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5日零点,这位伟大的斗士在血月之落的最后一刻结束了那场天灾,却也从此放下了他的武器——生命。我们没能留住这位杰出的建设者,指挥者的灵魂,任何源流的归地也没有它的容处。光之子,在拯救世人的道路中睡着了——但已经永远地睡着了…”

这场葬礼由白夜学院的副院长主持,尸体葬在了只有光王之类的人物才有资格在此长眠的“圣者之隐”当中。

人群中,孟章与三神无言,少昊只是握着剑柄沉默,黑狐狸的哭泣是无声的,然而一旁的小鸟却止不住地抽泣,狗与猫不复往常的活泼,金发的女神茫然地望着墓碑,就连最冷漠的男子也留下了一声惋惜的叹息,只有年少的巫女在疑惑它们为何哀伤……我们至今仍不知道,它究竟在此之前刷满了多少位神格的默契度。当小九她们送小猫娘离开时,收到了一名迷你小丑带来的表示哀悼的贺卡。

只有天书并未去参加葬礼,她如往常似的待人接物,却是不愿再出门。她已陷入了一种旁人所未知的迷茫,悔恨与自责的旋涡当中。

哪怕“源氏”敲响了木门后告诉她解神者之死是各方势力联合的死局时,她也无意去了解真假,抗争或报仇,因为于逝者而言,一切已无意义。

“但我们至少要防范解神者不会因此死去……第二次。”源氏说道,拿出了一片朱雀之焰所焚烧的灰烬,一块漆黑无光,解神者的命运碎片。

天书仿佛像一名重获光明盲人,小屋周遭的环境骤时风起雷涌。

她追问着源氏,只想要一个答案——

“我的主人,它……还活着吗?”

刚被外边突变吓了一跳的源氏愣了一会儿,见事如此,想到任务已完成过半,但表面却是摇头,在天书失望时,又话锋一转,说能有办法复活解神者。

“一生三死,以四神之力为源,时之弦为引,神之天平为基,让森罗万象之力献祭旧日之众神,让光明照亮逝者脚下的归途,蚀序逆乱,如你所愿,此逆因果阵。”

源氏说是来源一本古籍,但当不知详细的布置方法,提议二人人约定暗号边寻找方法,边收集材料,想方法复活解神者并报仇。

源氏起身告辞,桌上的饭团已凉,天书却只是望着窗外的夕阳摇了摇头,并未被突如其来的希望冲昏头脑,而是思索这当其中有着怎样的阴谋。

身着水手服的源氏如弹珠般窜入林中,一缕水墨在其不知情下穷追不舍。她身上的水手服开始褪色,整个人变成了另一名紫袍,黑发夹白的女子,在树枝上腾跃时踩到了袍边,摔了下来,一口落叶。

“呸,呸呸。”那女子看上去有些不满地抱怨了句:“这任务也不难啊!根本无法展现我真正的实力。”随后激发了一颗携刻着微型定点迁跃阵的星珠,那一缕水墨也悄无声息地被笼罩进去了。

在一片猩红的天空下,本应成为废墟的月神宫殿在女子面前展开,而这座充满宏大与妖异的哥特建筑又分明屹立在血月之上。女子进到了宫殿中,月神在大厅中背着手,看向圣者之隐的方向,冰霜骑士陪侍在一旁。

她正要说完成任务要求假期奖金之类的话时,却被冰霜骑士怒斥道:“你是故意想背叛月神大人还是想以此表明自己还不如山之巨兽那个叛徒的智力!”

她感到诧怒,却突然不敢开口,因为从她的背后传来一道如镜湖水般澄澈的声音和……杀意。这让她与冰霜骑士都不禁颤抖,唯有月神岿然不动。

“黎丘有奇鬼,无名无状,千变万化,能惑人心。”

天书从她的身旁走过,裸足上的银环相碰作响,声若空灵。

换作平常她一定会反驳,因为她既有名字,叫隋变,也有样子,就这样,至于惑人心,全是胡说,纯粹是因为人类自己的贪婪与憎恶所导致的。

但隋变不敢随便说话,就在刚刚冰霜骑士被一拂袖扇飞到了墙上,还在咳血。

月神仍然不为所动,抬起手仿若托住花瓣似的猩红光辉,缓缓开口道:

“每一座高塔前,总有无数灰烬渴望成为宫殿,飞蛾的愚蠢似乎是这宇宙的常态,那么汝,天书,一介器灵,如何证明自己是在拥抱光明,而非自取灭亡?”

少女说:“尔可以一试。”

“那么究竟是什么让你有如此信心?自比于超越一般的神格?汝,不过神格而已。”

“尔可以一试“。”

“现世血月的大战,并没有使我的本源受到多少波及,不过是与凡人的一场玩笑,汝可知,余留手实在颇多?”

“尔应知,此战无吾。”

月神转过身来,一轮虚幻的血月似乎在其身后升起,娇小的少女面无惧色。

死,或必死。

这些事情有谁还会关心?连她自己都不关心这个问题了。

隋变想跑又不敢跑,看着隔壁还在咳血的冰霜,不知她们打还是不打,内心充满了纠结,举头突然发现原本猩红的天空变得一片碧蓝。

是天书的结界展开。

“何必如此,我们本来有着同一个目的。”月神似乎并不恼怒地说道,“我派黎丘鬼与你之言,几乎句句属实,如说虚言,不过是我早就掌握了逆因果大阵的布置方法,即使汝没有来到这里,也迟早会知道的。”

“吾不信,吾仅知……尔弑吾主!罪不容诛!”

月神摇了摇头,说:“我原本不过是想借解神者的身体完成逆因果大阵的布置而已,与炎雀谋划,却遭受了背信弃义,回到了这座虚界的宫殿当中,汝主,当真仅是我杀的吗?”

“况且,比起杀我,你难道不觉得将你的主人复活更有意义吗?”

“如何信尔?”天书的态度有些软化。

只见月神抬起左手,其中无数人类的灵魂在其中哀嚎,呻吟,喊道:

“隋变。”

“嗯?”隋变抬起头来想问何事,却发现再也无法发出声音来了,面前陷入了一片灰白的黑暗。一旁的冰霜骑士没有任何意外。

月神冷漠地看着隋变的神格碎片,对着天书说道:“天书,汝大可看好,此非我之力,而是人类灵魂的力量。”

人类的灵魂在月神的左手中组成了一座法阵,带着耀眼的红光,神格碎片也被吸纳入了其中。

这是很短的一段时间。

隋变又迷迷糊糊地回到了宫殿,脖子上有一道凝固的血痕,不知刚才发生了些什么。

“人之神,神之人,人与神的界限与区别究竟是什么?不过一般人类的灵魂可以让神格获得重生,而若让人类重生,却需要耗费万千神格之力,人类的灵魂,究竟多么有趣?天书啊!即使汝没有这种探索的欲望,也应该期待这探索的结果吧!”

月神望着天书,等待着她的回答。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