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于近三个月的漫长暑假中每天将近中午才睁眼的日子。虽然再来到学校之后有做出调整，但突然之间要求早上八点集合这样的节奏让李渝欣觉得十分难以接受，更过分的是，军训的场地距离宿舍区有相当一段路程，因此，除去洗漱的时间，在留出一些时间以防意外的话，李渝欣必须在七点钟准时从床上爬起来穿衣叠被——这无疑是一种折磨，至少对他来说。相比之下，由于长期规律作息，何晨鑫则是早在六点半就已经穿好衣服，等到李渝欣的被闹钟吵得忍无可忍终于下床的时候，他正好洗漱完毕，换好鞋子站在阳台向外眺望。
“集合时间貌似推迟了，好像九点才集合来着。”等到李渝欣洗漱完从浴室走出来，听到何晨鑫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有些心态炸裂。
“呵呵，那可真是走运。”李渝欣坐在自己桌前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抬头仰望着天花板。
“你现在这个时间还想睡回笼觉吗？不可能吧。”
“我当然没有这种想法，”李渝欣动也不动，“习惯了两三点睡的人凌晨前根本就睡不着，好不容易今早爬起来给我整这么一出，现在就是难受，特别难受。”
“建议索要补偿，补偿你这一个小时的睡眠所能换来的寿命。”何晨鑫从阳台走回来，站在李渝欣椅子后方。
“无所谓了，我想静静。”李渝欣无力地抬手摆了摆，又任其失去控制般放下。
“好的。”简短的回答后，整个房间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有一点声音，除了清晨的微风从树梢带来的些许清脆鸟鸣。
军训训练的位置与昨天动员大会的位置一样在西操场，有部分学院是安排在东操场军训的，而属于这些学院的新生无疑要幸运很多，从寝室阳台就能望到的位置确实方便不少。不过幸运并不属于何晨鑫和其他所有包括计算机学院在内的部分学院的新生。他们每天早上都不得不通过骑车赶往西操场，但这一下子却让高年级的学长学姐感到头疼——早上军训开始的时间早于上课的时间，新生骑走了不少共享单车导致剩下的单车数量完全不能满足高年级需求。总而言之，这算是个恶性循环，让不管是新生还是老生都苦不堪言。
“你们两个班的临时班委选出来了吗？”黄连长面对着三营三连还参差不齐的队列，手上拿着一个书写垫板，铺在上面的a4纸打印着细小的人名，看样子是用于点到的，“班长举手出列。”
只有一个人举起了手，那个人是一个二班的男生，一班的班委要到晚上才能决定出，尽管少数人已经知道结局。“一班的班委今晚上才选。”队列中传出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来的声音。
“好吧，今天一班就由我亲自清点人数，二班的班长统计你们班人数情况，完毕后报给我。”黄连长从裤包中抽出一支笔，看着a4纸上的名字开始点到。
“二班的人都到齐了。”二班的班长走到黄连长面前，他点人的速度稍快于黄连长，可见他对于本班的同学是相当熟悉的。
“很好，入列。”黄连长在那张纸上画完最后一笔，命令二班班长回到队伍中，“看来我们三连人都到齐了，今天的出勤率很高，集合速度不错，值得表扬。”他刚说完，人群中便响起一阵掌声。
“今天是我们军训的第一天，等会我们营集合的时候会由营长向大家详细阐明本次军训的纪律。现在，一班二班各成两列，女生在左男生在右，右边多出的男生补到女生后面，迅速站好，开始！”黄连长一声令下，三连的人群便立刻窜动，大概三十秒后，队列得以重新恢复，而且比之前整齐了许多。这时，一声长哨声入耳，紧接着能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各连，将队列带到我面前来集合。”声音的源头是一个拿着话筒的男人，毫无疑问，他就是三营的营长。紧随他话语的，是十几个被分割开的人群向其靠拢的景象，整个三营共有十余个连队，现在都整齐的排列在那个手里话筒还没放下的男人面前。
“今天是我们军训第一天，”见人群排列整齐后，男人拿起话筒继续说起来，“看到大家都斗志昂扬，我很高兴，我希望这样的状态能保持到我们军训的最后一天。下面我来为大家讲解纪律，首先，训练场上绝对服从教官的训练安排，凡是有违抗命令，对教官摆脸色，闹情绪的，一律严肃处理！第二......”
营长所讲的其实和以前所经历过的军训大同小异，无非便是一些不能带手机不能随心所欲一类的规矩，何晨鑫从小到大经历了几次军训，就听过这样的发言多少次。他用手指搓捻着裤缝线，一直到营长叫各连队带开训练。
三连的训练区域，在足球场上靠近一侧球门的位置，黄连长面对着三连的众人，倚靠在足球门框上：“我们先对队列进行编排，从左往右从前往后个子由矮到高，”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男生，一米八五以上的，出列站在我的左手侧，一米八五到一米七五的站在我右手侧，剩下的站在我面前，女生也是，有一米八五以上的女生吗？”
人群中一阵哄笑，并没有女生有那么夸张的身高，至少这两个班都没有。
何晨鑫，李渝欣和阳桁轩都站在了连长右手边，覃昊则是在中间。
“你不去左边吗？”李渝欣对何晨鑫说。
“额，我刚好一八五来着，倒是你不去中间吗？”
“巧了我刚好一七五。”在三人当中，李渝欣是最矮的一个，阳桁轩只比李渝欣高出小半个额头。照这样看来，阳桁轩估计身高在一米七八左右。
黄连长见人群已经分好，三下五除二地将整个连队每个人的占位分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分出的阵型整齐平滑，不愧为真正的退伍老兵。反观其他的连队，别的教官大多数还在调整位置，少数几个因为在集合时有人在队列里交谈还在被教官训话——这也只是军训中的常见操作。对于刚刚入学的新生来说，军训能在很大程度上帮助他们纠正假期的慵懒，尽快回到学习应有的状态。可对于李渝欣来讲，这样的纠正来得不太温柔，他在队列中不住地打哈欠，似乎只要躺下就能立即睡着，相信很多人也和他一样因为早起而睡眠不足，但他一定是反应最严重的那一位。
“现在，给你们两分钟记好你们周边人的名字，长相，今后集合就按这个队形迅速到位，我会随时抽查你们对周边人的熟悉程度，叫你回答你周边人的名字，回答不上来的，重重有‘赏’。”黄连长说出这句话后，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哄笑。
何晨鑫看了看自己的周边，他的位置算是相当理想，左边是李渝欣，前面是阳桁轩，省去了一半需要记忆的内容。阳桁轩同样如此，他的前面是覃昊后面是何晨鑫，也同样轻松许多，相比之下李渝欣则不那么幸运，目前只认识右边的何晨鑫，不过与大多数人相比还是要好一些的。
第一天上午的训练客观来讲相当轻松，不过是一些简单的，重复的东西，但在结束时他们却受到了黄连长的警告：“今天上午你们训练效果不错，但摆在旁边的水瓶却给我乱摆，我在这里提醒一次，你们也只有这一次机会，下次再犯我绝不轻饶。下午的场地依旧是这里，具体训练时间我会在群聊中通知，你们注意查看手机上的消息，好了，解散！”这是上午解散之前黄连长的最后一句话。
“感觉怎么样？”何晨鑫和李渝杰并排着走在路上，阳桁轩从后面同时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说道，覃昊则跟在阳桁轩后面。
“一般般吧，相比于以往的军训，我甚至觉得轻松了一些。”何晨鑫将双手背在脑后。
“其他没有什么，我只是有预感，下午我们可能会遭殃。”李渝欣呼出一口气。
“中午在食堂吃吗？”阳桁轩接着发问。
何晨鑫先回答；“差不多吧，我想先把食堂的菜都试一遍。”
“我也一样。”李渝欣也跟着说。
“这样啊，走吧，咱宿舍门口不就有个食堂吗？去那里吃吗？”
“行。”何晨鑫这样回复后李渝欣便没有再开口。
下午的训练时间被设置为三点半到六点半，本来在训练期间整个过程都没有问题，但就在最后集合准备由教官带离解散之前，突如其来的意外将李渝欣的担忧变为事实。
“今天总的来说各位表现得不错，”黄连长说出这句话时脸色却并不怎么好看，“但是，我上午强调的，你们摆在训练场地后面的水瓶依旧是乱作一团！我说过你们只有一次机会，现在，听好了，全连都有，蹲下！”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三联队列中所有人无一例外的，迅速调整成蹲姿。这是军训中最为折磨人的动作之一，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这样的动作哪怕是持续一分钟都会觉得不舒服。而现在看来，黄连长甚至一点没有要让他们只蹲一分钟的打算。
何晨鑫起初还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但随着这个动作的持续，身体的不适已然无法让他再想其他的事情，来自右腿那钻心的酸痛让人难以忍受，但却丝毫动弹不得，只能默默承受这个反人类动作带来的痛苦和耳边教官多次重复的“背打直，抬头挺胸”一类的话。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少的人都已经是满头大汗。军训本身便是这样的不讲道理，稍有不慎便会被折磨一番，人总会犯错，而在军训期间哪怕一个人的错误都会让集体受到牵连，你当然可以控制自己做到完美，但别人不一定行。
“起立！”听到黄连长的这个口令是，何晨鑫感觉自己已经是到极限了，整个过程中右腿需要支撑整个上身，长时间的压迫下产生的剧烈麻木感如同无数根针刺入小腿，连稍稍抬动都无法做到。不过好在黄连长没有再继续折腾，再一次强调纪律然后宣布解散后和其他几个教官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朝着食堂走去。
第一天的训练内容就此结束，但这一天显然还没有结束。晚上的班委选举定在上一次开班会同样的教室，八点钟之前计算机一班每个人都必须到场，目前为止，还没有听说一个人请假的消息。
由于被罚蹲，右腿的麻木感虽然已经散去，但走路时仍然会觉得一阵阵的疼痛。直奔食堂吃完饭后，何晨鑫回到寝室，没有看到李渝欣的身影，只有一套随意丢在他床上的军装，想必他一定是已经走了，何晨鑫换了一身T恤加短裤，向教学区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他算是比较早到的，之前好几次都因为等李渝欣而被拖延好久，不过和李渝欣一起的话也有点奇怪，总是能在几乎没有时间剩余的点赶到。教室里的人还很少，加上他也只有不到五个，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翻起了手机。
班会开始的前十分钟左右，班主任助理就来了，他是今年在读大二的学长，听说成绩十分优异，甚至能排进年级前10%，他皮肤有些黑，但五官和身材都算不错，身着黑色的短袖，和班主任几乎是同一时间进教室门。这之后的两分钟左右，阳桁轩和胡伊婷也一起到场了，不过阳桁轩和她没有坐在一起，而是选择和覃昊一起坐在了男生所坐的一片。李渝欣是不出意外是最后一个到场的，不过这次没有迟到，他扫视一眼教室里的人后，坐到了何晨鑫旁边。
“你干什么去了？解散了就不见人了。”何晨鑫小声对他说。
“卖鞋垫去了，军训发的鞋鞋底太硬了，然后不出所料，超市的阿姨给我推荐了一包卫生巾。”李渝欣打开自己的背包，拿出一包卫生巾放到何晨鑫面前，“这包送你了，如果不是天天换的话够军训这几天了。”
“谢了。”何晨鑫将其收下。
“那么我们开始吧，今晚主要的任务就是将临时班委选出来。”班主任助理说话的同时，在黑板上写下了“班委选举”四个大字，“公平起见，匿名投票选举，大家没有意见吧。”
没有人反对。
“那么我们就开始了，首先我先说一下，这次的竞选职位主要有，班长，团支书......”他逐一在黑板上写下这些职务，写完之后又简要介绍了各班委的主要职责。
何晨鑫当然知道，说是临时班委，但只要当选并且不犯什么打错，在军训结束后转正一般来说都是毫无压力的，所以对于真正想要当班委的人来说，错过此时便再无机会。
一切都照着阳桁轩的剧本在发展，班长的竞选异常激烈，除去阳桁轩外，还有三人站上讲台，其中不乏个别精彩的发挥，但他们不知道自己其实根本没有机会赢下竞选，结果早产生，只是还没有公布而已。
除去班长和团支书两个职务，其余的班委竞争程度便小了许多，甚至诸如文体委员，组织委员一类的闲职都不存在竞争一说，因为上台竞选的人只有一位。在所有竞选者结束自己的竞选宣言后，班主任助理发给了所有人一张纸条，又在黑板上每一位竞选者名字前标了号，每一个人都只需要在纸条上写出自己支持对象的号码即可。
“好了，看来各位已经写完了，统一交给我，由我来唱票吧。”班主任助理开始走到同学们的座位前收纸条。
“根据票数显示，最终结果如下。”班助在统计完所有纸条后，公布了票数，“班长竞选者中，靳卫六票，马双阳四票，阳桁轩十二票，鹿皓杰四票，阳桁轩当选。团支书方面，胡伊婷十二票，邵峰宇八票，付邦治六票，胡伊婷当选......”
一切都已成为现实，与在场的知情者预料的毫无偏差，阳桁轩赢得毫无悬念，只留下个别竞选者的百思不得其解。看到那些落选的竞争者，何晨鑫有些感慨——永远不要觉得自己准备充分，因为别人可能在你得到消息之前便筹备完全，胜券在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