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肯定幻想过被女生表白。

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心里想的是一位可爱女生在放学后悄悄来到男孩子的书桌边,满脸羞涩地将有爱心贴纸的情书藏到书桌里。或者是在一个灿烂夕阳的放学后,微风拂起面前女生那轻柔的长发,只见她嘴唇微动,吐露出自己的爱意……

叶平远当然也想过这些如诗如画、小说般的表白方式,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可能一辈子也遇不到一次。况且他现在已经大二了,在校园里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但很不巧,他居然遇上了。而且好像不是“我喜欢你!”而是——

他拍了拍额头:“你,你刚才说什么?”

少女涨红了脸,一声不吭地将头缩到围巾里了。

“哎呀!”丝姐插到两人中间怪叫:“小远真不讲人情!人家女孩子都对你表白了,你怎么能这样玷污别人的好意呢?”

“我,嗯?我没听错?”

“所以说处男就是处男了!”丝姐跑到叶平远后面,把他往前推:“快!回应她啊!”

“等等等等下!”叶平远跳到了一旁,指着围巾少女:“你认识我?”

少女从围巾里露出一双慧眼,点了点头。

叶平远懵了。他从记忆里寻找自己与这位少女的关联,翻了个遍都没想起自己有见过她。完蛋,看来是小说情节在现实复现了。哦!难不成我就是主角?看来接下来就是后宫路线和美少女冒险情节了!

“想啥呢,笑得这么猥琐。”丝姐用一本杂志把叶平远打醒了,“你还没回答她呢!”

“哦,哦哦。”叶平远甩了下头,“你叫什么名字?”

“鹿钰。”她说得比刚才更小声了,不仔细听真的听不清楚。“我叫鹿钰。”

“哦,哦,鹿钰是吗?我叫叶平远。嗯。”

“嗯,我知道。”

这两人一直磨磨唧唧的,丝姐看不下去了:“来!钰妹妹!过这边来坐!”

她指着店里唯一的木质阅览桌,旁边摆着三张凳子。鹿钰被丝姐不容置疑的口气给吓到了,乖乖坐在了一张凳子上。

“小远你也过来!”丝姐对发愣的叶平远道。

于是两人面对面坐下。丝姐拿了两个塑料杯,分别倒了半杯水递给两人。叶平远看着面前低头红着脸的鹿钰,终于清醒了一些。

“呃,那个,为什么是我?”

丝姐和鹿钰的眼神同时扎向叶平远,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也是,表白这种事情,不对喜欢的人做还能对谁做?

“啊,嗯,抱歉。”叶平远做了个手势掩饰尴尬,“那个,我想知道为什么要说‘嫁给我’?毕竟我总不能对这一头雾水吧。”

如果没听错,她刚才是这么说的。

鹿钰快把头给贴到桌子下了:“那个,因为学长很迷人。”

嗯,嗯?叶平远又一次愣住了。他这种普通的相貌、平均的身高,肯定算不上帅哥。难不成,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而且,”鹿钰的声音更小了,“学长闻起来很好吃。”

叶平远犹如雷击。他瞬间明白了缘由,扭头看向丝姐:“你知道?”

“诶呀,反正她也没有恶意啦。”

“但是她要吃了我!”叶平远跳起来,凳子落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你究竟是什么妖?!”

“冷静点!”丝姐把凳子扶起:“她可是女孩子啊!别说这种伤自尊的话!”

“一个借着表白靠近我的妖怪,还想吃了我!你要我怎么冷静!”

“小远!”丝姐拉住叶平远的肩:“看清楚!她没有恶意。”

叶平远看向鹿钰。只见她把头低到了桌子下面,细细的抽泣声传了出来。

“我出去走走。”叶平远扶额,甩开丝姐的手,快步离开了书店。

刚走出书店,叶平远便叹了口气。

自己还是冲动了,唉。一旦涉及自己的招灵体质,脑子就冷静不下来。

走走吧,动起来才能让自己别往那方面想。他的脚往便利店走去,但眼中似乎又看到了那天的场景。

阴天,野餐布,草地,树林,衣衫褴褛走过来的它。

他在树林里奔跑,它在后面追逐。他大声呼救,但能感到它越来越靠近自己。

它扑了上来,张开血盆大口。

不,没事了。他紧握双拳。已经没事了。我活着,我依然活着。这就是结果。

叶平远打开冰柜,拿出了一瓶水。他猛喝一口,发热的大脑终于冷静了一些。

啊,就这么出来了。把事情搞砸后就这么走了,全把麻烦事扔给丝姐了。唉,也不照顾照顾她的情绪。先不说表白是真是假,但别人好歹是说出来了。你就这么甩手走了,扔下她一个人在那里,真是丢脸啊。

他抹掉额头上大滴的汗珠,有一半是被太阳逼出来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手还微微颤抖着,但比刚才好多了。

去买杯奶茶给她们吧。

叶平远回到店里时,丝姐已经把鹿钰安慰好了。

“回来啦。”丝姐对他招招手。

“嗯。”叶平远有些尴尬,眼神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他只好举举勾在手上的奶茶:“给你们的。”

“哦!小远真体贴啊!”

叶平远走了过来,将奶茶放在桌子上,但还是和鹿钰保持着距离:“这杯是丝姐的原味不加糖,这杯是你的。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要了红茶加奶的。”

鹿钰伸出小手接过,轻轻点头:“谢谢。”叶平远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脸庞上似乎还留有泪痕。

他坐下,搓着手:“刚才我太不冷静了,说了些严重的话……抱歉。”

鹿钰把奶茶放到一边,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叶平远。

“呃,就是。重新来一遍吧,嗯。请问你是什么妖?”

她低了低头,轻轻说:“鹿。”

叶平远点了点头。他从古书里看到过鹿妖的故事,对人基本没什么伤害,倒是古时年轻的道士常拿鹿妖来开刀练手。

既然是野兽变化过来的妖怪,那也不用太谨慎了。叶平远稍许放松:“呃,那就是说你不会吃掉我了?”

鹿钰摇摇头:“不会,我不会吃掉学长的。刚才那个……只是个比喻。”

“所以说小远太冲动了,钰妹妹只是用错了修辞嘛。”丝姐吸着奶茶笑道。“毕竟你的招灵体质在我们眼里就是很香的食物嘛,我有时也想过吃掉小远哦。”

叶平远瞄向丝姐,他注意到鹿钰对丝姐投去敌意的目光。

“再怎么说也不会吃的啦。”丝姐放下奶茶,耸肩笑了:“我们都是受过教育的妖怪,能来人界肯定要遵守交换规则的啊。要不然丰大叔怎么会把你放在我这边?”

也对,作为道士的舅舅都把他放到蜘蛛妖旁边了,那肯定没问题。再说,和丝姐相处也有一年了,也不见自己有啥事。

叶平远摆摆手:“还是不说这个话题了,聊点别的吧。”

“那我能提一个问题吗?”鹿钰怯生生的开口。

“可以,你说吧。”叶平远说。

“学长是道士吗?”

空气似乎凝固了,店内只剩丝姐吸着奶茶的声音。

叶平远似乎看到了那天的草地,那个在后面追逐的“它”。手在颤抖,他似乎听到了那声怒吼:

“你必须成为道士!这是你的命!”

叶平远张了张嘴,他看到鹿钰的眼神充满期待。

“我——”他说,“我不是道士,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鹿钰眼里的期待消失了。

“哎呀,我们还是别聊这种严肃的话题吧。”丝姐插进来说:“让我们回到开始吧!好的!现在我们可爱的学妹已经对小远告白了,那作为被告白一方的小远,他到底要不要接受这位充满爱意的少女呢?”

啊,又回到了这事情上了。叶平远局促不安地笑了笑。鹿钰似乎想通了什么,眼神里又有了希望。

丝姐在一旁不断打眼色,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呃,嗯。我——”话到嘴边又停了半响,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觉得,我们还是先从朋友做起吧。嗯,毕竟我还不是很了解你。”

鹿钰还是看着他,但鼻子开始缓缓抽动起来。然后,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泪水悄悄流过了那强撑起来的稚嫩脸庞。

叶平远刚想安稳她,她就如同兔子般跳起来,双手捂着脸跑出了书店。

“小远,别追了。”丝姐拉住叶平远的肩,“给她安静一会儿吧,毕竟这是失恋的伤痛呢。”

叶平远看着店门。一天内把女孩子弄哭了两次,他心里多出了沉重的内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