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5月20日,8:30pm,天命主一空港

海瑟薇之吻(酒吧)

作为天命的最主要输出输入港口,天命的主一号空港,一直是天命总部最繁华的商业中心。相比于其它的四个空港的商业区,这个商业中心主要商业类型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然而由于坐落于主一空港最中心的位置,商品的发布日期与款式新旧以及数量多少是其他商业区的数倍,因此主一商业区的建筑规模,人口流动规模与商品交易额是其他地方无法比肩的。

在这片商业区的中心地带,有着无数的休闲娱乐场所,供购物人员休息,或者提供商务服务,比如最受女武神欢迎的咖啡厅——短尾猫。由于选址在最大超市HOUND旁,其顾客流量是相当大的,然而,这如此可观的客流规模,与坐落在它东南方不远的海瑟薇之吻酒吧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海瑟薇之吻,天命总部历史最悠久的酒吧,选址在最偏僻的斯帕德后巷。这座有着德克萨斯风格的纯木质地建筑,经过岁月的洗礼和不断的修缮,显得摇摇欲坠,老板只有一个人,大约30岁,长着典型亚洲人的国字脸,每晚都会独自守在破烂的吧台后面,不断擦着一个又一个杯子,没有调酒师,没有服务生,只有老旧款式的桌椅,和写着“酒杯自取”的木柜子,显得单调又无趣。但是,与这些外观完全相反,它提供的酒水种类与质量,绝对是天命最高级的。在这里,你可以品尝到来自肯塔基州最浓郁醇香的波本威士忌,或者清冽的日本京都清酒,又或者直接朝老板招呼一瓶来自莫斯科的红牌烈性伏特加,然后“吨吨吨”一饮而尽,大号一声“痛快!”。当然,远不止如此,据小道消息称,如果你跟老板处好关系,比如送他点日本北海道特产的鱿鱼丝之类的下酒菜,他会拿出自己特别珍藏的东北老白干或者二锅头来与你共享!这种烈性酒只出产于米质最好的中国东北地区,由于崩坏造成的土地污染已经使得此地区米产量大大缩减,再加之要求极高的酿造工艺,使得老白干可以说是是天命酒界最珍惜的物资了。所以,即便位置偏僻,设备老旧,海瑟薇之吻,依旧是客流巨大,每晚出入雕刻着白色猫头鹰木门的女武神不计其数,大部分都是俄罗斯籍与北美籍的,来在遥远的世界彼端找寻家乡的韵味。

在每晚喧闹的酒吧里,你可以与一两个朋友聊天,可以约一群女孩子把妹,可以开一个大型酒水party,甚至可以拿下那把墙上挂着的老式柯尔特,来一局紧张刺激的俄罗斯轮盘赌(雾),老板毫不介意,只会默默擦着自己的杯子,所以说到底,这个酒吧百无禁忌!却有一条,就是概不赊账!不管你是普通人,女武神,不论你S级,D级别,不论你喝醉了,死了,老板都会准时在你付账的时候接过你递过去的钱,或者他自己亲自去掏……只要付钱,一切好商量!

唯独有一人,在这条铁律面前,属于例外。

因为他发起酒疯来,可是太可怕了……

今晚是天命总部设立的特殊节日,爱神节,男男女女都穿着盛装,前往中央庭院参加庆典party,狩猎自己的另一半去了,所以,今晚来海瑟薇之吻的人分外的少,人们三三两两,坐在大厅里,喝着酒。

吧台的老板,依旧漫无目的地擦着杯子,面前,就坐着那个特殊的男人。他没有从酒柜里取出杯子,而是向老板要了一罐麒麟啤酒,一点一点喝着。这种酒来自日本,属于泡沫酒,度数并不高,对于酒量好的人来说,就像是喝汽水一般,对他就更不用说了。

看来他今晚并不想醉啊……那我今晚的酒钱应该应该有着落了……老板擦着杯子,微微抬起头,瞥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心里想着。男人仰头,把那一罐酒直接全部倒在嘴里,洒出来的泡沫在不修边幅的胡渣子上肆意流淌,散乱毛糙的白色头发用发带扎起,但仔细一看,那发带似乎,是某种衣物,好像是袜子?喝完酒,他抬起右手,用早已染黑的白衣袖擦净嘴边的酒,打了一个嗝,然后低下头,看了看闪了闪光的手机。

真颓废啊……老板轻轻摇了摇头,低下头去,想到了他前不久,身上发生的事,一个英雄,从此堕落……突然产生了同情他的感觉。

“你这有苦瓜汁吗?”男人看完手机,抬起头,向老板问道。

苦瓜汁来解酒吗?这才一罐泡沫酒啊?他喝醉了吗?这不太可能吧?!老板抬起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感觉自己今晚的酒钱不妙!他问道:“苦瓜汁?你要拿来干嘛,你喝醉了?”

“不是我要,是过一会儿来的一位女士要。”男人抚了抚额头,笑着说。

“哦。”老板点了点头,放下了手里的杯子,转过身,从狭小的吧台后面翻出了榨汁机,打开了盖子,说道,“没有现成的,得现榨。”

“还真的有这种东西啊哈哈,”男人笑了笑,“可以,那就来一杯吧,账算我的。”

“好的。”老板打开吧台后面的小型冰箱,拿出了一根苦瓜,放在小水槽里洗了洗,然后往榨汁机里加了半杯水,放进苦瓜,盖上盖子,打开按钮。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苦瓜在榨汁机里翻滚起来,冰绿色的碎末在水里上下起浮,液体从清澈,到浑浊,再到均匀。男人盯着榨汁机,似乎入了神一般,定定地看着。

“吱呀”,身后的木制门,发出了轻轻的响声。

“齐格飞,你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说话的,是站在门口,那位穿着黑色修女服的娇小少女,白色头发,皮肤白皙,相貌来看12岁左右,宽大而松弛的修女服穿在她身上,不仅没有表现出那种型不符身的滑稽感,反而更给人一种纯洁与高尚的气质,而且因为是小女孩般的外表,让她整个人仿佛从天国降临的小神使一般可爱。

然而,与形象相反的是,她说话的语气,俨然是充满威严的大人的样子,因为,她的真实年龄,早已远远超出了外表的稚嫩。她就是天命御三家之一,阿波卡利斯家现任家主,天命主教奥托·阿波卡利斯的孙女,德丽莎.阿波卡利斯,也是天命现存的S级女武神之一。

她直直地走了进来,在靠近男人身边的凳子上坐下。看着男人随意绑在脑后的马尾,死鱼眼般的眼神和下巴丛生的胡渣,德丽莎心里的气不打一出来!她有点愤怒,对着男人低声地训斥:“你这样的形象,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卡斯兰娜的家主,塞西莉亚的丈夫,琪亚娜的生父吗!”

没错,眼前邋遢不堪的男人,他正是琪亚娜的父亲,S级别武神,卡斯兰娜家的现任家主--齐格飞.卡斯兰娜。

而五年前发生在西伯利亚的第二次崩坏,让他永远失去了塞西莉亚,他的光。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堕落着,生活像是面对着无底的黑洞,直至今日。

“德丽莎,闲话一会再说,我找你,是想寻求你帮助的。”  齐格飞说得很平静,他低着脑袋,仔细抚摸着吧台上的木制纹路,“一个,很迫切的帮助.”

“什么帮助?!你这家伙需要什么帮助?!要酒嘛!这里不有的是!”德丽莎真的愤怒起来,她指着酒吧展示的酒柜呵斥着面前的齐格飞,脑海里满是他不断饮酒,不断宿醉,不断堕落的样子!“你看看自己的样子,从塞西莉亚逝去之后,从一个英雄堕落成你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塞西莉亚是我的挚友,而你现在不闻不问的琪亚娜是我的侄女,她俩都是我的挚爱!你以为失去塞西莉亚,对我难道就不是一个打击嘛!可是你看看你,堕落成这样,她看到了,难道就不伤心吗齐格飞?!她会怪我,怪我怎么不帮助你,帮助你走出困境!可是我帮助了,我尽力了,这五年我用了很多办法让你从失意里走出来,可齐格飞你就是个死人!你的心早就跟塞西莉亚在那场崩坏里死掉了!救不活了!可是,我怎么能放弃你,每当我想着,让他堕落吧,让他去死好了,我自己照顾琪亚娜就好,眼前都是塞西莉亚痛苦的表情,让我不得不放弃这种想法!说真的,齐格飞你就是梦魇,是我的灾星,要不是看在塞西莉亚和年幼的琪亚娜份上,你早就被我的犹大一枪穿透了!”

齐格飞依旧低着头,保持着沉默,微闭着双眼,丝毫没有要反驳的样子,德丽莎稍微放低了语气,低低地说:“齐格飞!!你能像个一家之主,像个男人一样吗?从塞西莉亚逝去之后,每晚,年幼的琪亚娜都会吵着问我,妈妈去哪里了,要妈妈来陪,我只能不断骗她,说妈妈去执行任务了,很快就回来了,而看着她从期待,到失望,又充满期待的眼神,我的心有多痛你知道吗!我分明知道她回不来了,还在骗着自己对琪亚娜说她就快回来了,就快回来了!那根本不是在哄琪亚娜,那是在哄我!!哄我跟琪亚娜一次一次说这些根本不可能的谎言!!而这些话,过了6岁生日之后,她就再也没问过,因为她已经全部知道了,可是她也没像你这样!这些,身为父亲的你,都不知道,你甚至连琪亚娜那一沓厚厚的诊断病历最上面的一张都没看过!”

说到这,德丽莎不禁想到了现在还在病床上上躺着的琪亚娜。从昨天早上起,德丽莎就失去了琪亚娜的联系,她发了疯一般寻找,从天命空港主一港到第四交通港,从她最爱去的吼姆家模玩,到她最爱买东西吃的零食广场,甚至连女武神中心的任务派发岗都跑过了,查查这个女孩是不是偷偷跟着其他女武神跑出去了,上千条任务,从简易打扫到歼灭崩坏兽,从A级别委托到D级别委托,她翻了个里里外外,都没看到琪亚娜的踪迹。而就在下午,就接到她受伤入院的通知!她几近崩溃地跑进了中央塔医院,几乎是跑着楼梯到达了顶层,透过落地窗,看到了病房里的琪亚娜,医生正在包扎着她头部的伤口,而她的眼睛,已经被厚厚的绷带裹了起来,上面满是血迹。那一刻的她,几乎丧失了自己的理性,眼前满是塞西莉亚最后的笑容!矮小的她直接跳起来,抓住身边高大的男护的脖子拉了下来,拉到面前,像一个野兽一般质问发生了什么,琪亚娜为什么会这样!!!

从男护和其他人恐惧地描述中,她知道了,琪亚娜,擅自参加了B级别女武神的审核考试了了。

幸运的是,年幼的她第二回合,虽然被四只模拟突进级崩坏兽重伤,但仍完成了最后一项歼灭任务。之后她就被紧急送进医院了。

医生说她的右边眼球已经完全破损了,然后,德丽莎就感觉到天旋地转,一阵眩晕之后就是长时间的耳鸣,医生说的话,她就再也没听清……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今天早上才有所好转,年幼的琪亚娜被从手术室里送出来,像当初被从产室抱出来一样,熟睡的像只小鹿。右眼已经被天命最新的生物技术修复了,手术很成功。在干净的病房里,只有德丽莎和睡着的琪亚娜。德丽莎看着她的脸蛋,就那么一直看着,夕阳的光在她的睫毛间翕动。想哭,可就是哭不出来,她,德丽莎一脸冷漠,像是什么感觉都丢失了一样的机器,心里,脑里,脸上,都断开了链接,没有喜悲,没有爱恨,直到晚上,她接到了齐格飞的电讯,约她到海瑟薇之吻,齐格飞经常宿醉的酒吧。

心里的怒火,一瞬间,代替了全部的感知,顺着凿通心脏和神经的那根血管冲上了她的大脑深处,德丽莎再次上线了。

而现在,她就在这里,朝着这个颓废的丈夫,无能的父亲,愤怒地倾斜自己的怒火。

“琪亚娜现在8岁,8岁,就说服了我,参加了女武神训练,不是这次事件,我都根本不知道她的训练有多辛苦!然后训练完就是回家做饭打扫,找到你这个酒鬼父亲!把你从这里拖回去!在之后就是一身疲惫地休息,之后第二天继续训练,每天都是如此重复着,这就是她的生活!她明明只有八岁!你这父亲也不管不顾!我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她身上因为训练而增添的新伤口,这是为什么!”德丽莎低低地冲着齐格飞怒吼,她至今都忘不了琪亚娜7岁生日时那句祈愿‘我要快点长大,快点变强,我要像离开的妈妈一样,成为一个优秀的女武神,我要保护你们两个!保护我最爱的爸爸和德丽莎姨妈’。

“对不起,我,欠你,欠塞西莉亚母子太多了。”齐格飞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里如水般阴郁,他对着面前愤怒的德丽莎愧疚地说。

“你不欠我,就当还你在那场战斗中的救命之恩,可是,你欠琪亚娜,你欠她一个称职的父亲!”德丽莎强忍湿润的眼眶,平静地说,老板看气氛稍微缓和了下来,便将榨好的苦瓜汁放在德丽莎面前,赶紧后退了。“昨天,琪亚娜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躺在中央塔医院,我的专属病房里。”

“我知道。”齐格飞小声地说道。

“那你连看她一眼,也不愿意嘛?”德丽莎眼神中仍旧残留着不小的火星,她紧紧握了握拳头。

“我不敢,我怕看到她的眼睛,那就像是塞西莉亚的眼睛一般,时刻提醒着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像刀割。”齐格飞低下头,用颤抖的手扶住了额头,将额发紧紧抓着,牙齿紧紧咬着,丝毫能听到“格格”的声音,“我对不起,琪亚娜和塞西莉亚。”

在第二次崩坏中,他没能保护塞西莉亚,在最后的时刻,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在面前死去……从那时起,他就像一个木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琪亚娜,也不知道该怎样琪亚娜相处,每次见到她,齐格飞都会在眼前出现,那一幅画面,塞西莉亚向着整个西伯利亚,洒下自己的鲜血……父女间的关系就像断开的纽扣一般,无处可寻。

德丽莎看着面前痛苦的齐格飞,坚硬的内心也似乎柔软了起来。她拿起来面前的苦瓜汁,小口地抿着,紧接着一口喝完,把杯子放回吧台上,紧接着说:““她通过了B级女武神的考试,你知道这代表什么的吧?B级女武神,就要踏上战场和崩坏作战了,以后你们两个估计会聚少离多了。”

“所以,趁你还有机会,好好陪陪她,补救你的失败吧,”德丽莎跳下凳子,转身,向门口走去,“不然,我一定,让你好好尝尝被犹大痛砸的滋味!”而当德丽莎把手搭在门把上拉开,准备要离开的时候,齐格飞的话,一下子让她停下了走出去的动作。

“我要带琪亚娜离开。”齐格飞头也没回,坚定地说。

“你说什么?!”呆了一会,德丽莎惊奇问道,“离开?现在琪亚娜还没有苏醒,你要把她带回家是不可能的。”

“我要把她带离天命。”齐格飞已经站起来了,脸上的表情是德丽莎在战场上才能看到的坚决!他不再是之前看到的那副颓废样子,而是像个战士那样挺直站着,天火圣裁已经佩带在腰间,眼中充满了坚定。

“我要带琪亚娜离开天命。”这是一句十分简单的话,然而却让完全没有预料的德丽莎根本没法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呆立在原地,根本没法回过神来。这位天命现存的最强战士,刚刚说,要叛逃吗?!

“ 你的意思难道是,你要带着琪亚娜叛逃天命?!”德丽莎赶紧往四周看了看,快速走近齐格飞,然后伏在他的耳边问道。

“是的。”齐格飞肯定地回答。

“为什么?!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德丽莎急忙问道,她不明白,齐格飞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样恐怖的想法。

“德丽莎,你还记得吗?”齐格飞走近德丽莎,二人重新找到了一个酒馆的角落坐下来,悄悄地说。“当初,在塞西莉亚战死,西琳核心回收不久后,主教,曾经借着检查确认塞西莉亚遗体和检验琪亚娜身体特性的借口,两次把琪亚娜单独带进他的钟塔实验室。我很怀疑,主教做过的事情,不止他说的如此。”

“这只是你多余的幻想吧?”德丽莎止不住嘴角抽抽,对这个不称职父亲突如起来对女儿的关爱感到别扭。

“那么,为什么,琪亚娜在实验室里的一切,全都记不起来了呢?”齐格飞神情忽然严肃了起来,“就像是,记忆被抹除了一般。”

“你是说,记忆抹除?”德丽莎突然有点怀疑地说。

记忆抹除,这在德莉莎的耳朵里并不是什么新奇到难以置信的词汇,因为早在十年之前,天命便通过研究人脑电波制成的反回路装置来对一些违犯法纪的女武神施以惩罚。由于技术的不成熟,这些受刑者一般会在剧烈的挣扎中颅脑受损,进而影响到正常行为神经。所以,在抹杀掉她们一切关于崩坏战争记忆之后,下一步措施便是再将她们送进精神病院……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手段,但是当这种手段与琪亚娜挂上钩时,德丽莎便感觉到了恐怖的气味。

“是的,不管我怎么使用催眠法唤醒都没有用,就好像这段记忆是完全不存在一般,一片空白。”齐格飞用手点点脑袋,“完全的空白。”

“那琪亚娜的大脑……”

“没有损伤,我带她检查过。”

“那你说这种无伤记忆抹除是不可能的,绝对没有这种仪器!就连天命也无法做到不损伤琪亚娜大脑而消除她的记忆!”德丽莎严肃地说。

“所以这更说明了问题,琪亚娜的那段记忆,到底去哪了呢?”齐格飞抚摸着下巴,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又或者说,她的这段记忆,被主教,用什么方法,或者某种仪器,藏起来了?”

“你够了齐格飞,你这是对爷爷的无端猜疑。”德丽莎有点生气,自己亡故挚友的丈夫此时正毫不隐藏地在自己面前怀疑自己最爱的爷爷,还妄图携自己的侄女叛离天命,这是谁都会有点愠怒的,“你该不会是因为爷爷对塞西莉亚做的那件事,心有芥蒂吧。”

齐格飞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摇了摇,表示否定。

“总之,没有实际证据的话,我是不会相信你的说法的!”德丽莎从酒桌旁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再一次拉开了大门,准备向外走,“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会保守秘密不对爷爷提起,而你,不要妄图私自带着琪亚娜离开天命,我会时刻盯着我的侄女的。”

“如果说,我有证据呢!”齐格飞突然抬起头,冲着即将走出的德丽莎大喊,“我有一个证据,来看看吗?”

“什么?”德丽莎停住了脚步,瞪大了眼睛,她从齐格飞一开始表达看法之时,就自动把他对自己亲爱爷爷的质疑视为一种源自于对琪亚娜缺失父爱的愧疚的诽谤,所以并没有将齐格飞说的话当一回事,而此时,齐格飞突然说出,自己有证据,这着实让德丽莎有点吃惊。

“齐格飞你最好能给我实质性的证据!因为我没空,听你对我亲人的诽谤!”德丽莎疯似得,小短腿三步并作两步,回到齐格飞面前,表情一改之前的可爱,甚至有点阴郁!

“证据,就在这里。”齐格飞直起上身,从上身夹克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磁盘,然后,又把自己的读取器拿出来,都扔在德丽莎面前,“我看过了,这里面的内容应该会让你知道,你爷爷的真面目。”

德丽莎拿起面前的黑色小磁盘,仔细看着,并没有直接插在读取器上,而是问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一段视频文件,和几份机密报告.”

“这种东西,你是从哪里拿到的?”

“逆熵。”

“逆熵?!”德丽莎瞪大了眼睛,她全然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家伙,天命的现存第一武神,从刚才到现在都不是说说而已,他早已做出了叛变之举,竟然和那群自称逆熵的叛徒有所勾结!“齐格飞!你这家伙……”

“德丽莎,第二次崩坏战场上也正是这些人,帮助了我们,”齐格飞似乎知道德丽莎要说什么,所以他直接开口堵住了德丽莎的话头,“闲话一会再说,先看看这是什么吧。”

德丽莎见齐格飞这副严肃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再说下去,对他也是完全没有效果的,索性就不说话了,拿起磁盘直接插进读取器,“嘀嘀——”读取器发出读取完毕提示。

德丽莎谨慎地四周看看,关闭读取器的全息播放,透过读取器不大的屏幕,她看到了几份文字文件,和一份视频文件,她打开了视频文件。

视频是一份实验记录,第一人称拍摄,开头便是一个巨大的培养仓,里面蜷缩着一个人型的幼小胚胎状生命体。

“西琳计划,k1号实验体,现在进入发育阶段……发育程度完好,暂无变异风险……脑部正常发育,身形正常无畸形……现在,尝试植入西琳核心……嘀嘀——警报,k1实验体产生极高排异性!……什么?!赶紧隔离西琳核心!!……报告,k1实验体在极高浓度的崩坏能辐射下死亡……该死!真该死!!……难道用琪亚娜的基因,也无法抵御如此高浓度的核心吗……尤娜,处理掉k1,防止她死士化的可能,准备进行k2的实验……”

“这是,什么啊?!”德丽莎通过这份第一人称拍摄的试验记录,看到了一次恐怖的人体试验,不由得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因为即便她没有看到拍摄者的脸,这声音,她也再熟悉不过了。

“琪亚娜的克隆人。”齐格飞眉头紧锁,接着手指剩下的几份文件,“那些文字里,有这次实验的详细说明。”

德丽莎点开那几份文件,快速浏览了一下。

“这些文件,都在说明,”德丽莎看完,依旧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抬起头,盯着齐格飞,“爷爷,他在尝试制造一个西琳和琪亚娜的融合体?!”

“没错。”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德丽莎问道,表情上全然没了可爱的样子,满是惊异。

“我不知道,逆熵也只是耗费了极大的物力,才窃取了这一点记录文件,”齐格飞把右手放在桌子上,左手不住挠着头,“不过我推测,他是再利用琪亚娜身上的卡斯兰娜家族基因。”

“琪亚娜的基因?”

“没错,琪亚娜这个孩子,是我身体里的卡斯兰娜抗崩坏基因与塞西莉亚身体里的沙尼亚特操控崩坏基因结合而成,但是她只表现了卡斯兰娜家族的抗崩坏特性,却没有继承沙尼亚特家族的操控崩坏特性。所以,尽管琪亚娜还是个小孩子,但那卡斯兰娜家族的基因却让她体内的抗崩坏性是一般A级别女武神的数倍乃至数十倍。以此推测,我怀疑,你爷爷,是在利用琪亚娜体内的抗崩坏优势,结合回收的空之律者的核心,再造一个律化琪亚娜,或者说,”

“复活西琳,”

“这……”听说“西琳”,德丽莎的脑子里立刻回想起了第二次崩坏战场上,那鲜血与死亡交织而下,火与青铜废墟融合而生的画面,那上面,女王狂笑着,将一颗颗流星从天上洒落,熔化了无数的生命……

“为什么,为什么复活西琳。”德丽莎追问道。

“我不知道,”齐格飞轻轻摇摇头,接着说道,“我只知道,琪亚娜跟这件恐怖的事情有关,我不知道奥托接下来要干什么,但我必须防患于未然,我要带她离开天命。这是塞西莉亚对我的最后嘱托,让我照顾好她,我一直没做到,而这次,我一定,要做个尽职的丈夫和父亲。”

“我需要你的帮忙,德丽莎,帮我和琪亚娜,逃出去。”齐格飞看着几乎呆着的德丽莎,诚恳地说。

“你知道,如果你带着琪亚娜逃走,”看着如此诚恳的齐格飞,德丽莎似乎再一次看到了那一位手持双枪,意气风发的白发战士,正驰骋在战场之巅,“你们,将被视为叛逃者,永生永世被天命的部队追捕……”

“为了琪亚娜,我会永远保护她,直至身死。”齐格飞坚定地看着德丽莎的蓝色眼睛,“我是她的父亲,德丽莎。”

看着这眼神,让德丽莎,不禁想起了塞西莉亚,

他们两个,有着相同的眼神……

德丽莎不是一般人类,甚至可以说,不是人类。自小至大,她虽然是阿波卡利斯家的继承人,奥托的掌上明珠,但是,仍旧无法掩盖,其他人表面尊敬之下的厌恶。就因为,她是崩坏兽“ 毗湿奴”的基因和卡莲.卡斯兰娜的基因制作出的合成人,就因为,她那被诅咒一般永世无法成长的侏儒般的身体,然而更多的,就是因为,那不同凡人的杀戮力量,太可怕了……所以,从某一时刻起,她就像是一个孤独的旅人,走在漫无尽头的黑夜里。

而这一切,被一道光撕开了口子,那道光,塞西莉亚.沙尼亚特,向她伸出了自己的手。在那一刻,德丽莎第一次感受到了,亲情之外的“爱”。她曾在内心发誓,永生永世,守护那一双阳光下最为灿烂的明眸。

然而第二次崩坏的时候,那双明眸,永远地在火焰中消失了。她却什么也做不了,保护不了塞西莉亚,保护不了齐格飞,甚至最后连琪亚娜都没能照顾好……但这一刻,为了了塞西莉亚,为了琪亚娜,为了齐格飞,为了他们的笑容,德丽莎愿意牺牲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去完成自己的遗憾,守护她们!

她抬起头,对着齐格飞说道:“那么, 你的逃跑计划呢?”

“谢谢你,德丽莎。”齐格飞笑着,感谢地说道。

“不必,我是为了琪亚娜。”她似乎有点傲娇的崛起了嘴。

“我的计划,很简单……”齐格飞开始向德丽莎叙述自己的计划。

整个计划非常简单,齐格飞携带琪亚娜从第四空港乘坐摩伽舵(一种崩坏能驱动的飞行器)逃离。据齐格飞推测,奥托主教不可能不暗中监视琪亚娜和自己的动作的,所以,一旦自己有所行动,受到的阻碍必然是迅速而有力的,所以在具体分工方面,先由战力最强的齐格飞负责去医院接出琪亚娜,而德丽莎负责在港口接应。之所以选择第四港,其一,第四港口是天命四港中的商业交通港,负责运输,逃跑时掩体更多;其二,女武神部队驻扎很少,目前只有极地兔女武神部队驻扎,由德丽莎负责接应,一是看重了她阿波卡利斯家的身份,可以起到威慑作用;二是,如果威慑不成,无力对付一个小队,德丽莎也是绰绰有余的;三是,德丽莎是奥托极为溺爱的孙女,事成之后,即便留在天命,也绝对不会受到伤害。

“时间呢?”

“5月22日,晚8点,天命部队换岗之时,大概有30分钟的薄弱阶段。8点30我会准时带着琪亚娜来到第四港口。”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绝对会帮你们逃出去。”德丽莎听完详细计划,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拉开门,“但你,给我照顾好琪亚娜,不然,我一定让你尝尝犹大的滋味!”说完,她走了出去,矮小的身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谢谢你,德丽莎。”看着她消失的背影,齐格飞定定地说。

“老板,我欠你多少酒钱了?”片刻之后,齐格飞站起身,来到吧台,向老板问道。

“加上今天这次,一共拖欠12300天命代币。”老板头也没抬,继续擦着杯子。

“不是吧,这么多,你要不要再看看账本?!”齐格飞有点嘴角抽搐,有点肉疼。印象里,自己可没有喝这么多的酒啊……

“不用了,我不记账本。不过你的每一笔账,我都记在脑子里。”老板抬起头,笑了笑,却依旧没停下手里的动作,“我对钱这种东西很敏感的。”

“好吧,今天全结清吧。”齐格飞拿出自己的银行卡,刷在了吧台上的pos机上,然后一点点想起了自己的密码,输入。

还好钱是够的,他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今天为什么要结清了?”老板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笑着,好奇地问道。

“以后可能,就不过来喝酒了。”齐格飞笑了,转身向门口走去。

“要出远门吗?”老板笑着,向他的背影说道,“一路顺风。”

“谢谢。”齐格飞背着,摇了摇手。

看着他的背影,也如德丽莎一般慢慢淹没在夜色里,老板的表情诡异地松弛下来,由笑,秒变成了冷漠。

“丽塔女士,你可以过来拿你的东西了。”他快速地拨开了身边的极小的通讯器,说道。

“谢谢您的配合,给您的报酬,即刻送到。”那一边,传来轻柔的女声,紧接着挂断。

“呵呵,我对钱这种东西,很敏感的。”老板再一次笑了,又一次擦起了手里的杯子,嘴里咕哝着。

“我对钱,很敏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