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月神降临,周围只剩下呼吸声的时候,这世界就是我的。

还剩下段无情、袁清尘、司马大灯三人尚在牢笼之中。傍晚的时候,我跟段无情的老婆通过电话,此番我以一个新媒体团队领导人的身份自居,说通过朋友介绍,听说段老兄模仿能力强,想请他参与我们的娱乐视频拍摄工作。结果她把我当成了骗子,把我臭骂一顿后直接将我拉黑。

第二天,我用萧慕白的电话打了过去,再次庄严声明我不是骗子,真的是看中了她老公的才艺特长。结局还算平稳,被她第二次臭骂拉黑。见识到了无情老婆的无情之后,我决定直接登门拜访。

我是带着萧慕白去的,他的形象比较正义阳光。果然,无情老婆在见到我们真人以后,立刻表示了友好姿态,又邀请我们进屋喝茶,跟之前电话里的态度相比简直就是一百八十度转变。稍显遗憾的是,就在我俩喝茶正酣的时候,警察直接上门了—她故意假装友好让我们放松,然后偷偷报了警。

我也没想到和暖玉短暂分别后的重逢竟然是在派出所里,在暖玉出面为我做担保之后,我和萧慕白才被放了出来。听完我的计划之后,暖玉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我的未婚妻不是旁人,对她未婚夫是无条件支持的。她直接带我去了段无情家里,向无情老婆保证说我们不是骗子,虽然团队尚在起步阶段,但是真的看中了段无情的才艺技能,希望可以与他合作,共同发展。

有了警察出面,无情的无情老婆总算相信了我们,后面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段无情本来就没有固定工作,入院之前是医药代表,多年来做的也都是跟业务相关的工作。现在有人需要他,而且还不用在家中让家人困扰,无情老婆也欣然接受。

在搞定段无情之后,我发现这些人的家人是真的害怕与他们在一起生活,那些麻烦和困扰不是一般人所能长久承受的。

暖玉说:“榔头,你们这几个人在一起真的行吗?我怎么感觉你们这帮人凑到一起会……”

我说:“怎样?”

暖玉略显惆怅:“会出乱子啊。”

我说:“不会,顶多玩出花。”

暖玉说:“得了,我说不动你,就不浪费口舌了。”

我说:“打小就看你懂事。”

暖玉白我一眼,说:“我正想要找你呢,我下周就要被安排到清风社区工作了,那里情况很复杂。”

我问:“清风社区为什么复杂?”

暖玉说:“在市东,那儿原来是几个城中村来着,开发后整合成了清风社区,这些倒没什么。关键是清风社区东边前几年批了一所民办大学,去年建成,今年就开始招生了。这一招生,就扑来了很多做生意的,各类沿街商铺都满了,其中有很多都是外来人口,本来空了很多房间的社区楼现在已经人满为患,就连社区北边还没开发的平房都被赶来发财的人给租没了。”

我说:“都知道学生的钱好挣。”

暖玉说:“现在那个社区已经是万人社区了,所长把我安排到那里,一年后只要能评上十佳,他就向刑警队那边推荐我,到时候就可以当个刑警啦。”

我说:“那社区人这么多,就你一个人?”

暖玉说:“派出所里每个人都有负责的片区,只不过我负责的人数相对多一些而已。由于今年片区情况变化大,所长计划招收一批协警来协助我们工作。”

我脑中圣光一现,问暖玉:“招收多少人?”

暖玉说:“这一批要招十多人,估计能给我安排四五人。”

我说:“什么时间开始招?有没有招聘启事?我看看需要什么条件。”

暖玉一愣:“你想……”

我说:“除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协警一职,我想不出更适合我们的工作了。”

暖玉无奈地说:“别闹啊榔头,光你就够我麻烦的了,再加上那几个,别说为人民服务了,我得天天为你们服务。”

我知道暖玉的担忧,也明白我们的处境,“我们会通过正规渠道应聘。暖玉,你要相信我们,给我们一个机会,也是给你一个机会。”

暖玉说:“给我一个机会?”

我说:“你不是要评十佳社区民警吗,我们可以帮你。”

暖玉似乎想起了什么,说:“要说在医院里闹鬼那事,还真是你帮忙破的,那次是你鼻子灵,下次可未必有这么巧呀。”

我说:“巧不巧没关系。我能保证这类小案子不烦扰你。”

暖玉说:“榔头,可不要随便说大话,你以为断案是那么简单的呀。”

我说:“我榔头说出的话,八头驴都拖不回来。暂且不论这个,我先把老袁和大灯弄出来再说。”

暖玉后来还是把招聘启事拍照发给了我,我简单看后分析了下,条件审核上有点严格,恐怕没法全员通过,不过对我们影响不大,只要是获得了公开为老百姓服务的权利,是会省去很多麻烦的。

老袁的情况相对复杂一些,想让他出来,必须还得让他那已经离婚的老婆去签字办理,可依老袁的说法,他老婆极要面子,对他又气又恨,在他主动求她之前,她是不会把他带出来的。

既然不能正面找她,就只能从侧方敲击了。老袁有两个孩子,十四岁的大儿子在上初中,小女儿叫丫丫,刚四岁。老大还好说,这个丫丫在家里可是掌上明珠,老袁那时也就是在看到女儿的时候才能露出笑脸,不光是他,他老婆对这个小公主也是言听计从,十分溺爱。

我们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从这个小丫丫身上入手。丫丫现在读幼儿园中班,但幼儿园监管很严,以我们陌生人的身份是没有机会跟她单独共处的,我可不愿下次跟暖玉碰面还是在派出所。

不能在老袁家和幼儿园与丫丫碰面的话,也只有丫丫的爷爷奶奶那儿了,好在老袁多了个心眼,给我们留了他爸的电话。考虑到信任值,我还是请了暖玉和我们一同前往。

有民警在场,老袁的父亲对我们没有了警惕之态,我对他说,我们是想请老袁出院,利用他锁王的能力来帮助警方破案。袁父是个老兵,本来就不怎么赞成把儿子送进精神病院,现在一听国家都需要他,立马激动地站起来敬了个军礼:“只要国家召唤,别说是清尘了,我也可以去。”

很快,袁父就给老袁老婆打了电话,告诉她说想孩子了,让她下午送过来。不得不说,老袁这个老婆脾气虽然急了点,但却很有孝心,即使离婚了,但只要老爷子招呼,她随叫随到。当天下午她公司里正好有事,她将丫丫送到老袁父亲这里后就离开了。

我一见丫丫,立马明白为啥老袁这么宠溺她了,整个一洋娃娃真人版,大圆眼睛长睫毛,两条小马尾在脑后来回乱摇,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小嘴巴巴地教育她爷爷不准抽烟呢。

我拿出事先买好的小熊递给她:“丫丫,想爸爸吗?”

丫丫眼珠子一转,没拿礼物,“你谁呀?爸爸说不能拿陌生人的东西。”

我将小熊递给她爷爷,她爷爷再给她时她才勉强收下,她提着熊腿脆生生地问我:“我爸爸在哪里,为什么不来陪我?”

看来她妈妈一直在瞒着她了,这就好办了。于是我对她说:“丫丫,你爸爸现在被怪物困住了,只有你能救他回来。”

丫丫目光一紧:“爸爸还没死吧?”

我说:“当然没死,这样,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家里念咒,对你妈妈念,咒语很简单,‘爸爸在哪里,我要找爸爸’,然后也不吃饭,这么念几天,你爸爸就会出来的。”

丫丫看了她爷爷一眼:“爷爷,他不是想来饿死我的吧?”

袁父无奈地说:“没有,乖孙女,你按叔叔说的做,到时我去给你买好吃的,咱偷着吃。”

丫丫认真地点点头,对我说:“你一定能把我爸爸找回来吗?我想爸爸。”

我点得比她还认真:“只要你这么做,我就肯定把爸爸带回来。”

丫丫伸出小拇指来跟我拉钩:“说好了,带不回来爸爸,我让妈妈吃了你。”

我说:“好,一言为定。”

约定好之后,我们又跟这个说话走偏锋的丫丫玩了会儿。这个小姑娘与平常的小孩不同,别人家孩子看电视的时候都是说“喜羊羊快跑,不要被灰太狼捉住了”,这丫丫扫了一眼电视说“喜羊羊太瘦,抓回去不够吃的,该直接去抓暖羊羊,肯定香香的”。

丫丫的爷爷有点窘迫地望着我说:“不好意思,这孩子从小就有点怪,她的关注点啊,都跟正常人不同。”

我揪揪丫丫的小辫子对暖玉说:“暖玉,见过天才吗?”

暖玉摇摇头说:“没有。”

我说:“怎么没有?你从小就见。”

暖玉看看丫丫,看看我,说:“你是说跟别人不一样的就是天才?”

我继续揪揪丫丫的小辫子,说:“我把你爸爸带回来,你认我当干爹吧?”

“干爹是什么?”

“就是和爸爸一样的称呼,到处带你玩,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还……”

“干爹好!”

我很喜欢那个思维别致的小姑娘,她的脑袋里有着与众不同的看法。因为她年幼,大家可能仅仅一笑而过。因为我们年长,所以被当成了精神病。

作为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女儿的绝食行为自然是妈妈无法承受的,原本我以为最少要闹三天才能搞定,结果第二天丫丫就被火急火燎的妈妈带着去爷爷家了,爷爷脸上那故作着急的样子,让你根本看不出之前他还偷偷去给丫丫买了肯德基。但丫丫妈妈并没有下决心解放老袁,她想让爷爷带带试试,看看还会不会哭闹。

于是,丫丫躺在爷爷的摇椅上,吃着奥利奥,看着动画片。在听到妈妈来电话时,便把零食和遥控器往旁边一扔,即刻号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要爸爸,哭声感人。等挂了电话立刻恢复到之前的模式。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要不是眼角下的泪水证明她确实哭过,你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看电视笑得前仰后合的孩子在一分钟之前还哭得站不起来。

又是一天过去,丫丫的妈妈沉不住气了,她急匆匆地来找爷爷商量对策:“爸,这丫丫都两天不吃饭了,这是中了哪门子邪了,非嚷嚷着找爸爸?”

袁老爷子轻叹一声说:“可能是她爸爸托梦了吧。”

丫丫妈妈无奈地说:“这也能托梦?”

袁老爷子缓缓地说:“虽然清尘有点问题,但毕竟是丫丫爸爸。谁家老爹不想孩子啊,谁家孩子能缺老爹啊,唉!”

说完这话,老爷子慢慢踱回房间,丫丫妈妈望望走回屋的老公公,又看看哭得东倒西歪的丫丫,陷入了沉思……

就这样,在丫丫的强力助攻之下,老袁终于得以脱离三院。老袁出来的时候,丫丫扑上去紧紧地抱着爸爸的脖子,小脸贴在老袁的大脸上,一直不停地喊着爸爸。老袁哭得像个孩子,在场之人无不动容,连丫丫妈妈也偷偷抹着眼泪,我干涸多年的眼睛竟也湿润了。

后来老袁和他老婆经历了一场谈话,老袁大体的意思就是:“我在里面这些日子,经过反思后发现自己真的存在很多问题。我想重新改变自己,在变回你们喜欢的老袁之前,我不会在家里给大家带来困扰。现在国家需要我,我会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请给我一些时间。”

他老婆对老袁的改变有些诧异,感动之余,她表示非常理解和支持,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要经常陪陪丫丫。

能陪女儿,是老袁求之不得的事,不用他老婆说,他也会做到。

我和老袁走的时候,丫丫走过来对我说:“什么是干爹来着?”

我摸摸她脑门说:“就是可以带你玩,给你买好吃的……”

丫丫抬头望着我说:“干爹,别忘了。”

老袁在旁边一脸疑惑:“你啥时候给我闺女当干爹了?”

我从兜里掏出早已买好的零食递给丫丫,对老袁说:“我又搭人又搭钱的,你还委屈了?”

我喜欢这个与众不同的小姑娘,看到她,我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同样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我。

唯一不同的是,丫丫比较讨人喜欢,我比较惹人嫌。事关颜值,我不想多论。

老袁出来时还开来了一辆车,他是做锁具批发的,有一辆车长近五米的九座金杯海狮中客车,不坐人的时候有很大的储物空间。老袁说他刚开始跑市场的时候就开着这辆车拉满一车货到处送,一送就是五年,都送出感情了,虽然他现在不用自己下去送货,但还是留下了这辆车,一直把它放在车库,同时又买了几辆厢型货车来给员工送货用。自从公司壮大之后就一直是他老婆管理,他自己除了整天疑神疑鬼也没啥正事。这辆车扔在车库里也有两三年了,由于旅行车本身就抗造,老袁又保养得当,车况还算不错,打了七次火就能往前走了。

我坐在老袁的车上往根据地出发,我说:“老哥,这车什么动静,怎么吱吱嘎嘎的?”

老袁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没事,太久不开了,磨合磨合就好。”

我看看下面,继续说:“我听着不像。”

老袁一脸鄙夷:“小年轻的怎么这么不相信人呢,我十多年的老司机了还不如你?”

我说:“是你手刹没放吧?”

老袁看了一下说:“还真是。”

我说:“你这十多年开车都不带放手刹的?”

老袁老脸一红,再也不回我话,踩着油门往前飞奔,我看他速度太快,一边教他背交规,一边掐他大腿,到根据地的时候,老袁的裤子都让我掐白了,他也没背会第三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