道自己一个灵魂也会陷入昏迷吗？
那回来之后，这个让自己不知所措的、被修改了的生活，还能让自己感到末世没来之前的舒适和充实吗？
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周围就没有和以前一样的东西了，这个才是现实！
可是，自己不好开口。
“这个...”
“别想了，吾才不会在意你的回答。”
再次拿扫帚重击思考中的亚希，贝黑莫斯像挥舞镰刀一样挥舞起了手上的扫把，摆了一个帅气十足的姿势。没管在后边发愣的亚希，抢先一步朝着白夜学院走去。
“就算仆人你不敢去也无所谓，吾之前接受了那个黑衣服眼镜的委托，就绝对会把仆人你送回去。就算做不到，吾也要在这个世界中找到让你复原的方法。”
“但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才是复原吧，至少我的身体可回来了。”
“那是假的，我们现在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假的东西。”
贝黑莫斯一口咬定。
这让亚希一愣。
“啥？”
“那是假的！”贝黑莫斯反问亚希：“你知道为什么白夜的所有人都会相信你，并允许你对他们进行神经链接吗？”
“因为这事只有我能做到啊。”
“啥？你不会真的以为只有你能对所有人进行神经链接吧！”
贝黑莫斯笑了出来：“真正的笨蛋是你啊，神经链接只是白夜的一种技术，而你本人的灵魂只是碰巧可以将神格和神迹联系起来罢了，论神经链接的天赋，随便拉一个神出来都能拉你几光年远！”
“不...不会吧。”
这是事实，至少将亚希击倒已经够了。
这话直接就戳中了所谓的禁区，因为亚希一直是把这份独一无二看做是自己努力和卖命的理由的，现在不清楚的反倒是他自己了。
可是，大家对自己的态度...
情绪爆发，他直接喊了出来。
“那为什么还要选我？”
“是啊，为什么呢？”贝黑莫斯转过身来，一脸平静地给出自己的解释。
“因为你只是个魂球而已，看着不烦人。”
亚希的爆发被压了下去，贝黑莫斯这一句话将亚希想说的所有的话憋了回去。
“就因为这个？”
“是啊，因为看着不烦人，不烦人到了十分渺小的地步，吾才会被趁虚而入嘛。”
“这应该是你本人的失误吧！”亚希抱怨道：“明明就是你被院长找到了破绽，他才会把我送进去的！”
“胡...胡说！吾怎么可能有破绽！”
“绝对有吧！还有就是我们俩灵魂的契合度的问题，这种第一次链接就成功的案例绝对是相性合适吧！”
“怎...怎么可能！吾怎么可能和你这种神经大条，不讲礼节的烂人有契合的地方？”
“我的形象什么时候变成那样的！”亚希话锋急转：“既然我们相性好的话，那小贝贝你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什么！胆敢把吾和你这仆人相提并论？看来你这仆人缺乏主人的教训了！”
贝黑莫斯的粉发炸了起来，从虚空之中又抽出一把绯红色的扫帚，直勾勾地向亚希扑了过去。
见此情景，亚希挽起袖子，做出了迎接战的准备。
“扑过来了？那就让本大爷治治你这小贝贝八婆的口气吧！”
一分钟不到，在贝黑莫斯十分华丽地解决了这场闹剧，在她念叨着“脏了吾的玉手”的时候，亚希认识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小贝贝，我好像明白了。”
“要叫我主人！”
看着贝黑莫斯此时嘟起嘴抱怨的情景，亚希笑了出来。
“和小贝贝你呆在一起果然很令我安心呢。”
“你脑袋烧坏了？”
“没有没有，我现在清醒得很。”被打趴下的亚希翻了个白，心中十分释然：“几分钟前我还在被自己的用处所困扰，可是和小贝贝你拌嘴过后，那种困扰和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这样的感觉就会彻底消失呢。”
“那是自然，仆人出了问题，作为主人的吾可是要负责的。”
“哈哈哈，也多亏了小贝贝，我知道该怎么回答你的问题了。”
“吾有问过什么吗？”
“当然有啊。”亚希从地上爬了起来，笑着说：“我知道我身边没变的东西是什么了。”
“和吾无关。”贝黑莫斯拧身朝着白夜的方向走去：“振作起来就好，省得吾多费吐沫星子了。”
“小贝贝好过分！”亚希欲哭无泪地跟上：“就不想听听我之后想说什么吗？”
“吾没兴趣！”
“你不是小贝贝吧！是月神派来的奸细吧！”
“要称吾为主人！”
“对劲了...”
接着就是无比日常的拌嘴，最后连拌嘴声都小了起来，终于，两人之间的话题就死掉了。
沉默了一会，贝黑莫斯气势满满地戳中亚希的鼻子，趁着他发愣的功夫，她笑着问亚希。
“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同意让你这家伙链接吗？”
“是...被逼的？”
伴随着扫帚的再一次重击，贝黑莫斯像是赌气般地骂道：“不愧是没用的仆人！能说出这种没良心的答案，吾建议你去洗洗脑子再来说话。”
捂着被重击过多次的头，亚希委屈地抱怨：“那是为啥啊！我又不是你们，我怎么知道？”
而当他再抬起头时，眼前的场景不由得让他心头一震。
晨阳拉下，刺破云层的光芒均匀地洒在白夜学院这栋规格离谱的建筑上，照过来的阳光将穿着松垮卫衣的贝黑莫斯拢了进去，而那位留着粉双马尾的少女就像是在享受阳光一样，露出狡猾的微笑，十分自然地转向发呆的亚希。
回忆是什么呢？
那大概是很珍贵的东西，不过当这些“珍贵的东西”打量涌进脑袋里时，亚希只会觉得头痛。
那是自己关于贝黑莫斯的全部记忆。
以前她总喜欢以大魔王自称，只知道打打杀杀，以杀戮与暴虐为乐。
渐渐地，她开始明白了白夜的苦心，懂得了大家的关怀，能和同伴打成一片，爱吃草莓味的东西，还弄爆过烤箱......
“你总叫自己大魔王大魔王的不累吗？”
亚希曾经问过贝黑莫斯这样的问题。
“当然，因为大魔王就要有大魔王的气场。”
“这样叫一点都不可爱嘛。”亚希嘟囔着：“这三个字的称呼虽然很有个性，但是叫起来太不方便了。”
“哦？那仆人有什么建议？”
“我的建议是直接叫我的名字而不是叫我仆人！”
“大魔王不会接受这样的建议的，仆人的反驳无效。”
“那把‘大魔王’换掉总行吧，在公共场合你不自主地喊出来真的很丢人。”
贝黑莫斯挺起了没有多大的胸膛，十分自信地回答：
“仆人你还是没懂，吾身为魔王是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的！”
“那干脆把自称换位‘吾’吧！虽然听着口气比较老，但是这样不比‘大魔王’有气场得多吗？”
“哼，建议否决！”
“为……为啥？”
“吾为何要听从你一个仆人的话？”
“这不是还是改过来了吗？”
“啰嗦！你吵到吾了！”
那是不久前的事，在那个末世，是在亚希还只能依靠神格链接活动的日子里。
亚希知道自己身边的东西在不断改变，不过就算整个世界都变了，却仍旧还有一个唠叨鬼一直在他的身边。
她自恋，古板，没有任何厨艺天赋，还是个凶暴和傲娇的家伙。
但是，无论在哪，都有她支撑着自己，当自己无助的时候，在自己迷茫的时候，在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的时候……
回忆中断，自己的眼前的一切都仿佛被慢放。
哦，就像那个一样。
就像世上最精美的游戏CG一样，背后是晴阳笼罩着的白夜，告别了哥特萝莉装，彻底化为普通少女的贝黑莫斯，就这么向亚希喊道：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选你吗？”
亚希叹了口气。
“不知道。”
“那就猜猜看吧！”
随后，贝黑莫斯率先向着白夜跑去。
亚希知道，那张世上独一无二的CG，已经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脑海里，谁都无法将其抹去。
是啊，自己可是解神者。
可是，眼前的神，亚希很清楚。
自己是解不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