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是殘缺的。
至少我覺得是。
主人總會摸着我的頭和我說,你不是沒用的哦。
可是我依然覺得我是個廢物。
明明他被其他人類的召喚使魔襲擊的時候,我卻永遠派不上用場。
他總是把我打發走讓我去做一些其他的瑣事,自己一個人去面對前來挑戰的召喚使。
別的人類的使魔,有的有着健碩的肌肉,有的可以操控強大的魔法,可是只有我,除了可以打打雜一無是處。
我是一個沒有任何特殊能力,甚至不如普通人類的使魔。
我不知道為什麼人類當中曾經拿過世界第一最強大的領主要把身邊的使魔全部遣散,只留下我。
我總會勸他,和我解除契約,去簽訂強大的本命使魔。
他只是每一次都很嚴肅的看着我,語氣卻異常的溫柔。
嘵嘵最好了。
我是一個殘缺的使魔,我沒有存留於魔界的記憶,可能這也是導致我是個廢材的原因。
我沒有基礎魔法理論的概念。
我翻遍了主人家裡所有的藏書,沒有任何書本上記載着關於魔界使魔的魔力使用理論。
倒是因為我私自去偷看藏書,惹得主人一陣不開心。
但是他也只不過是和我賭賭氣不說話幾個小時,他從來不會懲罰我。
我以為所有的使魔和人類都是這樣的。
可是我看到一個傷痕纍纍的使魔跑到主人家裡,跪着求主人收留他。
我很驚訝,一般情況下只有簽訂契約后才可以在人類世界生活,他背叛了他的主人嗎?
這樣的話會被契約反噬死掉的。
主人把他接回家,照顧好他給他安頓的地方。
我去給這個使魔送葯的時候,他拉住我的手。
為什麼?你的主人這麼溫柔?
他和我說道,我笑了笑把葯放好,轉身要走。
窒息的感覺遍布全身,身後原本重傷的使魔好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只要殺了你,成為他的新使魔,他對你這麼好,他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
對,只要殺了你。
他使用魔法扼住我的喉嚨,嘶吼道。
在我視線已經模糊不清,鼻涕眼淚一起流,感受生命流逝的最後時刻。
看到了主人破門而入慌張的樣子。
之後這個傷痕纍纍的使魔我再也沒見過了。
主人那幾天總會寸步不離的在床前照顧我,平日都是我做飯,我居然不知道主人的做飯水平這麼好。
都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我詢問那個使魔的去向,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冷冰冰的聲音,和與我溝通的時候完全不同。
我把他丟在了地下監獄裡面,失去了主人,他會痛苦致死。
我閉上了嘴,沒有說話。
我不是聖母,要殺了我的使魔我不可能替他求情,但是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主人這樣。
他反應過來,猜想是剛才的樣子嚇到我了。他端起最新煲好的粥。
吹一下,很燙哦。
好像剛才只是我的錯覺一樣。
主人每天在做什麼我都不是很清楚,不過每一次他回家都會疲憊地癱在門口,我會等在門口留着肩膀給他靠。
他也會順勢趴過來,癱一會繼續精神滿滿地笑着看我。
有嘵嘵在真好。
不過我一直都很仔細地觀察過了,哪怕是故意偽裝不想讓我看到。
但是衣服上的划痕,還有臉上疲憊的神情,甚至有的時候他連偽裝都做不好。
他肯定在背着我去做一些很危險的事情。
而且他的身上總會有隻有使魔才會有的特殊味道。
我斷定他一定又是自己一個人去迎接戰鬥了。
我只能更加體貼地照顧他,讓他放心地出去闖蕩。
可是這一天,主人沒有回來。
平日里太陽落山的時候,他哪怕回不來也會用心靈感應和我報平安。
我很害怕,為什麼他不回來?
我翻找了屋子裡的每一處角落,都沒有他的蹤跡,甚至他床上的被子還亂糟糟的證明這個屋子他本來還在住着。
咔——
在門口,我無意間踩到了一塊小凸起。
一個通往地下的隧道展現在我眼前,我從來不知道,家裡還有這個秘密的地方。
而我依然沒有收到主人的心靈感應,他一定是出事了,最壞的情況就是。
不,我不敢想,我只能祈禱他一定只是太累了在半路睡著了忘記了而已。
可是我終究騙不過我自己,那段通往地下的樓梯,我鬼使神差的一步一步下去。
如果地上是溫馨的日常,那麼地下就是灼燒的烈獄。
不,甚至比地獄還要過分。
一眼望不到頭的長廊,長廊只留着一條可以走的路,兩邊都是被泡在玻璃罐裡面的使魔。
我感受不到他們的生氣了。
他們都是死掉的使魔。
我繼續往前走着,後面的玻璃罐裡面有着還吊著一口氣的使魔,我不敢去救他們,我搞不清楚到底是誰居心這麼撥測在主人家地下做這種事情。
不,一定不會是主人的。他對使魔那麼溫柔。
他對他們這麼溫柔。
想到這裡,我看到了那個之前來我們家的使魔。
他的眼睛留着鮮血,嘴巴的咬合肌肉好像被剔除了,嘴巴大大地張着,玻璃罐里的水進入他的鼻子嘴巴,又咕嚕嚕地在冒泡泡。
我不敢想,我真的不敢想。
主人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我逃出了地下室。
死死地封住地下室的入口,假裝自己沒看過一般。
可是當我從地下室走出來之後,迎接我的是主人的面龐。
他站在門前,眼睛裡面是我從來沒見過的悲傷。
我閉上嘴巴,決口不談剛才的事情。
關係在這一刻開始就發生改變了。
主人自此開始都是一臉嚴肅的模樣,對待我的脾氣也越來越臭,甚至回家的時候都不會靠着我的肩膀,而是會狠狠推開我。
我搞不懂他的想法,他已經對我封鎖了心靈感應。
日子就這麼看似沒事實則早就崩壞的過着。
直到這一天,開門的並不是主人。而是一個不認識的男人。
他拎着主人的後腦勺,一把扔進了屋子裡面。
主人已經就差一口氣就沒了,渾身都是血,臉上也已經看不出原來姣好的五官。
我憤怒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他嘖了一聲嘴巴。
強行掰開我的嘴巴,給我灌輸了一瓶藥物。
我的心臟很疼,疼得快要撕裂了。我抱着主人,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如果和主人死在一起,也不失為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可是我又再一次睜開了眼睛,我的身上全是主人的鮮血。
主人已經失去了呼吸。
可是我,完全沒有任何不適感。
還容不得我想到底是怎麼回事,地下室的入口被人打開了。
地下室傳出玻璃罐破碎的聲音,那個男人在地下室做什麼?
我回頭看着已經沒氣了的主人,這是我第一次成功使用出了魔法。
我幻化了一把小刀,輕手輕腳地來到地下室。
我看着那個男人,思考着要如何刺死他。
不要。求你,不要。
從我的腦內,傳出一群雜亂的聲音。
他們在一齊呼喊着不要殺了眼前的男人,我腦子好疼,這聲音到底哪裡來的?
我抱着腦袋痛苦地蹲在地上,沒有意識到男人已經站在了我的面前。
你自由了。
他丟下這一句話,就轉身離開,帶着象徵著使魔生命力的心核,頭也沒回。
我跟在他身後,他殺了我的主人,我想找他報仇。
他沒有管我,只是放任着我跟在他的身後。
我和他來到了一處荒郊野嶺。
他把使魔的心核放在地上,開始哼哧哼哧地挖洞。
你走吧,你打不過我的。
他和我說道。
如果你還要殺我,要不要聽我講個故事?
在這之前,麻煩你和我一起多挖幾個坑。
這些無辜的使魔,不應該在那個陰暗的地下。
他一口氣和我說了這麼多話,我腦子裡的疑惑越來越大,我學着他的模樣,開始雙手在地上刨坑。
他開始講起了他的故事。
幾年前,在世界大賽當中,我大敗給一個男人。
我輸掉的原因是因為男人的妻子捨身為男人擋了一刀。
本來,使魔和召喚使的戰鬥本來就是非死即傷,可是看着他痛苦的喪妻之痛,我大不了就把第一讓給他。
他拿了第一,拿到了名利,注入了巨大的古堡里。
可是他還是沒事會來找我,一來二去,我們從死敵成為了朋友。
我們一起翻閱着古籍,探討着使魔和人類。
直到我們兩個翻開了一本不應該翻開的書。
裡面詳細地記載了使魔到底是怎麼來的。而人類召喚使魔的極限又在哪裡。
使魔就是人類非自然死亡后飄蕩在魔界的亡魂,是不是很好笑?
那本書缺了一角,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的我開始在世界各地旅行,去尋找缺失的那一份資料。
而在我遊歷的這幾年,總是會有一些召喚使來和我求救,他們說現在的召喚使界有一個殺人魔。
他不會取人類性命,但是會通過勝負條件來殺死別人的使魔,亦或者是贏走他。
而我,也終於看到了古籍缺失的那一角。
男人停下了挖坑的手,轉而是一屁股坐在一旁,看着那些使魔的心核。嘆氣說道。
使魔的來源是非自然死亡的人類,同理,也有可以把使魔變成人類的方法。
只要集齊一定使魔的生命力,取下他們的心核,就會匯聚成一份對於使魔來說的毒藥。
這,也可以把使魔變回人類,同時也會保留着使魔的特殊能力。
我不敢相信這個男人所說,主人不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為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我,或者說,我是他的妻子?
可是我為什麼會失憶?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我一定會阻止他的!
男人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放聲大笑起來,笑過之後他盯着我。
真可憐啊。嘵嘵。
真的是你自己失憶,而不是你自己選擇不去回憶嗎?
他說完后,沒有再繼續管我,而是回頭把一個個使魔的心核埋入土中。
腦子疼的快炸裂開,我扶着自己的額頭。
是啊,明明是我不願意回想起。
刀口一刀斬斷身體的疼痛還記憶猶新,主人每一天看我的眼神,深夜摟着我睡覺的時候的呢喃。
不過是我自己不想去回憶而已。
我死死抓住男人的手。
我肯求他殺了我。
他對於我的請求嗤之以鼻。
剛才灌給你的藥物就是可以把使魔換回人類的藥物。
你會帶着這份記憶,痛苦地在接下來的人生懺悔。
眼睛逐漸模糊,男人居然順勢給了我一個頸刀。
我陷入了昏迷。
男人站在門口,伏在我的肩膀旁,輕聲地說道。
嘵嘵,你真好。
我是一個失去了記憶非常弱雞的使魔,不過主人對我非常好,在我被前任主人拋棄馬上斷了一口氣的時候簽訂了我。
我們是在一個使魔墓地相遇的。他拉着我的手和我說,要不要一起過上新的生活。
後記:我叫嘵嘵,這是我準備赴死前最後的封筆書。你好,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