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谷是位于埃及境内的一座帝王陵墓山谷,这里埋葬着古埃及十八到二十王朝的众多法老及强大的贵族,其时间跨度可以穿越五百年左右。

在十九世纪之前,由埃及前往底比斯的交通是困难、费时及昂贵的,只有最刻苦耐劳的欧洲旅行家才会到来——在法国神父克劳德·西卡尔于一七二六年来到之前,没有人知道底比斯的所在。人们知道它是在尼罗河沿岸的位置,但经常与孟斐斯及其他城市混淆。

然而到了今天,从这里往西沿着陡峭的环山公路就能够直达卢克索东岸,如果包车的话,一天的费用也只在一百二十埃及镑上下,相比起英国的消费,在这里的开销可以说是廉价也不为过。

不过,唯独令人困扰的是,现在还是三月的时节,但处于赤道附近的当地却已经有了些许炎热的痕迹。所以刚从飞机中走到卢克索机场的室外,穿着秋装的伊莎贝尔就已经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

“好热……明明看过天气预报的——”

她低着头,小声嘀咕着的话语传到了身边的一名黑发女性的耳中。

“没办法呀,最近埃及的温度有些反常,分部这边已经有好多人中暑了。”

身边的那人看上去有些无所事事的模样,向四周张望着才发现伊莎贝尔还拎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刻意挺直的背部也因此显得僵硬。

“啊——抱歉,没注意到,我帮你拿吧。”

她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齐耳的短发就算被这样抓挠也依旧柔顺着从指间散落。还没等伊莎贝尔回应,她就把手伸了过去。随即伊莎贝尔歪着头,像是没明白对方的意图,她微微向后退了半步,疑惑的神色浮现在她的脸上。

“不……嗯,我还可以,没关系——诶呀!”

吞吐着说出拒绝的话语,但向后退却的动作却让她的身体出现短暂的失衡,惊呼着向后仰倒的瞬间,一双有力的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拽了回来。

“你啊,没必要的逞能就算了吧。”

话音未落,那个沉重的箱子就被她顺手拿过,接着肃立在伊莎贝尔的身边,明明庞大的行李箱与娇小的身躯完全不成比例,但她的力气却意料之外的大,只是单手就能轻松拎起。

“……恩,谢谢。”

她低着头,将自己的表情藏在阴影里,像是很不好意思地小声道谢着。

‘“嘛, 没什么关系,对我而言还很轻松的。”

像是炫耀一样地拱起手臂,她的肱二头肌从明显有过锻炼痕迹的上臂隆起,有一种独特的健美感。

“但是啊——你男朋友懒得有些过分欸,于情于理都是他应该来的才对。”

炫耀的气势骤然变成愤懑,然而夕子的话音未落,伊莎贝尔突然回头,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男朋友?”

“是说阿卡纳啊,不然呢?你难道有出轨吗?”

耳畔传来困惑的吐息声,温热的气息从耳廓一直传递到面颊,白皙透明的皮肤被逗弄得变为粉红,伊莎贝尔立刻捂住耳朵后退着,再度映入眼帘的则是夕子那副捉弄人的笑容。然后,在盯着她的目光变得更加危险前,伊莎贝尔轻轻叹了口气,为难似的开口道

“你啊……明明知道细节还这么说。”

“嘿嘿,但如果不只是为了遵守「誓言术」,也蛮好的,我倒觉得你们两个还挺般配的——啊,是褒义层面的哦。”

从太阳穴那边传来一阵阵微妙的不适感,但是冷不防地听到了这样的揶揄,就算是她也不禁吓了一大跳。

“……都说了不是这样的,我和他只是——”

“我知道我知道,为了骗过董事会的假婚约嘛,你都说过好多次啦。只是开玩笑而已,看你这幅为难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

闻言的伊莎贝尔无力地将手抚向额头,完全无力招架她那从四面八方丢来的语言弹幕。

在她面前,就算努力思考也无济于事,任何仔细考虑的措辞都会被不着调的对方轻松击溃,不论是从精神的角度还是物理的角度,所谓的一力降十会大概就是指井上夕子这样的人吧。

——不过,能轻松地逼迫对方进入自己的叙事节奏,这也的确是她的风格。

“你这家伙……性格还真是恶劣。”

“是呀是呀,我可是全集团性格第一恶劣的伊莎贝尔的第二恶劣好友呢——”

飘扬的撒娇声还未落下,完全不在意周围的目光,井上夕子就朝身边的伊莎贝尔飞扑过去。困惑着承受了对方带来的冲击力,伊莎贝尔被夕子牢牢抱住。

“嗯嗯,我们是恶劣双人组。”

伊莎贝尔一边敷衍着回答,一边把不停在自己胸前磨蹭的夕子推开。

“诶——一点感情都没有,像我爷爷家的收音机。”

不满着拉长了自己的语调,夕子笑嘻嘻着突然用力,让两人的距离变得更近。

“啊对不起,对不起……请别这样,太近了……”

伊莎贝尔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嘟囔着,却几乎放弃了挣扎,只好无奈地叨咕着什么。

——这样的视角。大概阔别许久了吧。从自己离开伦敦的那天,从她离开伦敦的那天,或许还应该感谢董事会的安排也说不定。

和往常的一样,和迄今为止的相同,尽管仍然会觉得困扰,却能让人安心。

被束缚住的同时,止不住地让思绪飞扬着,伊莎贝尔突然想到什么似得歪头,一直在观察着伊莎贝尔的夕子则以稍许困惑的表情仰头。

“怎么了?”

“不……只是在想苏尘那边该怎么办。”

“苏尘?啊,就是一周之后跟我一起执行B13-4任务的那个「牌语者」。没什么问题吧。”

然而,思考着的伊莎贝尔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

“如果只是A13的子任务倒还算安全,我主要是担心会出现突发状况——”

“比如A13本人直接找上门来?”

“该怎么说呢,倒也不至于这么糟糕……毕竟他肯定还是要亲自在遗迹那边坐镇。不过,虽然有拜托伊森帮忙照看他,感觉还能应付得过来……但我之后要去遗迹那边的话,可能也没办法分心给你们。所以,我有些担心。”

“嗨,人家好歹也是从前苏联就开始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安心啦,就算那个牌语者真的像传言的那样很废,那个毛熊大叔还是可以信赖的吧。”

“我不是担心苏尘,如果他真的只是废柴,事情反而没那么麻烦……”

“那是什么?任务可能会失败?”

夕子像征求认同那般仰起头直视着伊莎贝尔的双眼,而伊莎贝尔却只能抿起嘴角,摇头着回应。

“我担心伊森。”

“什么意思?”

松开一直紧缚着伊莎贝尔的双手,夕子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微微绷紧的眼角似乎在说明她认真的态度。

“就算有誓言术的约束,苏尘也远比你们想象的危险。”

观察着伊莎贝尔的反应,夕子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然而,伊莎贝尔却没有立刻说下去,她用手轻轻掩住嘴边思考了片刻。

“……嘛,如果不能说的话,也没关系。”

夕子把行李箱架在一边的手推车上,挥手示意伊莎贝尔跟上。

“不,不是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明才好。”

伊莎贝尔瞪大了眼睛,有些慌乱地朝夕子摆手,接着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一般,迟疑了很久,才娓娓道来。

“苏尘的牌语并不稳定,除去还不算明朗的能力和那个诡异的发动条件,真正危险的还是他能力的无差别性。阿卡纳应该把相关的报告给你看过了——”

“抱歉,你还是说明一下吧,那本跟字典一样厚的东西我完——全没有耐心去看哎。”

“你啊……和那个家伙真的很像。”

无奈地叹息着,伊莎贝尔打消了想要把两人的形象重合的妄想,她轻轻撩拨了一下前发后马上继续说道。

“那次在上海和那两个牌语者接触后,我通知集团回收了他们属下的尸体。无一例外的,他们的大脑全都发生了变性,部分身体组织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无机化。”

“无机化……他们变成石头了?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你说过那天是苏尘救了你的,那几个小喽啰就是被他的权能杀掉了呗。”

夕子翘起嘴角,左手竖起大拇指朝着自己的喉咙狠狠地横向划过。

“从结果上来说,也没说错……但问题在于,那时我感知到的意识碎片,并没有朝那些人流动的痕迹。”

眨巴了几下眼睛,夕子明显摆出了「这家伙再说什么啊」的表情。

“什么都没做就……意念杀人?”

“没有那么离谱,但确实很难理解他究竟做了什么——那时候虽然看不太清周围的情况,感知到的只有不断朝他那边流动的「牌语」。”

“这样吗……”

将视线集中在伊莎贝尔身上,夕子将在沉默中推着车子,然后她突然喃喃地说道。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世界上每个生命中都有「牌语」吧?”

“恩,是这样的没错。”

这次换成夕子的脸上出现了为难的表情,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她犹豫地开口。

“所以,这些人实际上是被「吸走」了自己的生命力?”

“可以这么理解……至于为什么我和那两个牌语者没有立刻倒下,大概是因为我们的牌语比较强吧。”

做出轻松的模样,伊莎贝尔难得地露出了笑脸。

“好可怕,可怕到有些恶心了。”

一边流汗一边发出烦躁的叹气声,夕子像是放弃希望一般地垂下肩膀。

“原来是这样,那董事会恐怕也没把他当回事吧?不然也不会把他派出来了。”

看到伊莎贝尔用无奈地苦笑表达了自己的赞同,夕子不禁一起笑了起来。

“而且……董事长也否决了我和苏尘一同行动的提议,所以只能找合适的人来帮忙了。”

“嘛,这样的话就没办法了呢……不过有「誓言术」的约束,那个苏尘想胡来也不太可能吧。”

“……就算这点我也——不,没什么。虽然有些事情还不清楚,我想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大概是属于毫无根据的那一范畴,伊莎贝尔立刻改口。

对伊莎贝尔这样兜圈子式的说话方式,夕子苦笑着轻轻耸了一下肩膀。

“嘛,总而言之就是看住他呗。”

夕子一边说着,一边仰头朝头顶的天窗上看去。

“嗯,不要让他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那是他权能发动的关键……必要的时候,我会利用誓言术为你们提供一些协助。”

听到这样的话,夕子嘴边嬉笑的表情瞬间消失,脸上留下的只有严肃和认真。

“你真的是担心伊森?”

然而这次,伊莎贝尔却没有躲避她的目光,她罕见地挑起眉毛,语气同样变得坚定。

“当然,那毕竟是和我父亲一样的人。”

伊莎贝尔用手撩拨了一下披散在肩部的头发,同时朝夕子投去一个微笑。

“你这个人好恐怖……真的,真的非常恐怖。”

夕子拉着手推车向后退了好多步,然后假装出胆怯的声音。

“是吗?”

“是的呢。”

夕子不满地鼓起了脸,之后,她一边嘟囔着什么,像是在表达自己对伊莎贝尔的不满,一边朝不断向前走去的伊莎贝尔那边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