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黑莫斯尽管腿短,冲刺的速度却高的惊人,眨眼间便已经来到了阿斯莫德身前。她将巨大的镰刀拖在身后,整个身体重心前移,似乎是想和刚才一样先使用头槌击破阿斯莫德的防御。

而阿斯莫德这次甚至没有做出冲击预备的动作,支着长枪等待贝黑莫斯接近。山之巨兽前方的空气都已被蛮力压缩成砖,原本漂浮于其中的杂质聚集在一起,显现出浊白的混色。色欲恶魔的身体没有分毫的摇晃,巨大的压力对她来说仿佛根本不存在,话虽如此,她身上的一些部件在风压之下也产生了较大幅度的抖动,使她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游刃有余。

压缩空气在接触到阿斯莫德身体的一瞬间就散去了,交战的双方直到此时也没有变更动作。几乎是人类之眼无法捕捉的距离,贝黑莫斯的头角与阿斯莫德的双峰都已经产生了弹性接触。就在我惊讶于阿斯莫德的全无动作,贝黑莫斯惊讶于进攻过于顺利的一瞬间,两位魔女脚下的甲板突然显现出了巨大的紫绀色魔法阵。罩住两人的魔法阵以一股瘴气缠住贝黑莫斯的足部,下一秒外围的符文弹出沉重的锁链,束缚住贝黑莫斯的上身。原来阿斯莫德刚才足尖反复点地的动作并非是不耐烦,而是运用自身的足艺,高速且精确地绘出了足以化解贝黑莫斯冲锋的陷阱,隐蔽到就连灵魂链接的我都没有发现,莽撞的贝黑莫斯自然是稳稳中计。

直到这时,阿斯莫德才终于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她上半身微微后仰,抬起修长的右腿,弹簧般高速击出,脚跟准确地命中贝黑莫斯的腹部中央。能产生巨大威力的斯巴达踢,加上长而尖锐的皮靴根部,就连贝黑莫斯也无法承受,伴着一声闷哼,表情因痛苦而变得扭曲。

阿斯莫德高声大笑,这就是她最喜欢的快乐而血腥的战斗,不存在公正的交锋,只有施虐者建立在被虐者身心痛苦之上的愉悦。与之相比,我讨厌战斗,但却喜欢她的这种理念,我会以我的方式,利用财富和契约,在不产生血和伤口的情况下,将公正和受害者一并踩在脚底。也许就是这方面的共鸣,让我能和这样一个喜好完全相反的家伙共同生活了这么久吧。

贝黑莫斯的嘴角渗出了一滴血,她立刻将其舐去,但这足以让我们意识到她与无敌的传说不同的虚弱。这个贝黑莫斯并非无敌的,其权能仍在,但可能已经弱化成了“不会受到致命伤”。换作往常的阿斯莫德,可能会因为得到了“怎么使用都不会坏的玩具”而欣喜,但现在因为和我的口头约定,她只能略带遗憾地举起弑神之枪。

永别了,山之巨兽。

曾饱饮神子之血的枪尖,刺向贝黑莫斯的心脏。

然而,我们似乎又一次低估了贝黑莫斯的坚韧与蛮力。她无法扯断锁链,但却硬生生撕下了锁链噙咬着的自身血肉。锁链连接着撕下的肉片和布头,无力地散落一地。贝黑莫斯的连衣裙被扯得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已经失去遮蔽身体的效用,那略显稚嫩的身体半露着,因伤口而变得不堪入目,鲜血汩汩涌出,浸透了蓬松的裙摆和长发。

极度厌恶血与伤口的我,想要立刻扭过头去,但现在全身的控制权都在阿斯莫德手里,我不得不死死盯着,甚至目光近乎舔舐地观看这幅景象。

目前来看,贝黑莫斯仅仅是挣脱了锁链,阿斯莫德的枪可并没有停止——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巨大镰刀已经回到了贝黑莫斯的手中,并完成了将长枪挥开的动作。这连阿斯莫德的超级动态视力也无法捕捉的一击,正是先前唤起我恐惧感的“超越时间的一斩”。压倒性的力量将长枪震得脱手,形式在这一瞬间倒转了过来。再度手无寸铁的阿斯莫德,恐怕难以接下贝黑莫斯的下一斩。

就在这时,我和那把巨大镰刀的视线对上了。嵌于刀刃末端的利维坦之眼,透过阿斯莫德的身体,直接注视着藏身其中的我的灵魂。那眼神,似乎是想要向我传达些什么。

我下意识地向它伸出手,可身体的控制权在阿斯莫德那里——眼看着贝黑莫斯已经做好了下一击的准备,情急之下,我倒转使用过去收取人类灵魂的技术,让自己以具有实体的灵魂形态从阿斯莫德体内脱出,抓住了利维坦的眼睛。但它牢牢地镶嵌在镰刀之上,凭蛮力根本无法取下,于是我不假思索地发动了自己贪欲恶魔的权能,能够收集一切财富的力量。在“想要”这个念头掠过脑海的同时,利维坦的眼睛就已经到了我的手中。

夺得宝物后,我立即试着下坠,但应该是躲不开镰刀的斩击了——出乎意料的是,我平安地落到了甲板上。贝黑莫斯的镰刀在失去利维坦之眼后,也失去了那匪夷所思的速度,尽管仍然非常迅捷,那已经是阿斯莫德可以轻松避开的攻击了。

闪过斩击之后,阿斯莫德似乎没有能用以反击的武器,然而她不慌不忙地转动身体,接着猛地回转,竟用那傲人的双峰大力抽打了贝黑莫斯的耳根处。这出乎意料且带有侮辱性质的一击把贝黑莫斯的头打得偏向一侧,颈椎也发出了咔咔的声响。弑神之枪趁此间隙回到了阿斯莫德的手中,她将长枪双手握住,瞄准贝黑莫斯因侧头而露出的娇嫩锁骨,巨兽的心脏就在那正下方。

“投降吧!贝黑莫斯!”已逃到攻击距离外的我,直接用灵魂体喊道。

可山之巨兽就好像铁了心要羞辱我们对她的预测一般,用一只手握住了弑神之枪的枪刃,两者接触的地方立即冒出大量蒸汽,流出的血还未滴落就已经蒸发。贝黑莫斯咬紧后槽牙强忍剧痛,另一只手去取镰刀,却抓了个空。

“都说投降就好,你已经输了。”

混乱中偷走她镰刀的家伙,自然是我。实体灵魂的状态下,我可以有限地改变身体形状,把手伸长隔空取物根本不在话下。

“……绯红宝宝!”贝黑莫斯的声音里有着掩盖不住的哭腔。

“绯红宝宝~~~原来是说那把镰刀吗~~~真是——”

“——糟糕透顶的品味。”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呜呜……还给我,不许你们说绯红之刃的坏话……”

“绯红之刃也是个蠢名字。不过,只要你投降,把有关这里的一切都告诉我们,就把它还给你。”说着,我把利维坦之眼重新嵌回镰刀上。

“真、真的吗?不许骗本大魔王!”

“就在这里,自己过来拿吧。”

我把镰刀插在脚边,向后退了几步。阿斯莫德也收回长枪,并驱散了魔法阵。

贝黑莫斯蜷缩着自己的手,身体还在止不住地发抖。她慢慢地走向镰刀,小心翼翼地将一只手放在柄上,又立即扭头看了我和阿斯莫德一眼,见我们并没有任何动作,这才敢拔出镰刀。

突然,她翻身坐上镰刀,飞到了空中。

“笨蛋!恶魔怎么会相信恶魔啊!笨蛋!”

“笨蛋~~恶魔怎么会相信恶魔啊~~钱包君笨蛋~~”阿斯莫德学着贝黑莫斯的语气,声音中听得出些许的不满。

“出来吧!我的蚀兽大军!把他们咬成碎片!”

贝黑莫斯高举左手,废墟与残骸间出现了数不尽的扭曲空洞,小型恶魔与魔兽从中不断涌出,顷刻间便铺满了全部的甲板。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羞辱本大魔王的下场!”

“呵呵呵呵呵呵呵~~快看啊钱包君~~可以沐浴在鲜血之中了~~~~”

两位魔女的笑声,穿透了那些蚀兽们杂乱的吼叫,在行星的赤色光芒下响彻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