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风的少女,走进了火域,周围尽是炙热与无序,疲倦的君王,让烈焰开辟了一条道路。

拾风的少女,走向了王座,面前还有烈焰和阶梯,不耐的君王,质问来者究竟所为何事。

抬风的少女,提出了提问,却只得到否定及欺骗,威严的君王,怒呵此番不敬命其退下。

少女摇头,代表了她的拒绝。

她看向王座,整片火域在她的瞳孔间燃烧。

她无视了朱雀的警告,登上了此间赤焰的阶梯,逼近王座上那道孤傲而肆意的身影。

“停下!这是对你最后一次的劝告,汝将触碰,孤的怒火!”

朱雀的声音清脆而嘹亮,火域中如精灵般翻腾的火焰似乎都在为此声欠身。但天书还是跨过了那条线。

刹时间,四面八方微小的火蛇化作无数只焚天巨龙向天书吞噬而来,似鱼的矫捷,鹰的迅猛,雷霆的狂暴,将她包围。

然而朱雀所不知,它目前的一切都尚未超出天书的预料。

结界如水幕展开,天书化作一团火球直冲向朱雀,朱雀只是冷哼一声,更多火龙将天书拖滞于空中。

“孤确实忘了,天书阅尽天下书,通过《易》笃定孤杀死了解神者倒也不奇怪。”

朱雀从王座上站了起来,王座化作了火凤呜啸。

下一刻朱雀已至结界前,一手探入结界。

破碎。

无人。

然而在它的身后有水墨一瞬聚集成旋涡,似乎要将它纳入其中。

朱雀只是转身甩袖,大半火凤透入旋涡当中,地火从大地中喷薄而出,旋涡散成了飘舞的墨蝶,随后又被火龙争相吞噬,但仍不见天书的身影。

墨蝶还在龙与凤的猎杀中慌忙逃窜时,朱雀却猛然回首,一柄赤色长剑从虚空中拔出,剑刃上面镌刻着二字——

“赤霄”

火焰从剑上涌出,化作了一柄浩瀚的巨剑,向原本天书结界的地方劈斩过去。

就在刚才,朱雀察觉到了一丝命运的气息。

而它的赤霄——

专斩天命!

然而斩中的却并非天书,而是一枚漆黑的命运碎片。

朱雀为此失神了半分。

与此同时刚吞噬了墨蝶的火凤与火龙齐齐爆开,化作了新的笔墨,汇成了一道通天墨瀑。

此刻天书端坐在墨瀑上方,书卷展开,一手捻袖,一手执笔,分明写道——

“黄河之水天上来”!

朱雀第一次露出警惕的神情,前面的虚虚实实让它难以确定这究竟是真正的杀招还是她的再一次计谋。

墨瀑宛若倾天倒灌,火域之中,却是泉水激流声,充溢人世间。

冲刷而下,所过之处尽是不灭之焰的残骸,然而在最后一刻朱雀按剑而立,竟硬生生将墨瀑一分为二。

但是整片火域也已经成为了一块熄灭的焦炭。

朱雀身上的火光也不再如先前太阳君主般耀眼,反而显得有些狼狈。远处的天书似也力竭,摇摇欲坠,二者看起来勉强战成了平局。

朱雀吐出了一缕烈焰,象征着它已彻底地被对方激怒。

在它作为四神朱雀的漫长岁月里,被激怒的次数屈指可数,然而更令人愤怒的是,在这短短的不到半年的时间中它竟然被连续激怒了两次——一次在血月之上,一次在火域之中。

它拔出了赤霄剑指天书,神力骤然升华。

轰的一声沉闷巨响,青色的火焰从大地燃起,天空成了一名久经病痛的垂死者。

但令朱雀始料未及的是,白衣的少女似乎再在难以承受如此威压,如同折翼的天使坠下了凡间,即将被整片火域吞噬。

身为华夏四神之一的朱雀还是叹息了一声,青色的火焰化作了一只温和的大手,将天书轻轻托住。它缓步走到天书前说道:

“天书,你被人类的一些东西侵蚀得太深太重了,重的使你忘却了自己的使命,你本应为天下,而非为个人,为所有人,而非……为某个人!”

天书的双眼微张,似已没有气力,无力多言。

朱雀将神力汇儿于掌心,一道青火燃烧。

“念在同为华夏的份上,孤会用本命青焰助你回归纯粹原初,放心,孤既不会焚去你的意识,更不会做某些下作手段,只是将一些不必要的东西为你抹去而已。”

“你不会成功的。”天书睁开眼睛,冷漠地看着朱雀。

朱雀斥呵了一声可笑,正欲向前将青焰按入天书的天灵,天书却不为所动,光华从中闪现。

“汝,过界了。”

一道早已布置好的结界在极小的范围瞬息展开,笼罩住了两人,朱雀的本命青焰则被一道更小的结界与其主隔绝了联系。它感到疑惑,但这份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

“你的神力已经枯竭,一道结界又有何用?”

“你这是…你疯了吗!你要牺胜本元?!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散华。”

两股力量在狭间中对抗,一方很快如同巨浪一般压制了另一方,脆弱的结界在两股神力的对碰中变得动摇支离,却又被占据优势的那一方反哺变得更加坚固。

如同古罗马的角斗士一般,双方在相互撕杀的战斗中不死不休。

火域在徒有其表地摇拽,一道宛若开天辟地的光明绽放那一刹间,火域的范围却再次仅剩下一个天接地的黑夜了。

天书摇晃地看着远处被轰飞的朱雀,但朱雀捂着一只眼了止住了惯性,紫黑色的火焰从它的背后展开,成了一双大翼。

这超出了天书的计划之外。

“是注视深渊太久而被吞噬了吗?”天书问。

朱雀摇了摇头,赤金色的重瞳也不再溢血,它似乎不再为天书之前的算计而暴怒。只是拍掉了自己身上的灰烬与尘埃,在证明自己有着清醒的意识的同时,向天书宣扬它的目的,或者说是“理念”。

“蚀永不灭,而世会崩离,孤守望过无尽黑夜方知,唯有融于黑夜,才能与黑夜长存,唯有世界与蚀无分彼此之日,蚀祸方息。”朱雀说,“孤观解神者与汝,虽有济世之力,却如朝末之良臣,以为济世,其实害世,但孤曾予解神者苦海之岸,今亦与汝,望汝莫效前人之哀。”

朱雀轻而易举的将天书制服,一道蚀焰灌入已毫无反抗之力的她的体内,本元的破碎使她已不可能回归原初状态,在朱雀看来,这既是在为未来世界的构建增添一份力量,也是在救她,如果她接受了这份力量的话……反之,蚀焰便会顺着因果,连同其命运一并焚尽,不留半分灰烬。

对于朱雀而言,随手而为而已,至于天书若死,与它何干?就算孟章来找来,又能耐它如何?

火凤乘炎息,神鸣三千里。

直到朱雀的气息彻底消失,隋变才敢露出头来。

她看着失去意识但身体仍不停颤抖的小姑娘,顿时心生怜悯,蚀焰在其皮肤内外灼烧,她找了一桶水泼去,谁知那黑焰竟化作小蛇,逆着水流将隋变吓得翻了两个滚。

这时她方想起还有任务在身,便拿出星珠激活,月神的身影在视窗中显现,她说道:“大人,那小姑娘输了,老惨了,现在人不仅昏了,身上还冲着黑火,咋办?”

月神冷眼看着天书,似乎有些失望,不由自主的感叹道:

“我曾听说玄女为避免天书杀伐过重,有伤天和,便使之凡杀敌三分,自留七分,今日看起来不过是小道流言而已,也许是因为解神者的屡屡奇迹,让我高估了它身边的人的价值与实力,让她自生自灭吧。”月神话罢,通讯结束。

地上的天书双手相抱,缩成了一团,似乎感觉冷,脚上的银环因颤抖而相击作响。

焦冷的空气打在了隋变脸上,三个多月的“传话筒”任务让她对这小姑娘了解不少了——听冰霜骑士说这是一名为了替母亲报仇而觉醒神格的小女孩,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在清明节那天到她妈墓前有一个交代。

多么感天动地的孝心啊!

她怎么可能就随便让这么孝顺的小姑娘自生自灭呢!

她一眼望去,这片焦土比人类核战的弹坑还要略显恐怖。隋变想至少将女孩至少送到一个较平躺的地方。

经过冥思苦想与实践,她发现这黑焰不烧这焦土,但这焦土比她所见过最硬的玉石还硬,她花了很大的功夫还是将小姑娘身下的焦土切开了,在前端系一根绳,四周是在掀起后便已塑型的小隔板,可以防止上面的人由于翻滚而掉落。

之后隋变就像拖棺材似的,一路磕磕碰碰到了火域的边缘,可以看见一片森林,溪水如琉璃在阳光下闪砾。

为了避免小姑娘一个翻身,牢底坐穿,隋变就在这止步了。最后留下了两瓶矿泉水,五包压缩饼干和两袋辣条放在这孩子醒来第一眼可以看见的地方。

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后的隋变只留下了一声叹息:

“多好的姑娘啊!可怜姐姐只能帮你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