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好痛,非常痛——

我之前曾试过这种痛楚吗?

没有吧,为什么我要承受这种痛楚?

意识已经不清楚,进入我眼精的影像已经蒙上一片白雾,是大脑无力处理影像讯息的警告吗?

不清楚,我耳边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哀嚎,但我已经分辨不清楚哀嚎的来源方向,是来自各个方向都有吗?

想逃离,逃离这种痛苦,逃离这个地方。

我的身体刚想移动,剧痛再次爬满全身,剧痛使我到在地上。

我的脸狠狠地撞上坚硬的校巴地面——不对,我的脸反而撞上了柔软的东西,努力读取眼睛传来的情报以及脸上传来的触感,我的脸伏在一手臂上,从手镯可见,那是我老哥的手。视线沿着手的根部望去,应有的东西不见了。

虽然剧痛爬满全身,但我仍努力检视我的身体状况——我的双脚在小腿的位置分成两半,鲜血正在伤口涌出。

当我再次认知到这个事实,剧痛再次支配我的身体,但我甚至叫不出的像样的悲呜。

突如其来的一阵悬浮感,我的身体向下掉,掉落的距离应该不长,但身体撞击地面时弄得我浑身发痛。

地面湿湿的,是血吗?

为什么我还能这样思考?我从来未试过距离死亡这么近。我已经不想痛了。

快让我死亡吧——

快让我解脱吧——

——

身体好热——

像是要烧起来了——

这样我就能死了吧——

——————————分界线——————————

在剧痛过后,是无尽的黑暗,是意识还没有清醒,还是我睁不开眼睛,还在是说这就是死后的世界?

我在黑暗中四处摸索,试图离开这个地方。

身体能动,双手双脚不停晃动挣扎。

然后双手碰到了东西,那是坚硬的、平滑的。沿着那东西上下左右再探索,感觉告诉我这东西就像一面墙,把我整个人都包了起来。

⋯⋯就像在蛋里面?

⋯⋯我在蛋里面?!

不可能吧,怎么有可能⋯⋯

⋯⋯

脑子当机了。

我晃晃头,让自己清醒一下。

不能放弃思考,我要思考,不思考等同于死亡。

⋯⋯死亡。

其实我当时死了也不意外,不过我还在这里,就说明我没死⋯⋯如果那么痛还不是死亡,死亡到底要多痛啊?

回想当时最后的记忆,我的腿断了,切口相当整齐。就像被斩断一样⋯⋯

哈——哪有可能是被斩断的⋯⋯

先不管了,现在来确认状况吧。

当时我应该身受重伤,至少双脚断了两半,然后应该昏迷了。醒来后就在这个黑暗的密封空间中醒来,而且双脚有知觉并且能动。

现在能归纳出几个可能性:

一、我身处在最新科技的医疗机器中,类似漫画中的治疗舱,把双腿接回来。

二、我被绑架了,绑匪把我的腿接回来,把我关在这里。

没错,我正是隐形富豪的千金小姐——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况且完全没有听说过有类似的高科技医疗机器,就算有也不可能、亦没有钱让我使用。而且我根本没有被绑架的价值,还帮我接回双腿。

⋯⋯思考进死胡同了。

我百无聊赖地触摸墙壁,敲一敲,发现身体异常难动,像是被什么黏住似的。

⋯⋯黏液play?

我摇摇头,让思绪滚出脑袋。

不过从刚刚敲墙壁发出的回音来看,这面墙壁非常薄弱,说不定我在这等状况下也能打破?

从身体难动的情况来看,用拳头打破墙壁是没戏了。突然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双腿双手同时屈曲,然后用尽全身力量,以最快速度伸直双腿双手。

成功了!上方弧形的墙壁被我双手瞬间顶穿,我的双手来到了外面,接触到外面的空气了!

虽然有些许光从上方洞口透进来,但光线似乎不足,环境依旧昏暗。

我慢慢地扩大洞口,愈来愈多的光洒进来,进入我的眼睛的影像也逐渐清晰。

我向上望,只见我的手遮住了光线,形成了剪影。那剪影明显不是人类的手,反而是有四道类似爪形状的⋯⋯就像是鸡爪?

我尝试屈曲我的手指,那剪影也如我所愿地随着我的意念屈曲。

⋯⋯我的手变了爪?

我的脑海中响起了那句名句“幻觉嚟嘅啫,吓我唔到嘅!”,哈哈——这幻觉真是逼真啊⋯⋯等等!这真的是幻觉吗?

我把那双剪影拉到我眼前来,那是我的手,也是我的爪。

先离开这里吧,就把这个问题留给未来的我吧。

我用双爪清理掉黏在身上的黏液,努力地从上方的洞口爬出去。

当我半个身子都爬了出去的时候,突然地面摇晃了一下,使得我重心不稳,整个身子都趴在地上。

我的半个身子还卡住呢!我回头一看——白色,进入我眼帘的是白色的身躯,纯白色,没有多余的杂质——完美的白色——但不是白色的皮肤,而是类似鳞片的感觉——我接受到一个现实,一个我不愿去想,甚至害怕去思考的一个现实⋯⋯我已经不是人类了——成为了一只白色的蜥蝪。

双手双脚变成了四爪,下半身长出尾巴,全身覆盖纯白色鳞片,爬出来的房间是我出生用的蛋。

刚刚才决定之后才面对的问题,现实这么快就一把掌打到脸上来,到底是在玩谁呢?

不过明显地我已经不是人类了,从人类变为蜥蝪,这种不科学的事是不可能的。这就是俗称的死后投胎吗?为什么我还记得上辈子的事情呢?

环观四面望去,遍地都是白黄色球体,数量没有上千个,也会有七八百个。而且看样子跟我出生的蛋相同。也有一些蛋已经破裂,里面的小蜥蝪正努力地爬出来⋯⋯

虽然我可能没有资格说,但这种场面实在噁心。先不提我的心情,其他刚出生的小蜥蝪都是黑色至深绿色。这一瞬间,我成为了这些蜥蝪中的异端。

我是基因突变吗?不过看来牠们没有攻击异端的习性,也没有对我发起进攻。

再看看附近的环境,石质地面湿润,光线昏暗,墙壁由石材组成,地面不知黏着像是腐烂的东西。这里就像一个洞窟里面呢。而且这个洞窟大得离谱,如果要我环绕跑这个洞一圈,相信要跑三小时也跑不完。

不过我幸好在接近墙壁的地方出生,我快速地靠近墙壁观察。

仔细看一看,墙壁上凹凸不平,更有一些较大的缝隙在石材之间。那些裂缝大概比我高两三倍,这种高度就算我再努力也跳不上去。

不对,我能跳吗?

不过这地方就算是人为建筑,也看来没有人管理。现时我只能断定我是野生的蜥蜴,如果我这身显眼的纯白色被捕色者看到,一定逃不掉。

突然,地面再次晃动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原来我能跳啊。

我用后脚站立,背靠墙壁,向前方远眺,只见两个黑影在洞窟的中间位置左右不停移动。然后其中一个黑影像是被另一个黑影撞飞,摔倒在地上。然后黑影高高跃起,重重地踏在摔倒在地的黑影上——地面再一次晃动了。

跳高踏地就可以使地面晃动的存在,到底是有多重啊?真想看看那是什么生物⋯⋯

⋯⋯我后悔了,我不想看那是什么——不过已经太迟了。

黑影缓缓靠近蛋群和初生蜥蜴群,当黑影来到了能清楚看到牠的身形的距离时,我看到了不合理的事。

黑影的真面目是一只猴子——不对,牠不但纯是一只猴子——牠全身长满白毛、嘴巴像是鳄鱼的嘴巴、眼精冒出红光、尾巴粗得像是一条缆索,长得拖在地上、手脚比例完全不衡,手臂就有牠的身高那么长,而且长得异常发达。最重要的是牠这样粗、壮、长的手臂竟有三对共六只长在牠身上。

⋯⋯这已经完全脱离了基因突变的范畴了吧?根本不是猴子,而且我不承认这东西是猴子!猴子应该是更加可爱更加精灵更像人才对,怎么可能是你这个样子呢!

等一下!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为什么这只“六长臂鳄猿”会走来我们这边呢?

当我还对这个问题抱着疑问时,“六长臂鳄猿”身体力行,以行动告诉了我答案。

当牠来到蛋群边缘时,我终于看清楚了牠的身高,虽然还不清楚自己的尺寸,但我肯定牠至少比我高大数十倍。请不要问我是如何知道的。

牠用牠硕大的手掌,一把抓住一手的蜥蝪蛋,张开嘴巴,把锋利且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然后把一手的蜥蜴蛋直接放入口中。

“卡擦——”一声响起,这是蛋壳破裂的声音,我想牠这一次至少一口吃了十几颗蜥蝪蛋。

我本能地察觉到,牠——肯定就是我们蜥蜴的天敌。

如果这东西还不是天敌,那天敌到底是有多可怕啊!

“六长臂鳄猿”没有理会我心中所想,依旧用着他那六只手臂,把一手的蜥蜴蛋接连送入口中。有时候牠抓蜥蜴蛋的时候会夹杂到一些刚出生的蜥蝪,但牠也照放入口中不误。

看来牠很需要蛋白质啊⋯⋯哈哈⋯⋯

不好笑⋯⋯我现在的第二次生命受到严重威胁,身体本能的警钟依然敲过不停,理性拼命地叫我离开原地,但身体却不如我所想地活动。

这就是恐惧吗?直觉告诉我他和我在生物等级层面上差距太大了。

牠接连把我们当作零嘴一般送入口中——不对,我们在牠眼中根本就是零嘴,牠只是以食物的态度来对待我们。以我们的尺寸,根本不足以令牠饱腹。即使牠已经吃了不下百多个蜥蝪蛋,也看不见牠任何意图停止捕食的迹象。

——要逃走吗?——显眼的我一定会引起牠的注意。

——要待在原地吗?——这样下去我一定会被吃的。

——要装死吗?——我死了他也照吃不误。

⋯⋯死定了。

第二人生——不对,应该是第二蜥蝪生——体感不到十分钟,便宣告完结了吗?

不行,我要活下去,不只是为了避免浪费第二生命,更是为了不让自己再次感到死亡的痛苦。

我上一个人生死得很痛苦,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所以说我贪生怕死也好,我也不想死。

如果要批评我的话,就先去死一次先再来找我。

现在先不过来论未来远大的抱负理想,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摆脱这个困境。

我们这个幼蜥蜴群,大概位于整个洞窟的靠墙位置,呈弧形沿着洞边伸展,所有蜥蝪都在这个弧形范围中出生,而我目前则位于距离“六长臂鳄猿”较远的位置。

我在整个蜥蜴群中是最早出生的那一批,所以目前孵化出来的蜥蝪数量其实不太多。而且这个幼蜥蜴群只有刚出生的幼蜥和未孵化的蛋,毫无战斗能力可言。

——不管怎样我都必须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