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是既熟悉又疏离的。
大概在年幼的时段(尽管现在也没多大),我还能见到所谓的父母的朋友,也就是[客人],那时候,我会以一种更尊敬的称谓来称呼他们。
【叔叔您好】
瞧,不是【你好】,而是【您】。
这是要表达尊敬的一种形式,尽管我认为很做作,但是还是说了出来。
而在来到这里的后半段,[客人]这种东西就像是被剥离了我的生活一般,虽然很难才会感觉得到就是了,但是在被提起[客人]这一词语的那一刹那,还是会感慨道:
【啊,我们家好久没来客人了。】
这里特指的是那些敷衍了事的调查员,但也勉强能算是客人吧。
就像是上学路上少了熟识同学的招呼一样,但是也没差,我还是会到学校里上课。
但是,你总归奇怪为什么那个同学,没有给你打招呼呢?
但是,面对哥哥的请求,我觉得问太多是不好,甚至是越界的。
这是温柔的哥哥的[请求]啊,我只需要照做了就好了。
哥哥应该也是这样觉得的吧?
所以那到嘴里的疑问【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都没看到呢】、【是什么样的客人啊】,也变成了下一句表示同意支持的话。
【啊,好的。】
我稳稳端起餐盘。
这时我才发现,这里面的餐点,与餐桌上的那份并不是完全一样,至少蛋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清粥,大概肉眼所见可推测辅料为豌豆,鱼肉以及胡萝卜,还有类似于青菜的蔬菜。
看起来绝对算不上很好吃的程度,但是很精致。
所以,今天早上的迷题有了解答。
倘若是准备两份完全相同的食物,那么哥哥大概会按照我预期的时间醒来,那我的计划也就顺利实现了;而按照当前来看,哥哥明显是准备了两份不同的餐食,所以要提前20分钟准备吗?
那么,是不是可以说,这位[客人]就是害我今天计划失败的元凶呢?应该就是了!
可恶。
这样想着。
我突然生气起来,有原因,却又像没来由的一般。
【拜托啦,光。】
我向前走去,身后响起哥哥温柔的声音。可是他没有看到我脸上生气而做的鬼脸。
我当然也看不到,但能知道很“恐怖”就是了。
我顺着来的路,走得也很轻快,尽管还端着一份餐食,我的脚步依旧很快,我感觉,至少不比来时得慢。
洒了吧,洒了吧。
我的脑海里,一个[我]说道,尽管手仍然紧紧把住了餐盘。
把这个凶手的食物统统扔掉,让他吃空气去吧!
另一个[我]则表示了拒绝:这是哥哥的辛劳啊,不可以浪费哦野光。
于是他们打了起来,我也在模模糊糊中来到了哥哥门口。
敲敲门。
无人应答。
好奇怪。野光这样想着。哥哥房间里不是有客人吗,难道还没有起床?
再次敲击。
如旧。
【对不起,我进来咯。】
虽然是很讨厌的家伙,但是是哥哥的客人,总归还是要有礼貌才行啊,野光。
可是,一想到明明是自己哥哥的房间,这句话也该是对哥哥说的才对。
现在却要对一个素未谋面且可能是一个邋里邋遢,破坏了自己爱心计划的臭大叔说这句话就会没来由地生气。
想想就很伤脑筋。
野光扭开门,走进屋子。
冷风,随着开门的一刹那,灌到野光的脸上。
好冷……
简直就像是光着身子走在寒天雪地里一般。
不过,怎么会有风呢?
顺着屋内看去,并不是某位可能站在哪里,见到野光端着食物进来便说着【不好意思】【谢谢你】之类的客人。
而是一个洞,巨大的洞。
一个绽放在哥哥原本窗户位置的巨大的破洞,。
野光看过许多因破损而产生的洞,衣服的洞,裤子的洞,袜子的洞,动物钻出的洞,可是现在自己哥哥窗户上炸开的洞,可实在比所见任何一个都要震撼。
完整的窗框已经见不到了,只有满地的玻璃碎茬和木屑,像是被重大的铁球从外向内冲击而产生形变后的爆炸一般。
尽管已经被破旧的纸板挡住了,还是不断有冷风从屋外逃进来,像是要变得更加暖和。
【这是……】
野光没有想到这种情况,反而呆立住了。昨晚的巨响,原来不是哥哥在健身吗……
还是说,哥哥开发出了新的健身方法吗……
原本打算做给那位讨厌客人的鬼脸,此刻也僵住了。而当野光目光往哥哥的床上看去时,脸色更加僵硬,甚至要比铁块也要坚硬冰冷,以致于使得神经也达到了抽搐的阶段。
……
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野光发现手里的餐盘已经放在了哥哥的寝室里,而自己,此刻已然坐在了中央厨房的餐桌上。哥哥不见了。
所以应该是出去工作,或者是社团活动了吧。
是吗,我都没有发现,哥哥没有给自己准备早餐,身上穿着的也不是家居服……没打算要留下,跟自己解释一下吗……
我这样想着,勉强恢复着思绪。
面前是一张纸条,哥哥写的,我拿起来,瞟了一眼。
大概意思就是要出去工作不能陪你吃早饭很抱歉,屋子里有一位客人请不要打扰她之类的……没有一点关于那副惨象的解释……也不能打扰“她”……
哥哥以为,这样就能缓解我的担心吗……
野光的胸膛不断起伏,不知是跑回来时用力过度,还是惊慌未定所致。她开始理清自己的思路,可是不论怎么理,都无法避免那一个事实:
哥哥的房间里,躺着一个女孩。
透过半掩着的毯子,能看到雪白的肌肤,似乎缠绕着绷带。
但是,绝对。
是光着身子的!!
那要比窗口上的破洞,对野光造成的冲击更加震撼。
喂,光,你真的看清楚了吗?
尽管有个声音,在脑海里不断反问着自己,甚至是质疑自己。
但那不会错。
野光脸红了,即便是12岁的孩童,大概也能通过电视台不断播送的爱情片,了解到像哥哥那样的男子,和一位年纪相仿,裸体的女孩同处一晚,是发生了什么。
那真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啊,我这样想着,毯子之下,那纤细的身子明显可见,雪色的肌肤,竟像是山泉水从肌底冲刷过一般,在这样的条件下,脸蛋不管怎么平凡,也相当可以被列为美女的行列吧。更何况,那张脸单按姿色来说,也绝不能以[平庸]来形容。
还有那栗子色的头发……
似乎心里的阈值,被突破了,临界的大门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顶开……
原来……
野光没有转头,不知道是什么表情,背上的冷意达到了极致,不知觉地哆嗦起来,手里不知何时把握的餐刀也跌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叮当】……
啪嗒……
中央厨房的门打开了。
啊,是那熟睡的少女吗……
该怎么开场呢?面对这如此尴尬的场景,野光第一次慌了神。
该说什么,开头该怎么样,她跟哥哥的关系……
啊,不如就直接一点,以【你好】开头,然后直接询问一下她跟哥哥的关系吧!没错……
尽管做好了发生各种突发情况的准备,甚至是该怎么应对的话术。但在几秒之后, 受惊的野光抬起头往回望去,却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画面。野光发觉,发出声音的,是对面的门。
是那位想象中的大叔吗?
野光看着那向外打开的房门,第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白嫩的手,握在房门的把手上,推开。
嗯?不是那种怪怪的大叔吗……
作为救济区的常住客,野光几乎掌握了一种特殊能力,就是对未来将要住进这里的房客做出精准的预知:邋里邋遢,相貌丑陋,衣着难忍……反正总不会全占,大概能占到其中的两三条吧。
可是,现在光看着这伸出来的手,便很难即刻断言出,甚至可以否定野光做出的判断,这可根本不像一个大叔的样子哦……
嘎——
门打开了,真的是个少年,走了出来。
衣着普通,却很干净。皮肤不算白皙,但有着与这个年龄相应的嫩。黑色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大概年龄在17岁,比我大,比哥哥略小。
总之,是一个还挺可爱的男生。
只不过,背后那奇怪的背包,不论是从大小,还是从款式来说,都与他十分不衬,甚至可以说是违和……
怎么看都是个旅行箱子吧。
【哟!你好啊。】少年似乎看到了我,率先打着招呼,然后手甩了一下把门关上。
有点粗鲁,我不太喜欢。
不过,既然是哥哥说的[日本遗民],怎么不说日语呢?毕竟沃廷作为“第二国”中的联邦国,日语也算是官方语言之一啊……
不过尽管有疑问和不满,野光还是颔首,以示礼貌。
这是必要的礼节。
【哇,你在吃早饭吗】少年看到了桌子上的食物,似乎两眼放光。
【嗯,是啊。】我被他的冲劲吓得一愣,仿佛见到饿鬼一般。
餐桌上的食物我并没有碰,所以到现在也是呈现出一股热气腾腾,完完整整的样子。这恐怕就成为了勾引饿鬼的牲祭饵料了。
【那个,我叫左旋。】
两个字的日本名字吗,还真是少见呢。同学之中也是不乏日本遗民,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两个字的名字呢。
【你好,我叫源野光】
分明知道了人家的名字,不回答自己的名字总归是没礼貌的,所以,野光顺着名为左旋少年的话,报了自己的名字。
【所以,你还没有吃东西对吗?】
【对。】
【所以,能分给我一点吗】
【啊?】
野光有点眩晕,似乎没有听清少年的话,也很有可能是听清了,却被少年的如此直接话眩晕住了。以致完全不明白这句简单的话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想要吃这些东西,且不用花钱。
啊,是免费的意思。
【对不起哦,因为没有钱,所以没有吃东西啊。】
好正当的理由。
这个少年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需要吃吗?
野光似乎有点想笑。
【好吧,这个给你。】尽管是有点抵触,野光还是把餐盘中的日式蛋卷拿了出来,摆到餐桌对面。
毕竟,这实在不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与其被自己违着“好难吃”的只是想法糟蹋哥哥得心意,还不如把它给真正需要的人呢。
况且……
【是吗!太谢谢啦!】
左旋快步走上前,在餐桌对着野光坐下,没有用餐叉,而是直接上手吃了起来。
真是,狼吞虎咽啊,野光看着左旋的吃相,这样想着。
【你不需要叉子吗?】
野光小心的问道。
【不……】
少年顺着胸脯,摆了摆手,很狼狈地吃着。
是真正意义上的“狼狈”。
……
【太好吃了……】
嗯?太好吃了?
再怎么好吃也不会对已经吃习惯了的东西发表出如此的表达吧。
野光对少年的表述产生了莫名的解离之感。
【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蛋糕】
嗯?从没吃过?
蛋糕?
野光疑惑起来。
这个餐点,哥哥不是说是邻居先生教他的吗,可是眼前这位,明显不是知道这份餐点的样子呀。
难道……
野光警戒着,直到少年把最后一口蛋卷塞到嘴里。
【谢谢款待!】少年还没咀嚼完毕,便立刻站起身,对着狐疑的野光鞠了一躬。
【太感谢了,很好吃!】
【嗯……】野光警戒着点了点头,装作什么也没有的样子小口咬着炸鱼。
【那么,我就不打扰啦!再见,美丽的小姐!】
走?
还没等到野光思考,少年便飞快地打开房门,向门外出去。
“咣”不重不轻的关门声。
【他是谁啊……】
野光歪着头,嘀咕着。
她离开餐桌,来到了少年走出的门前。
野光伸手扭了扭门把手。
没有想象中的卡顿,而是应声而开。
【没有锁门吗?】
野光弯下腰,看着门锁。
那里,门锁是被损坏的,旋钮把手不需要扭动,锁芯已经被破坏了。
但是从外面是看不出的,只有在扭动时才能被发现。
所以,假想可能真的被印证了。
那个少年,根本不是该住在这里的那位“邋遢大叔”哦。
也就是说,他是个名副其实的“闯入者”。
可是,野光挠了挠头。
真的会有闯入者说那个词,【谢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