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蒸湖。
其实已经是很后来很后来的事情了,是火神向天地妥协了的结果。
最早的世界,天悬九日,曾有火神降下神旨,要将天下万水尽数焚尽。
之后便有了那场震彻华夏的水火之争。
当然了,哪怕是现在,那一轮高悬当空的太阳也让托尔受不了了。
不停的饮水并不会缓解口渴的症状,反倒会加快她的生理循环,流汗增多,加速脱水的速度。
抛开神性,她只是个普通的姑娘。
她没有坚定的意志,没有悠久的岁月,没有无边的神力。
托尔坐在地上,蜷起腿,将面庞贴在腿上,合上双眼。
算了吧,就到这了。
满天的火焰尽情的在戈壁上奔腾着,托尔那渺小的人性如沧海一粟,仿佛随时都会被火焰燃尽。
“宋清,宋清”
托尔轻声念叨着。
其实想起的不只是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谁也不是谁的主角,她喜欢宋清,但宋清也不是她生活的全部。
但并不悠久的人生将至尽头,似乎还在她身边的,只有他了。
这也是获得力量的代价,她在蚀中活了下来,漫漫人生路,除了扭曲的神性,便无人相伴了。
托尔忽然有些庆幸。
她要死了。
不会成为一个拥有着扭曲神性的怪物,金色的眸子漠视一切,自以为高高在上。
不会明明记着一切,那对于宋清,对于世界沉甸甸的情感,重重拿起,却又轻描淡写的放下,看着宋清,像是陌生人。
火焰似乎更加灼热了。
托尔无法在胡思乱想了,因为她的思维近乎停滞。
忽然,那穿透灵魂的灼烧感消失了。
托尔反倒感觉寒冷。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看向周围。
火焰不知为何消失了,身边的小河还在叮叮咚咚的流淌着,没了火焰的干扰,似乎流水声更加的清晰了。
舒适感渐渐遍布全身。
不过托尔笑不出来。
因为她的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男人。
雷神,托尔。
雷神面容肃穆,盯着那人类女孩。
“知道我后来逃出我弟弟的追杀,带着锤子回到神界之后发生了什么吗?”雷神嗓音沙哑,缓缓说道。
托尔摇了摇头。
雷神那张僵硬的脸似乎动了动,继续说道“我回到神宫,见到了我的母后,我很怀念她。”
雷神微微转动着手中的锤子,他的胡子微颤。
“之后我的母后笑着把匕首刺进了我的胸膛。”
“她夺走了我的锤子。”
托尔坐在地上,她瞥了眼身旁的小河,有些渴了。
“请便。”雷神打断了回忆说道。
托尔喝了口水,洗了把脸。
河水冰冰凉凉,捧在手中便很舒服。
托尔无数次的想,没有这条河流,她大概早就已经放弃了。
“其实我是故意让母后拿走我的锤子的。”
“一把锤子而已,弟弟想要,母后想要....”
雷神忽然低下头,不在说话。
他更想要这个家。
两个托尔,默默无言,结伴而行,向着这条河的上游走去。
“怎么突然放弃了?”托尔忽然问道。
“我还没想好,生或死,其实没那么重要。”雷神说道。
“那怎么办?”
“会有人给我答案的。”
————
皓月当空。
漆漆天,姣姣月,杜鹃啼,鹧鸪飞。
宋清已经醒了,走到武侯祠外,看着那场大战。
无数蜀国将士扛着刀,向着那看不到尽头的山峦怪物杀去。
没什么特殊的。
只是一去不返。
那怪物仿佛大张着嘴,等待着食物的到来。
一排排的火矢射来,火光满天。那怪物却只是抖落那一片植物屏障,便安然无事。
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庞大的军队仿佛炮灰,不知在为谁争取时间。
武侯祠外,三人站立。
托尔仿佛失去了魂魄,倚在墙边,没有半点声响。
“这么自信我会帮忙?”诸葛亮笑着问道。
宋清赶忙作揖,说道“因为先生是先生嘛。”
诸葛亮坦然受了一拜后,听到宋清的话语,笑意更浓了。
“没有什么想问的?”诸葛亮问道。
宋清指了指一旁的托尔。
诸葛亮摇了摇头。
宋清便也摇了摇头。
“华夏要反击了。”诸葛亮正色说道。
“蚀也打算彻底毁掉你们。”宋清摊了摊手。
西南忽然出现这样的蚀,根本不是人间的力量所能对抗的。
宋清甚至可以肯定,华夏九州,每一个存在着诸葛亮这种执念的地方,都少不了这种级别的蚀。
“这些不用你操心,我们已经安排完了。”诸葛亮说道。
“但黄海以东,有东西会出手,我需要你们拦住。”
宋清皱着眉头,不说话。
诸葛亮指了指托尔。
宋清的眉头便更深了。
“你应该相信她,或者他,他们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的。”诸葛亮说道。
“可不说远的,它就不会放过我们。”宋清指了指那山脉般的怪物。
“我们会解决的,现在,走吧。”诸葛亮说道。
中年儒士抿着嘴角,看着宋清。
他不忍心将担子交给他。
神州陆沉,他们才是最应该挺身而出的那群人。
可如今却要拜托一个年轻人。
月色下,这位曾经为蜀国操碎了心的中年儒士重重的拍了拍宋清的肩。
宋清扛好托尔便走。
既然先生说他会解决,那便会解决。
宋清离开了。
那怪物发了疯般想要阻拦。
其实发生的一切都很合理。
先是黑蛇化龙,之后这个山脉怪物浴火重生,再到林中大雾,这一切的一切全都不放过他和托尔。
因为他和托尔,才是这次突然发生的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什么计划?
夺回华夏。
那怪物狰狞的藤条忽然摔落在地,将地面砸的颤了颤。
宋清奋力奔跑着。
可他还是忍不住的回头看,想知道先生所说的不用担心到底是什么。
天地间,一匹赤色战马奔跑,马上一人,一身绿袍,龙眉凤目,面如重枣,身后一柄长柄偃月刀。
只见那一袭绿袍横刀立马,怒睁双目,只身一人,立于山脉之前。
仿佛一人,便可过五关斩六将。
仿佛一人,便可水淹七军。
仿佛一人,便可威震华夏。
绿袍怒吼。
曾经千里单骑救主。
如今横跨万里,镇守故乡山河。
谁敢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