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塵燼,猶如一場柔軟的灰雪。
南尼踏着乾燥的松針和棕色的落葉,來到松木稀疏的樹林邊緣。開闊場地遠端,在人類荒涼的石山裡,熊熊火焰盤旋上升,熱風迎面撲來。
南尼頹然的看着這滿目的荒涼,他想起了對自己無微不至尼卡爺爺,憂鬱冷淡的騎士統領耶蒂斯,健談幽默的蓋倫……雖然他從未見過他們的相貌,但這些人的身影早已深深刻進了他的靈魂。畢竟——他們本可以不用被捲入這場死亡的漩渦。
而現在他們都隨那些敵人一道化為了灰燼,一切都被龍息燒了個乾乾淨淨。
“都怪蘭德里那個逆賊!這個叛逆我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在逃亡的路途中,南尼從耶蒂斯和尼卡那得知了事情的經過和自己的身世。
南尼咬牙切齒,拳頭緊攥,眼睛裡全是仇恨。
“怪蛇,你在嗎?”南尼試着呼喚那怪異又神秘的存在。
過了好一會兒,除了飄零的落葉,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南尼有些失落,他很想知道為何那條怪蛇會在自己的夢中出現,他為什麼幫自己,最後又為什麼稱呼自己為主人。這就像是一團團迷霧,籠罩在他心頭。
南尼看着這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心裡全是落寞,他從前雖然見不到光明,但卻有尼卡爺爺的悉心照料和其他人的陪伴。可當他終於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光明后,那些曾經自己在意的,珍重的人卻全都不在了。難道這就是命運嗎?南尼想不明白,畢竟他也只是個九歲的孩子罷了。
他頹然的向南方走着,因為他想起耶蒂斯曾說過在,向南走不了多久就能到達北風王國的邊境,他現在迫切的想離開這個地方。於是他帶着自己身上僅剩一點盤纏,一路向南而去。
越往南走 道路就越顯崎嶇。原本的大道逐漸變成一條比森林小路大不了多少的小徑。道路西邊是崎嶇的灰岩丘陵,矮丘頂高聳着一座座守望台。東邊則地勢低緩,平坦曠野無限伸展,直至極目盡頭。石橋跨越洶湧的狹窄激流,農場圍繞石牆木樑的聚落。路上來往頗為頻繁,日落後極易找到歇腳旅店。
然而好景不長,離開大峽谷三日之後,農田退去,只見茂密深林,道路也越來越人跡罕至。丘陵則日益陡峭,到了第五天,已經成了山脈,宛如肩負陳雪和陡峭岩峰的灰藍巨人。當北風吹起,長長的冰針像旗幟一般從高聳的峰巒間飛濺而下。山在西方,路往東北,蜿蜒穿過樹林。
“嗷嗚!”
一聲狼嚎打破了晨間的寧靜,應該是一隻獨狼,南尼停下了腳步,在心中迅速得到了結論。不過他有些慌張的觀察着周圍,北疆的獨狼一般要比群狼的個頭更大,更加兇猛,更加嗜血好鬥。
嗷嗚~~
那頭獨狼嚎叫着,從一塊巨石后露出了身影,只見那狼後腿微屈,前腿向前伸出,擺出一副向下俯衝的架勢,兩隻眼睛裡發出幽幽的凶光。這是一隻強壯的冰狼,南尼心尖一顫,不禁抬頭與那巨狼對視了一眼。
可之後的發生事情卻讓他大吃一驚。
只見那渾身雪白的獨狼,齜了齜鋒利的尖牙,吐出那長長的血紅色的舌頭,大模大樣地蹲在厚厚的雪地上,僵直的大尾巴竟然滑稽的搖了起來。
“這……我記得不是只有狗才會搖尾巴嗎?”南尼不禁感到十分差異,一前一後的巨大反差,讓他有點回不過神來。眼前這頭壯如小牛的冰狼不但沒有人們傳誦的那麼嗜血兇殘,反而顯得異常的……溫順?
他不知道的是,冰狼之所以會這般討好,完全是因為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威壓,這種威壓來自靈魂深處,來自血脈源頭,不是冰狼這小小的不入階的野獸可以抗衡的。
南尼走近冰狼,伸手摸了摸狼頭,撫摸着他柔順的皮毛,冰狼低聲嗚咽着。南尼見冰狼並不抗拒,就試着抱住它脖子,騎在了這頭白色巨狼的背上。
寒風呼嘯吹過山崗,一名容貌精緻的少年騎着白色的巨狼,在山間奔跑跳躍,彷彿有心靈感應一般,每一次奔躍都配合的默契非凡。一人一狼朝着南方日夜兼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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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狼堡王座廳的狹窄高窗,夕陽餘暉遍灑地面,為牆壁掛上暗紅色的條紋。國王的權杖曾經高懸於此,如今石牆雖已為青綠和棕褐相襯、栩栩如生地描繪狩獵情景的掛毯織錦所覆蓋,但在蘭德里眼中,整個大廳依舊浸潤在一片血紅之中。
他高高坐在奎因.卡特寬大而古老的國王座位上。那是張鋼鐵鑄成、滿是猙獰尖刺利角和詭異扭曲金屬的椅子。
“你能確定他們都死了?洛克那蠢蛋和我的一百黑甲鐵騎全軍覆沒?”坐在王座下方議事桌邊的科米輕聲問。
“現在在蘭德里大人眼皮子底下提這事兒可不是好主意!”
他身旁的新任大學士里根斯坐立難安,財政大臣米特則擺弄着一支筆,慢條斯理的說道。列席這次會議的重臣只有他們幾個。
好歹他還有椅子可坐。在王座廳里,除了蘭德里家族和幾位重臣,其餘人都得畢恭畢敬地或站或跪。餘人都群聚大門邊,騎士、貴族與仕女站在掛毯下。平民百姓則在走廊上。全副武裝的衛兵肩披金色或灰色的披風,威嚴挺立。
這群村民單膝下跪,不論男女老少,清一色衣着破爛,滿身血污,臉上刻滿了恐懼。帶他們進來作證的三位披甲騎士站在後面。
滿眼憂鬱還算英俊的蘭德里.齊斯爵士指着跪在地上的村民說:“攝政王陛下,科力全村就只剩這些人,其他的都和費多鎮、噶拉蘭的居民一樣,通通死光了。”
“起來。”
蘭德里命令村民們。他向來不相信一個人跪着的時候所說的話。
“你們通通都起來。”
科力的居民聽了紛紛掙扎着起身。一位老者要靠人攙扶才能站起,另一個穿着血衣的女孩則維持跪姿,怔怔地望着王座上的掌權者。彷彿在期待着這位至尊能帶給她們什麼。
一位滿頭銀髮,臉上溝壑縱橫的老婦人抽泣着述說那殘酷血腥的場面。
那一定是來自地獄的惡魔,那怪物面色猙獰,全身赤紅,長着醜陋的黑色肉翅,手拿一個長滿人臉的球體,他發出熊熊烈焰,村子裡遍地焦屍!
男人,女人,幼兒,老者,被燒成焦炭不辨形狀,他們扭曲掙扎姿態痛苦,張嘴向天無聲呼號,捂胸向地縮成一團,無一例外都散發著肉體焦熟的特殊氣味,零落散在各處。每具屍體,都被燒得軀幹俱無,五官不明……
攝政王蘭德里高坐在王座里,聽着這老婦人聲淚俱下的描述,心裡充滿了焦慮和煩躁。他很清楚這些所謂的怪物的來歷,這些都是是巫神教召喚出來的所謂“強大的供奉。”
在此之前,他的國師拉里斯曾向他保證能控制好這些東西,可現在很明顯這些來自地獄的魔物已經不受約束。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他之前派去截殺奎因家族餘孽的百人隊也沒有了音信……
蘭德里心煩意亂,再也沒心思聽王座下那些螻蟻的哭訴,怒火中燒的拂袖而去。
“退朝!明日在議。”宣旨太監高喊着,結束了這場草草的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