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东西不应忘记。
恐怖体简介
No.72 遗忘
视觉、听觉/精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啊！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老头子、老头子！”
“我在、我在、我在这儿。”
“快跑啊，快跑啊，他们、他们要来闯进来了！小铁呢？小铁！快起床！快跑，别被他们抓到！”
“唉—”
“老头子、火、着火了！到处都是黑烟，快跑、快跑啊！”
“冷静、冷静。好好看看周围，都是黑的，哪里有火？没有火！”
“没、没有火……但他们会闯进来、会砸东西、会打我、打我！”
“冷静下来！你仔细听、仔细听听，哪里有声音？没有人会闯进来、没有人会打你！”
“小铁呢！小铁呢！小铁！小铁！快跑啊！”
“好了、好了、别喊了、别喊了，小铁已经跑了，早跑了，他没事的。”
“小铁跑了？”
“跑了！”
“那我们也跑吧，我们也得跑！”
“别闹了！你记得现在是几几年吗？”
“现在……哪年？不知道……不知道……”
“现在已经2020年啦！”
“20…...20年是哪一年？”
“你知道自己多少岁了吗？”
“我……不记得、不记得……”
“你已经84啦！想跑也跑不动啦！”
“84……那小铁、小铁呢？”
“你连小铁几岁都忘了吗？10岁啊，一直都是10岁啊，他跑了，没人能再抓住他。你知道这是哪吗？”
“这是……是哪？”
“这是我们的新家啊，我们已经搬家啦，我们已经从房子里跑出去了，我们的新家他们可找不到啦！”
“什么？这是哪？现在是什么时候？”
“这是新家，你搬来40年啦，现在是2020年，是夜里......我看看……3点啦，你看看墙上，你看看那个发光的数字，是3吧。”
“哦，40年了……他们追来了吗？他们追上来了吗？”
“他们追不上来了，永远不会追上来了！”
“哦……哦……”
“睡吧，没人会闯进来。睡吧。”
“我84了、现在是2020年，2020年、我84了……我、我是谁啊？我叫什么来着？我、我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大铁、一个叫小铁，我叫什么？”
“.…..你叫淑芬！”
“哦，对了，我叫淑芬，淑芬。”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你……你是谁啊？”
“现在呢？”
“这双手......哦、对了、对了，你是老头子、老头子，我怎么给忘啦。可你叫什么来着？”
“我就叫老头子，别想那么多了，快睡吧。”
“老头子、现在哪年了？”
“2020年了。”
“大铁娶媳妇了吗？”
“早就娶啦，孙子你有啦。”
“哦……是、是。那小铁呢？”
“小铁，小铁还小，还不到结婚的时候呢。”
“哦，对哦，小铁才上小学。不行啊，学校太乱啦，不能去学校了，去学校要学坏啦。”
“对、对，不让他再上去了，快睡吧。”
“老头子、老头子，有人敲门！”
“没有人敲门，没有人会闯进来，现在是法治社会啦。”
“是嘛，是法治社会，那可好。”
“.…..”
“老头子，小铁在哪啊？”
“小铁住在老房子里，你现在住在新房子里啦。”
“哦……老头子，我怎么都不记得了啊？”
“你老啦，你当然记不得了，没事，你想不起来的东西，我都告诉你。”
“我想去看看小铁。”
“好，天亮我们就去吧，不过现在太晚啦，赶紧睡吧。”
“好……”
“老头子、老头子！”
“怎么了？”
“你还在吗？”
“在，我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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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部分：
【“人格是由记忆构成的。”
我觉得确实是这样的。
现在我所经历的、我所感受的、我所学习的，都将成为构成未来的我的一部分。
而现在的我则是过去的我的叠加。
现在逐渐成为过去，
过去逐渐成为记忆，
记忆融化于脑海中，
便构成了“我”。
所以，我想每个人的一生中，自己的人格都在随着记忆的增加而不断变化，人格并不是绝对稳定的，10年前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并不完全相同。之所以觉得自己没有改变，那只不过是因为这10年份记忆还不足以明显到让人发现自己的变化而已。
不过一旦时间加长，变成20年、50年、100年，那又如何呢？80岁时的自己和30岁的自己，所思所想应该完全不同吧。即便是同一个人，如果让50年前的自己出现在现在的自己面前，想必两方都不会认为眼前的人便是自己吧。
那要是时间再度加长，变成100年，200年……甚至500年呢？
17世纪的我和现在的我的差距有多大呢？
我想那完全就是两个不容的人吧，我是我，她是她。
有时觉得神对我还是仁慈的。尽管我的肉体永远留在了被送上火刑架的那一刻，无论我受了多么严重的伤，纵使我在一瞬间化为灰烬，下一刻，我的身体都会从灰烬还原，重新回到那一刻。但是，我的记忆却不是。我的记忆不会因为受到致命伤而缺损，也不会因为身体的重构而消失，不会一下子从500岁的老婆婆重新变成20岁的少女。我经历的一切都会成为老老实实地成为记忆，逐渐积累起来，一点点改变我——就和普通人一样。不得不说，这是神的仁慈。虽然我的肉体不再变化，但是我的人格却可以随着记忆而改变。我实在难以想象，如果我随着每次死亡都会丧失掉所有往昔的记忆，那会是多么可怕的事。
不过，我的精神并不像我的肉体一样强韧。正如我刚才说的，它和常人一样脆弱，它和常人一样——过去的记忆会逐渐淡化、忘却。我想，遗忘是人类保护自己精神的一种机制，它保护着人不至于被不断累积的记忆压垮，不会让一个百岁老人成为一个困在回忆中的空壳，让人的脑中能有足够的空间接受现在和未来。
这一点在我身上更为明显。五彩斑斓的现在成为一块块彩砖堆砌在我的脑中。砖块不断受到时潮的冲击，磨掉了棱角化为一颗颗卵石。经过更久的冲刷，卵石逐渐崩坏、碎裂，成为尘埃和细沙，或者索性被时潮卷去。
所以，随着记忆不断地堆砌和消失，我人格的变化尤为巨大。500年前堆在我脑海中的方砖，现在早已成为了尘埃。甚至不用500年前，我想，400年前、300年前、200年前……甚至50年前的我都和现在的我完全不是一个存在。这艘名为Rose·Crimson的“忒修斯之船”航行的时间实在太过久了，以至于这个悖论都不再能让我提起辩论的兴致，只能给出一个无聊的结论——过去的萝丝并不是现在的我。
那么，50年前的萝丝是什么样的人呢？那是一段充满光明的安详回忆。大概正是我和若叶在高中相遇的那个时候。没有狰狞的怪物、没有相互厮杀的战争，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学生，努力地融入班级，脑中被学业、社团以及他的事情装满了，充实得没有留给焦虑和痛苦的空间。那时候的我一定非常自在吧，无论是笑容还是泪水，我都可以在他面前自然地流露出来。
100年前呢？那是一段灰蒙蒙的记忆。那时的我还在不断地流浪、居无定所，在哪里都不曾驻足太久。我还在审视着人类这个群体，尝试了解他们、试图遵守他们构建的秩序。我还依稀记得喧闹的酒馆、漆黑的矿洞、血腥的战场、忙乱的医院……眼中闪过无数人的面容、耳边响起嘈杂的讲话声，但都已模糊不清了，也许我那时就没有留意过。那时的我很有可能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旁观者，不愿与任何人有太多瓜葛，只能冷漠地观察着人类的一切。
200年前。啊，我不太想回忆它。那时的我已经远离社会太久了，久到忘记了语言，甚至可能忘记了自己人类的身份。我只记得我躲在森林里，躺在青苔和泥土上，望着枝叶间透射出的阳光，不断重复着苏醒和沉睡，直到落叶和泥土将我掩埋，消磨着好似无尽的时间。我早已忘记那时的自己思考过什么，也许什么也没有思考。那时的我就像一头野兽，或是路旁的一颗石子，难以被称为人类了。
300年前。那确实是一段奇特的回忆。我就像一块浮萍漂泊在海面上，让洋流和海浪指引着我前进。我看到了朝阳冲破海平面升起，听着涛声数着夜空中的繁星。晴天时，烈日在我的脸上烤出结晶的盐粒，暴雨时，我被浪涛吞入深海沉眠。看到船只我就潜入海中躲藏，看到小岛我游过去登陆探险……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我终于明白了自己背负的是何等诅咒，我曾经的愤怒与憎恨与这个诅咒相比显得不值一提。这让我逐渐在海上迷失了自我，不断地持续漂泊。那时的我就像心中出现一个空洞，曾经炽热的情感逐渐从洞中流出、消失。
400年前……回想起来，那时的生活其实和现在很像，不断地重复着杀戮和战斗。只不过那时我要对付的是不断找上门来的士兵、复仇者、疯子和宗教狂热分子。有的人想重新把我绑上火刑架、有的人想让我曝尸荒野、有的人想研究我不死的秘密、有的人想让我接受神的审判……为着各种无聊的理由源源不断地、没日没夜地向我袭来。但那时的我没有现在这些需要守护的东西、没有可以交流的同伴，心中只有好似无尽的愤怒和憎恨，只是纯粹地和那些可怜人持续着血腥的相互伤害。结果？我可是不死不灭啊。我杀了所有找上门或者试图阻拦我的人，没有一个对我拔剑相向的人能再回到家人的身边，我也成为了传说故事中的“深红（Crimson）魔女”。那时的我……我想现在我人格中疯狂的地方就源于那时，这份疯狂持续了近百年，已经在我记忆的土壤里形成一层鲜明的“地层”，成为了我的一部分，永远无法从记忆中抹去。如果有人见到了那时的我，那我的建议是跑得越远越好。
500年前……其实并没有500年前啦，我还没活到500岁，只是500这个数字比较方便而已。不过，追溯到我记忆的最深处，那里可能还能找到一个天真的少女，她幻想着用现在角度来看完全愚昧不堪的“炼金术”去治好肆虐在镇里的传染病。她每天的工作就是把森林里采到的各种奇形怪状的蘑菇放在锅里煮……那正是最初萝丝（Rose），尚没有成为“深红（Crimson）”的萝丝……如果有人有幸能见到她，我希望他能温柔地对待那个小女孩。
而未来的我又会是什么样呢？神再次和我开了一个玩笑，把我送到这个残酷而不合理的世界里，让我面对比Rose·Crimson的存在还不合理的怪物、面对更为惨烈的厮杀……以及那些用脆弱的人类之躯试图反抗这一切的孩子们。
就让我好好努一把力吧，希望100年后的萝丝回忆起现在的我不会露出后悔的表情。】
……
康乃馨“C”：萝塔斯！太好了！打通了！
萝塔斯“L”：康乃馨……我才刚醒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C：是、是萝丝，萝丝突然疯了！
L：……疯了？嗯……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呼—头晕……嗯，你们是在祛除恐怖体吧？
C：对、对，“门”打开之后，萝丝突然就说起胡话朝康乃馨冲过来了……就好像不认识康乃馨一样……表情就像、就像她第一次从“门”里出来那样。康乃馨还不容易才躲开她，怎么办啊？
L：嗯......康乃馨，萝丝没有防护服，她肉体虽然不死不灭，但是精神却完全没有任何防护……所以被“门”里蹦出来的精神类恐怖体影响是很常见的。
C：那、那怎么办啊？
L：嗯~是我的话就“砰”——照着她的脑袋打一枪就好了呢~
C：诶——
L：直白地说，就是杀死她一回就好了呢~不用担心，她回过神来不会怪你的。
C：杀……杀死萝丝吗……
L：康乃馨还是太善良了呢~既然康乃馨这么善良，那就努力想一个让她死得痛快点的办法吧。
C：嗯……哦……康乃馨试试看。
L：对了，她回过神来以后你可以这么跟她说：“让小孩子担心你，也太丢人了。”就说是我说的。
C：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