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王国的边陲。

「伊甸园的边境」,浮士德。

不远处便是永夜的北境,苍蓝的夜空倒映着的白茫茫的冰原,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鸥的悲鸣,冰冷的空气拖着沉重的躯体,死在深秋的浮士德前。

仅仅一地之隔,便是两幅风格迥异的图画:

一边是无边无际的森林,苍凉的冬色昼夜不息地涌动着,天穹之上的漆黑永恒地笼盖着大地,呼啸的风声似是失眠者的叹息,也似悲剧中连绵不绝的咏叹调。这千百年来的黑暗岁月,似乎已经将它压得奄奄一息,想要大声呐喊,却只发出轻细的悲呼。

这边则是被染上了金黄色的麦田与小镇,那些农民和磨坊主的小木屋,散布在麦浪之间,农夫们高唱着田园牧歌,仅百步之外的白色炼狱,似乎只是一个午夜时分庸人的梦呓。

受到「伊甸园」的庇护,浮士德在伊甸园的西方,这里是「麦与蜜之地」,丰饶的农产和美酒为整个大陆的王爵和诸侯所觊觎。在此地的酒馆里,你或许要花费三个铜币才能从老板那里买到一杯普通的水,但一盅冰镇的麦芽酒,一个铜币就能买到。

这是一个童话一般的地区,在「伊甸园」的光辉下,战火和瘟疫从未蔓延到这里,即使是三十年前那场「大血灾」,也未曾波及到这里。

她,在「大血灾」之后的第三十六年,在这个田园式的小镇里,降临人间。

她的记忆从七岁开始,不知为何,她失去了七岁生日前的一切记忆。最初的记忆,是她在冬日的花园里,看到了她的导师——奥卡·莱芒托斯。

我的水银,请允许我侍奉并指导您,直到先知为您降下星象,未来的预言。那时,您就可以和我一同回到明日之地。

水银?

这是我的名字?她想。

那时她生活在浮士德的孤儿院里,这些生僻的词汇,她还不曾听过,但从那一天起,她就有了一个全新的名字,「水银」。

她在孤儿院的时候就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天赋,眉心处淡淡地泛着银色和蓝色交错的光,浮士德上空无垠的星海,让她十分舒服。

她总是在夜里坐在孤儿院的阁楼里,仰望着天窗外的繁星,似乎有一种力量在冲击着她的躯体,马上就要喷涌而出,那种海浪一般冰凉而柔和的冲击感,让她单薄的身子感受到无穷的惬意。

她就这样,在孤儿院的阁楼度过了无数个晚上,然后在黎明时分,奥卡还未敲开她的房门之前,轻快地一路跑回房间。

一开始,她还只是觉得星辉让她舒服,可日益膨胀的力量她不可能感受不到。有一次,孤儿院里一个平日里就有些淘气的男孩子伸出手去拍拍她纤柔的肩膀,她只是抓住他的手指,稍加力气掰到一旁,可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叠加在手上,一个轻轻的动作就硬生生地弄折了男孩的手指。

男孩失声尖叫,而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境况吓到了,奥卡闻声而来,简单地帮男孩处理了一下受伤手指。

把男孩送走后,他默默的站了一会儿,突然转过头来,向呆若木鸡的水银说:这样子下去不行,是时候教你怎样控制自己的力量了。

力……量?

她对于力量的理解,还停留在最原始的阶段:蛮力。然而,她体内的力量,则是更为纯粹,更加原始的力量——幻术。

早在人类出现之前,幻术就以能量的形式游离在远古的大地上,它寄寓于生物的体内,人类、精灵或是龙族。它永恒不灭,它强大至极。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和这种精纯的力量相比拟。

幻术吗?她想。

她在孤儿院的图书馆里读到的那些学者门编撰的历史、往日那些对奇幻事物的天真猜测、对占星预言的错误理解,渐渐的拧在一起,拉长,对折,重新打造成这个世界原有的模样。

但她还没完全弄懂,重塑中的思想就被奥卡的轻呼打断了。

在那一天之后,她就搬出了孤儿院。

新的住处是镇郊半山腰上一座临近果树树林的磨坊,磨坊被广阔的麦田包裹着,风吹拂过山岗,麦浪滚滚,有如金色海洋中的一座孤岛。

磨坊旁一座小木屋,顶层的阁楼是她的卧室,她再也不用嗅着孤儿院阁楼里的陈腐气息,或是与冰冷的潮湿木板和层层蛛网作伴——正对着她床头上方,一扇天窗为她打开。

每天晚上,她都在星空下肆意感受那股不断膨胀的力量在身体中激荡、回旋,轻轻地感受着力量冲击这皮肤带来麻酥酥的触感。

而在奥卡在清晨时分就会把她聪睡梦中叫醒,在他的悉心指导下,她也渐渐学会了掌握这种纯粹力量的技巧。

她已经能够运用这股清澈的能量,幻化成一只只小鸟,或是蝴蝶,指引着它们在空中翻飞、盘旋,非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直到那一团光球和青空融为一体,消散得无影无踪。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这股力量的掌控愈来愈熟练,飞起的能量球一点点地接近着天际;夜晚,在木屋的阁楼里,她也有了控制住这股横冲直撞的力量的能力,让这种力量不再躁动,浪潮一般的冲击在她的安抚下变得温柔。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她的力量也一天天地增强,直到有一天,奥卡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向外溢出的能量波动,强烈而柔和。

第二天,她收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根法杖——星之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