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边的终端响了。
打开聊天界面以后，长庚的信息蹦了出来。
“最近可有时间？在下有些无趣呢。”
又是想找人陪他玩吗。
我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
上次答应陪他玩，为了热闹又叫了初玖少姜贝贝和少昊同去魔都的游乐场。他和贝贝仗着场内没有别人，在设施上上窜下跳，过山车坐到一半从最高处往下跳，站在旋转木马上边用年龄毒舌对方边伸手打闹，最后从摩天轮上直接跃进激流勇进的水道里，各划了一艘小船非要比试比试，划的时候也不安分，用桨往对方身上泼水，两人全身都湿透了不说，在一旁围观的自己和少昊也被溅了一身。
“不想出门，只想在房间里打游戏。”我回复道。
“哎呀，你最近怎么跟少昊一样，也不想动弹呀。”
看到长庚提到少昊，我心中一紧，赶忙发消息他怎么了。
“他最近也不爱动弹。”
“之前我就想找他一起去美食街，他竟然拒绝了。”
“我用小笼包诱惑都没有叫动他。”
那边打字的速度似乎故意放缓了，还把话拆开发，看着屏幕上的对方正在输入，我忍不住开始怀疑长庚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他这么一说自己会因为担心少昊而着急，还不紧不慢。
“这几天发现他房间都不出了，敲门也不开。”
“看他一个人天天闷在屋子里，真是叫人担心呢。”
“行了，你不用说了，我这就去看看他。”回完这条消息以后，我马上收拾好东西，向四神学院进发。而那边的长庚，看到回复以后晃晃悠悠的靠在椅子上笑了半天，然后转了转眼睛，出门去找孟章了。
出乎意料的是，我竟然也被少昊拒之门外。
想之前我或者他哪怕是深夜睡不着去对方房间，不论多晚，都不会吃闭门羹。如果我们有精神，就坐在一起打游戏，如果睁不开眼睛，就搂着对方躺在自己的床上，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味道，眼皮很快沉下来，一起睡个好觉。
但今天！他明明就在屋子里，竟然不给我开门！
“如果你再不开门，我就想办法闯进去了。”话音落下了半晌，房间里也没人应答，我的心随着每一秒的流逝在门那边的安静中一点点沉下去。
“你给我开个门吧，少昊，长庚跟我说了，你这几天一直没出门，我很担心你。”我又不死心地敲了敲门。“你开门，让我看看你怎么样了。”
房间里仍然没发出一点声音。
“少昊，能听到我的声音吗？你再不开门我就要去找孟章了，他肯定知道其他开门的方法。”
怎么还是没人应？不会生病昏过去了吧？
想到这里，我更着急了，边拍门边提高嗓门喊：“少昊，你还醒着吗？你是不是生病了？”
又等了一会，房间的门仍然没有开。
“我去找孟章了。”我扔下这句话以后转身就走。
“不用……其实我真的没事……”还没迈出几步，身后的门就开了。我循着那有气无力的声音看去，就见平时活力无限热情洋溢的少昊虚弱地靠在门边，连身上可与太阳比肩的光芒都消失了。
“这还叫没事！你到底怎么了！”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身边扶着他半躺着靠到床上，关好门，去摸他的额头。
好像比往常热了一些？难道真的生病了？
“不是生病，是……是快到涅槃的时间了。”少昊任我把他塞进被子里，掖好边角。
“涅槃的时间？”我有些疑惑。旋即想到他觉醒的神格，恍然大悟：“原来觉醒神格也会继承这种特性？”
“嗯。”他点点头，安慰我：“所以并不是生病了，你不用太过担心。”
听到他这么说，我的心算是放了下来。不过我担心的事情不止这一件，便继续追问：“那……你还要保持这种状态几天？”
“也就这两天吧。没事的，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少昊勉强扯起嘴角，给我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试图用这种毫无说服力的话语来让我安心。
我看着他的表情，忽然开始有点心疼。
“不要说什么你一个人可以的，我放心不下。”他看着我，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被我打断：“我们是一同战斗的，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有互相扶持，才能走的更远。你不是也常说，要团结一切的力量吗？”我把手伸进被子里，找到他微微颤抖的手，握紧，将我的坚定传达给他。“所以，不要拒绝我的力量。”
他没有再说推拒的话，反手回握住我的手。屋内一时间只剩我们两人的呼吸声。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自然而然的问出口：“你之前……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嗯？你是说涅槃吗？”少昊问。看到我点头以后，他想了想，回答：“是有过的。”估计是看到我一下子改变的表情，他连忙补充：“真的没关系！你看我不也是扛过来了！而且以往也有师尊帮助我渡过难关！”
“那还好。”我翻了个身，右手做枕，看着他不复往日的神采奕奕，便想讲点什么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最好能逗他开心。于是从前几日长庚不小心用莉莉丝的蝴蝶做标本开始，讲到贝斯特新收养的几只猫咪吃了贝黑莫斯的糖霜蛋糕，贝贝追了那几只猫半天；到美食街上最近出的新品，哪些我们都比较感兴趣，哪些已经有人吃过了，值得一试，又有哪些实在是一般般。
刚说完一家新开的芋圆店，就听见一前一后的两声“咕噜”。由于这两声是在我刚说完话，少昊还没开口的间隙响起的，因此声音显得格外的大。
“你饿了？”
又是异口同声的一句话，我们相视一笑，他开口道：“太阳都快下山了，你来的时候就是中午，是不是没来得及吃饭？”
“是啊，当时听你好几天没出房间，一着急就直接过来了。别光说我，你不也是？你这几天吃什么了？”我进来的时候可没在明面上看到有什么能吃的东西，估计这几天他都是饿过来的。
“其实以往我都不会饿的，所以没有准备这些的习惯。”承受那些悠久纷杂的记忆对他的冲击，还要感受着身体一点点的改变，少昊是没有精力再去思考其他的。
但这次不一样。
身边多了一个人，好像也多了一份勇气，多了共同挑起重担的肩膀。所以好像要背负的东西，也没有那么沉了。
“但是听你讲了这么久的美食，我是真的饿了。”他怕我不信，从床上坐起来，抢在我开口之前向我发出邀请：“一起去美食街吧？饭后再去散散心，怎么样？”
我当然不会拒绝，更何况看到他能打起精神来，我也很高兴。
等他收拾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他说的“以往”。之前光顾着跟他聊天，现在仔细想想，少昊应该是经历过很多次涅槃了，而且每次都不好受。
那么以后如果条件允许，每次涅槃我都要陪在他身边。
吃完饭后，我们沿着平时散步的路线走了几圈后，少昊说想往远处走走。我想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那么久，肯定也憋烦了，左右自己也陪着他，真有意外了也能照应，便同意了。
但少昊比我想的走的还久。现在已过十二点，他似乎兴奋了起来，带着我走出了熟悉的街道，向海边进发。
我很少在后半夜来海边，就算偶尔路过，也因为急着回家而脚步匆匆，没什么闲情逸致欣赏身边的风景。所以跟少昊倚在堤坝旁的栏杆上，看着在微弱月光和岸边霓虹灯映照下起伏的浪花，感受着一阵阵微凉的带着些许腥味的海风，我享受眯着眼睛的同时，心中也涌起一股新奇的感觉。
这股新奇的感觉伴着习习凉风将我吹的晕头转向，眼前的事物也迷蒙起来，闪烁的霓虹灯在我的视网膜上交叠出诡异灿烂的颜色，我脑海里也随之闪过许多奇奇怪怪的画面，有些像是曾经战斗时的场景，有些似乎从未见过，又带着莫名的熟悉感；有些转瞬即逝，看都看不清，有些却缓慢的像要把每条纹理都展示给我。
我沉浸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不知今夕是何夕。
……
耳边似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自己。我下意识地将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有一张熟悉的面容模模糊糊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你听到我刚才说什么了吗？”少昊摇晃着我的身体，将我不知道飞去哪个世界的神志拉回。
“啊，什么……？”我不甚清醒的发问。
“我说，你想不想从上空看看是城市什么样的？”少昊失笑，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可以吗？”我有些期待地问。
“当然可以了，不过，你要闭上眼睛，退开一点哦。”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也有些兴奋。
我闭上眼睛，往后退了几步。刚站定。就感觉一股微热的空气向我扑来，我的衣摆和头发被吹得飞扬。
我下意识地一躲闪，睁眼，一只通体玄色，双翼与尾羽边缘赤红的凤凰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脑海中是少昊带着笑意的声音：“怎么样？”
“很帅是很帅，不过……你还好吗？”眼前这只凤凰威风又漂亮，让我挪不开目光，但我还是担心他的身体。
他发出一声嘹亮悦耳的长吟，在半空中翻飞一周，然后在脑海中跟我说：“我现在很想绕着城市飞两圈，背一个人也没问题。再不上来，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机会了。”
我不再犹豫，跳上他的背，他提醒我了一句坐稳了之后就直冲云霄，劲风吹的我整个人离开他的后背，零碎的发丝纷乱，双眼也睁不开。幸亏我手快握紧了他背上的羽毛，不然肯定得要被甩下去。
等到了一定的高度后，他就改为水平飞行，方便我低头以一个全新的角度去看这座城市。
可能是因为视角高了，坐在他的背上，我能看到更多在地上看不到的景象。那片波光粼粼的海，反射着温柔的月光。有些高楼大厦的灯还亮着，给人一种夜生活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的错觉。牌匾的霓虹，路灯，楼顶的巨幕，汇成了五颜六色的光的海洋。
我任由少昊带着我在城市上空盘旋了一圈又一圈，自己只愣愣地想着那个粉红色小魔女给自己来一刀前的生活。
尽管已经过去了很久，尽管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尽管……自己也知道没有如果，但那些实打实存在过的，伴随了自己很久的记忆，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溜出来，让自己意识到曾经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人。
纷乱如麻的心绪让我没有留意到天边已经泛起一抹白，城市里的灯陆陆续续地熄了不少。少昊最后在天空中盘旋一圈，将我放回刚才的堤坝。
他在我身边叫了两声，示意我在这等他。我这才发现，原来他的双翼和尾羽处的羽毛已经开始脱落，还伴随着火焰燃烧。
那些燃烧着落下来的羽毛，在落之前地就会被灼烧干净，剩的那一点灰，也随风飘散。
我目送着他向海平线飞去。海平线那头，已经出现了点点夺目的金黄。
那瞬间，我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因为随着那抹金黄越来越耀眼，海平面上竟出现了一根同色的，极粗的半透明光柱。这柱子上的光华似水一般流转，让人不想把眼睛移开。
这光柱似乎是掐好了时间升起来的，随着太阳一点点露头，他也一点点升高，直到，直到——那只浑身是火的玄色凤凰出现在那。
他从下至上，绕着那根光柱飞过一周后，许多金色的光华就从柱子中离开，化成凤凰的模样，模仿着少昊的动作，跟在他后面，在黄金的圆柱附近徘徊。
我好像回到几千年前的战场上，与大战结束时迎接归来的王的他们一起屏息凝神，仰望着那个红色的背影，仰望着那只在海面上的光柱顶端，以天空和太阳为背景，展翅的凤凰。
这一幕太壮观，令我目眩神迷，尽管光线强烈到我有些无法直视，但我仍不肯移开目光，眯起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海中升起了琉璃宫殿，依托太阳而生的群鸟从中飞出，带着万丈的光芒向我扑来。
“走吧，我们回去吧。”耳边是少昊轻快的声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人身，微笑着向我伸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