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三年没见过她了。

少女穿着睡衣,被钩子划破的是手边的袖子。

“所以告诉我不可以从床底爬出来,又不让我从桌子底下出来,却居然还刻意在衣柜里装上钩子?维西尔,我问你居心何在!”

不就为了可以挂更多东西吗?

维西尔又怎么知道会有人从衣柜里跑出来呢?衣柜又不是什么密室或地道的入口,也不是为了放置绑来的人质的地方。

他真的不是绑匪。

维西尔来到厅房中央的一张圆桌前坐下,桌上放置了一壶不久前刚泡好的茶。

“你可以从正门进来。”

“我哪知道你正门有没有设置钩子?”

“为什么要在正门设置钩子?”

“不就为了可以挂东西吗?”

“……那你以为我在衣柜的门上装上钩子的意图为何?”

“为了勾破我的衣服,让我走光,你这色鬼!”

“……那你穿着破烂的睡衣闯进色鬼的房间,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

“本来是没烂的,还不都是你的错!”

蔚蓝径自翻维西尔的衣柜,取了一件外套出来披在身上。

维西尔看着蔚蓝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并没有出言劝阻。

“你还没告诉我,你擅闯我的房间,到底想要做什么?”

“借你的床睡觉,不行吗?”

“三年不见了,还是一样嗜睡,你是猫吗?”

“狮子!吼!”

嗯,比较像猫的叫声。

“难道你就天真地认为,三年不见了,我会就这样让你睡,一句话都不说吗?”

“人不就在你眼前,一眼就看完了,反正就好好的,还有什么话需要说?你什么时候变成喜欢人家对你说客套话的那种人了?”

“别的不说,就说你上次寄来的信里写的事情好了。”

“喔,对了,我都差点忘了,所以都准备好了吗?”

这件事情吸引了蔚蓝的注意力,完全在维西尔的预料之中。

蔚蓝也来到了圆形桌子这边,爬上了椅子,手撑在桌子之上,脸凑了过去对面的维西尔那边。

于是当她开口时,维西尔嗅到了对方的口气中那有点重的异味。

“……别告诉我你甚至还没刷牙就过来了。”

蔚蓝把手挡在嘴巴之前一段距离,呼了一口气。

“呃,这味道……算了,我这就去。”

她立即转身往维西尔的房间里唯一的浴室前去……

“喂!别用我的牙刷,我拿新的给你。”

若是他不说,他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总而言之,他原本平淡无奇的早晨,因一位许久不见的故人不速造访,而无故增添了一丝色彩。

他虽然还不清楚蔚蓝往后的打算,不过她的归来,当然也绝非偶然,稍早提及的那封信,也已经预示了这一天的到来。

蔚蓝尚在梳洗时,他的脑中便已闪过万缕思绪。

虽然此时蔚蓝的出现算是计划中的一个变数,但至少这一变数的出现与否,已经得到了肯定。

然而,在决定计划是否应该改变之前,他还必须先掌握蔚蓝在这之后的动向,至于推动计划的时机,是否也该重新拟定,他则需要确认更多的事情。

维西尔谋划已久的计划,算是比较灵活的,当今的局势,使他拥有许多改变抉择的空间。

而左右成败的关键,始终还是蔚蓝。

蔚蓝梳洗完毕从浴室走了出来之后,瞥见了床边的小桌子上的放置的一叠文件,好奇地走过去将之拿起。

维西尔向来不会把公事带到床边,不过蔚蓝或许不会注意到这一点,也未必会想太多。

那叠文件最上方放置了一张画像,也是这画像吸引了蔚蓝的注意力。

“你走过去那里做什么?不是要谈谈关于绿茵的事情?”

像是以为蔚蓝打算直接上床睡觉,维西尔才出言提醒。当蔚蓝拿起那叠文件时,他也不多说什么。

“这个人……有点眼熟。”

“你见过他?”

“想不起来,可能只是一面之缘吧,不过他是谁啊?”

疑惑之际,蔚蓝翻看画像底下的文件,那人的身份以及与他相关的一些资料也就一目了然。

“希文……希耶娜之子?”

见蔚蓝那神态,看来她真的不知道此人为谁。

“有一件麻烦事,可能会需要他的协助,正打算让修斯格替我拟一份文书请示陛下这件事。”

“哦……”

维西尔的公事,蔚蓝从来不感兴趣,提起这个,她便一副人生无趣的样子,随口应着。

“约了修斯格稍后过来,让他看见你躺在我的床上,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不就很高兴见到我?”

“……说不定还会缠着你说话呢。”

“……要是我还没睡着,我就装睡,你让他不要吵醒我睡觉好吗?昨晚一整夜没睡,快累死了,一大早绿茵还一副要审问犯人的样子,好可怕!”

想想绿茵那副阴沉的模样,蔚蓝依旧心有余悸。

维西尔则是笑得很轻。

“于是你就跑来我这里了,倒是你昨晚不睡觉干嘛去了?”

“到寒江钓鱼去了。”

“刚烧的一壶热茶,你要吗?”

维西尔倒了茶给两人,蔚蓝也不客气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小心翼翼地,确认了茶不会太烫之后,才将之饮尽,并满意地笑了。

“温度刚刚好,真棒!”

看着蔚蓝愉快的样子,维西尔也随之展露笑颜,并决定开始谈论稍早前说好要谈论的事情,有关蔚蓝最近的来信里提到的事情。

“那我就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在为绿茵安排职务之前,我需要知道她的实力在哪里。”

维西尔目前也是一个侍卫团的团长,也是规模最大的其中一个侍卫团。

这里处于帝国的南方,近来正值多事之秋,南方也向来都是帝国之中较为不平静的地方,却奈何近年来也有日趋严重的迹象,需要大量人手维持此处之安宁。

不过侍卫团毕竟不是军队,这里虽然募集了许多人,却也不全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士兵,没有严格的军纪,倒是也已经足以做好一些像是歼灭盗匪、驱逐魔兽的小事了。

皇家侍卫团则算是例外,人数虽然比较少,却是帝国里最强的武装部队。

“这还不容易,明天让她过来,你要怎么试就怎么试,都跟我信上写的一样。”

“那也需要试过才知道。”

不等蔚蓝回应,维西尔转移了话题。

“你已经来到这镇上几天了对吧?怎么这时才过来找我?”

“所以你已经知道了啊……就打算给你一个惊喜嘛!”

“就这?”

“……我是没想好要怎么吓你一跳啦,反正时机到了一定会想到,就像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

打量了一下蔚蓝这有点糟糕的仪表,穿着的袖子破了一点的睡衣,颜色不搭的外套,以及那蓬松而有点杂乱的长发,看不出到底好在哪里。

要是蔚蓝觉得很好的话,维西尔不介意笑着迎合。

“我已经让娜晴去测试你的护卫了,她找到机会便会出手,她的判断总不会错,到时要安排职务于她,应该也是几天内就能搞定的事情了。”

“几天后吗?这么快?真好,你的办事效率还是像以前那么高,我就知道可以拜托你。”

虽然蔚蓝的话是这么说,她却没有显得特别高兴的样子,像是虽然一件事情解决了,却还有另一件事情悬而未决的有样子。

“我说,你该不会至今都还没告诉她这件事吧?”

“这个……反正会找机会说的啦!”

被维西尔说中了,蔚蓝只好有点尴尬地笑起。

“我就知道是你擅作主张,没薪水领还是当了你的护卫这么久,怎么可能愿意就这样离开你呢?倒是你把你的护卫就这样丢给我,不顾她的意愿,这跟把她绑了卖给妓院有什么差别?”

对于维西尔的这一番言论,蔚蓝直接忽略掉前半段,却抓住了后半段进行反驳。

“差别大多了!人家卖艺不卖身!你可别欺负她了,小心我把你给做掉。”

“不想别人欺负她,何不留在自己身边?”

卖的自然是武艺。至于威胁他人协助自己完成心愿,明明自己也可以做好,何不就自己实现自己的愿望呢?

“这不行啦!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当我的护卫吧?在你的手下当个侍卫也不错,就让她历练历练,得习惯没有我的日子才行。”

“说得好像你要寻死,结果最放不下的居然是你的护卫?”

“不是啦!毕竟未来的事情很难说,未雨绸缪可是很重要的,你不这么认为吗?”

“确实很重要,凡事留有一手,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才能抓住补救的机会。”

人总是在错误中学习,维西尔也是从过往的自身经历中,而悟得此理。

要是有人能在以前就告诉他这一道理,或许有些事情就能不一样了。

永远都不要对任何人敞露一切,你永远都不知道那人又是否对你真心相待而毫无保留。

“倒是你又能习惯没有护卫的日子吗?在她离开你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这我倒是没有想好,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就是了。”

所以,蔚蓝短期内的动向,他还是无法掌控就对了。

但也无妨,他早已为此而做了准备,这次的交谈使他得以确认了数个重要的情报,他需要对此花些时间细细分析才行。

“那就先谈到这里吧,修斯格应该也快要到了,你真想睡就去睡吧,醒来时记得把被子折好,否则以后就不准你睡了。”

“知道了啦,你这老太婆真啰唆耶!那我要睡了,晚安。”

看来维西尔终于批准她去睡觉,而不再烦她了,于是蔚蓝心情愉快地爬上维西尔的床,转瞬间就真的睡着了。

真没想到,三年不见,蔚蓝居然还是跟以前一样。

有些事物虽然改变了,却也有些事物还是依旧,蔚蓝所丧失的记忆,也是尚未寻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