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群飯桶在幹什麼??!”

“砰!!”

刻有薔薇圖案的木門被毫不客氣地摔個半殘,劣質皮鞋在富有光澤的木質地板上踏出很是難聽的聲響。因長途奔波令本就瘦削的臉看起來像是難民一般落魄,板著臉的格里芬走進會客室,扯着自己的領帶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是誰給你們的指令去招惹那個少爺?還嫌自己手裡的事情不夠多??!”

“還有,奎拉又是怎麼一回事???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也能對你的計劃產生影響??你他媽的是在計劃清空國內貧困人口嗎??!”

“請您原諒……”面對格里芬咄咄逼人的氣勢,儘管說著道歉的話語,坐在辦公椅上的男性卻並沒有相匹配的態度。

“這一切都是桑德大人的安排。”

將雙手置於如山丘般隆起的腹部,身着紅袍的男人靈活地操作轉椅背過身去。

“桑德……桑德……”右手以指甲都能嵌進肉中的力度緊握成拳,格里芬將手高高抬至半空,卻又尋不到落點,於是便只能錘在自己的腿上。

“唉!!”

千萬句分級18+的髒話最後僅化為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

“那我問你,斯佩!你們是怎麼做的?連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屁孩兒都唬不住??你們莫拉德的人難道全都是白痴嗎?”

“這話我可不能當作沒聽見,格里芬先生。”

帶着蔑視的表情,斯佩扭着身子扳動轉椅,直到將格里芬那氣到目眥盡裂的長臉納入視野。

“我說的當然也包括你!!斯佩!你看看你都找了些什麼人??一群人事部廢物裡面還混着幾個收租的??”

“那可是桑德大人派過來的‘專業團隊’啊。”

見格里芬的態度沒有緩和的意思,斯佩索性拉下了臉。

“請問曾經隻手遮天的貴族‘沃甘林’會怎麼處理這種令人頭痛的事務呢?”

看着額頭青筋暴起,嘴角不斷抽搐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格里芬,斯佩扶着轉椅的把手緩緩站起身。

“格里芬·沃甘林閣下,請回吧。”

“你以為把責任全推給桑德我就……”

“咳。”

還真拿這胖子沒轍。

在心裡狠狠給了自己兩個大嘴巴之後,格里芬好歹是暫時壓制住想要打人的衝動。

“總而言之,安排我和線人見面,還有第三戰區的傭兵是怎麼回事?”

“別急,今晚才把你送出城。”斯佩沉甸的身體又一次慘無人道地壓在可憐的轉椅上,“至於那群自大的傢伙早就死了。”

“軍方的人嗎?”

“更準確地說,是教會。”輕觸按在辦公桌側面的按鈕,一張奧弗的人像投影便懸於桌面之上。

“我是不知道你怎麼和教會溝通的,格里芬先生。”

“但是因為你的失誤給桑德大人帶來了不少麻煩,所以說啊。”斯佩抬抬眼皮望向格里芬,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就算是為了謙虛也好,能請您把‘白痴’,‘廢物’這種帽子從我的手下頭上摘掉,然後老老實實地放到自己頭頂嗎?”

“等這件事辦完,隨你怎麼說都行。”

從沙發上站起身,格里芬冷眼看着堆在轉椅上的那坨肉山。

這種連下個生日都活不過的傢伙……浪費時間。

“我走了,約定時間之前會回來,記住你負責的東西。”

“自然不勞您費心。”桑德手心向上,衝著走到門口的格里芬微微一笑。

“慢走不送。”

——

“格爾斯的力量終將護佑我們。”

“格爾斯的智慧終將激勵我們。”

“格爾斯的雙手終將引領我們。”

“格爾斯的光芒終將洗禮世間一切黑暗,迎來新生。”

“……”

第二戰區 萊特利斯 塞倫特沙灘

位於萊特利斯主城之外五公里處的地方,塞倫特沙灘可以說是遐方絕域。

冷風似刀,不及銀光沙灘般和煦;散沙如塵,不若銀光沙灘般利落。

但是清凈。

為避開莫拉德所有人的耳目,奧弗用格爾斯之翼飛了一整晚,才趕到萊特利斯。

山雨欲來,危機四伏。儘管身居二線的莫拉德看不出什麼端倪,但近日聖族一方的小動作不斷徹底讓管理萊特利斯的貴族嚇尿了褲子,拖家帶口連滾帶爬逃回首都林德洛請求冥王開恩。

因此,萊特利斯便只剩下軍隊和下城區的貧民們。

還有教會。

只可惜,在屍體最多能保持兩個小時便會化為空間力蒸發的納塞貝爾上,刻着生平的墓碑是一個人永眠之後證明其存在的唯一方式,而教會的墓地從來都不會為戰場上的戰士所用,那座精緻的陵園中住滿了信徒。

就是那些連教義都背得磕磕巴巴,但卻肯在女神像面前屈膝一跪的傢伙。

所以,最後便只剩下了這片沙灘。

萊蒙娜在塞倫特沙灘中的一隅長眠,在能聽到大海的聲音,卻又不會被海浪侵擾的地方。

奧弗站在直立的石碑前,提着兩把一模一樣的騎士劍。

倘若不曾相遇的話,自己或許仍是第三戰區的一介傭兵,或許會在某個僱主的手下執行任務時了卻此生。

倘若不曾相遇的話,他不會擁有現在的一切,總是和葛尼絲黏在一起的夏洛特、固執得像頭牛一般的里古、精英一隊的隊長身份、手上的騎士劍……和這墓碑上雋美的文字。

“‘萊特利斯的鬣狗’嘛,小動物一個人在外面跑很危險的,你說是吧小狗狗?”

那個戴着騎士手套將別人頭髮揉得一團糟的女人笑嘻嘻地說道。

是啊……一個人,實在太危險了。

奧弗無意去為了那天的決定後悔,在靈術師失去作戰能力,戰場狀況不明的情況下,撤退是唯一的選擇。

保住了葛尼絲和夏洛特的性命,不管怎麼說都比留下那種孩子氣般的決定理智得多。

卻也痛苦得多。

水滴於臉頰滑落,在腳邊迸裂開來,又融進土中沒了聲響,彷彿這泡沫般易碎的人生。

“下雨了。”

他這麼說道。

“我要回去了。”

奧弗眼瞼低垂,對着萊蒙娜的墓碑微微欠身。

或許現在大肆發泄一場比較好,但他清楚,在那之前自己還有事情要做。

大戰在即,屆時定會從莫拉德抽調兵力,里古,夏洛特,葛尼絲……再算上新來的歇爾。

附身將已經失去光澤的騎士劍斜置於碑前,奧弗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后又睜開,眼神便又恢復了往日的溫柔。

“格爾斯的力量終將護佑我們……”

“但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