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白泽的故事,祁轩做了整整一晚上的梦,梦他是一丝都记不起来了,但是觉是绝对没有睡好的。第二日,疲累的祁轩被门外传来的喋喋不休的说话声吵醒了。

他心想,看来是山海境里来了人,只是这说话的声音...祁轩愣了一下,“有些耳熟啊,我是不是在哪听过?”这样想着,祁轩推开了房门。

突然,一个毛茸茸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团子向他飞扑而来,他下意识地想退,但已经来不及了,下一秒,便挂在了他的身上。

“轩哥,这都十二点了,你可终于醒了!!!那个傻子非要等你醒了才能让我吃饭,我都快饿死了!轩哥帮我教训他!”

熟悉的声音让他低头看去,挂在他身上的哪里是个毛茸茸的团子,竟是个女孩子。

女孩个子小小的,虽然有着与白泽相差无二的长相,但是远不同于白泽的淡然,十分可爱。来人正是白泽的妹妹,在山海境有过几面之缘的女孩,白绮。

祁轩看着抱着自己的女孩,不知所措起来。身体僵硬在了原地,双手做“投降”状,甚至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他求助似地看向白泽,就差没把“救我”说出口了。

这种窘境并没有困扰祁轩太久,白泽一把抓住了白绮的领子,拎到了饭桌前,一脸不悦,“快饿死了还有力气告状?老实吃你的饭。”

白绮头一扭,冷哼一声,一副一句话都不打算跟白泽说的样子。白泽则是笑了一下,看来也不打算说些什么,便朝着祁轩走了过去。

终于解脱的祁轩眼看这两人的气氛有些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个小丫头不愿意吃饭,愿意生闷气...”

话音未落,白泽伸手一接,接住了从远处抛过来的瓷碗,还伴随着几句嗔骂,“呸!轩哥你是不知道,有人不知好歹,帮他出气也不知道感恩,天天木着一张脸,严肃地要命,不知道还以为脸部神经严重损坏!”

“少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嘿!我偏说!老古董,心心念念之人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跑这拿我出气来了?人家一片好心,不领情就算了,还让你当成驴肝肺,我不生气你以为我是菩萨转世吗?!”

“菩萨也没你那么不讲道理。”

“白泽!”

“直呼你兄长的名讳,何事?”

“老古董,看碗!”

祁轩看着满屋飞的碗碟,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独自洗漱去了。

热闹了许久,待他结束了一切,客厅里好像也安静了下来。他好奇地看了过去,只见客厅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杂乱无章,与刚才碗碟大战前没有任何变化,碗筷饭菜摆放整齐。白泽二人则坐在饭桌前,一人端着一碗饭,白绮正给白泽夹菜。

祁轩惊讶地挑了挑眉,心想,气消了?这两人真是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啊!

结果走近一看,才知道为何两人是这样一副“兄友妹恭”的状态。

白泽闭着一只眼睛安安静静地吃着饭,眼眶处的青紫赫然是被谁打了一拳的样子,嘴角处也带着不少伤,一张嘴便会拉动嘴角的伤,而白绮还总是帮他夹一些难以入口的食物。虽然他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嘴角的轻轻抽搐,着实暴露了白泽此时的痛苦。

祁轩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引得兄妹二人齐齐看向他。

“轩哥,饿了吧,快来尝尝我哥的手艺。”白绮笑眯眯地拉开了椅子,给他盛了一碗饭,“别看我哥平时不怎么喜欢吃饭,但是做的饭可是很不错的。”

祁轩谢着接过了白绮递过来的碗,见她吃的开心,默默凑近白泽,想笑却又不敢笑地看着他。

“想笑就笑。”

“看你平时不怒自威的阎王模样,想不到还是个口嫌体正直。心软了?舍不得对自家妹子动手吧。”

白泽停下了机械地进食动作,轻轻凑近祁轩,挑了挑眉,“不是,我打不过她。”

“真的?!”

祁轩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白泽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想再多逗他一会。于是,白泽叹了口气,皱着眉点了点头,“要是她认真起来,我只有挨揍的份。”

话音刚落,祁轩轻发出了一声感叹,看着吃起饭来一点形象都没有的白绮,眼神里多了几丝崇拜。他突然想起了自家老母亲曾经拿着一把笤帚将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从街东头打到街西头的事迹,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果然,高人都是真人不露相的。

殊不知,一旁的白泽赶紧遮住了嘴,生怕被他看出自己勾起的唇角。

白绮可就纳了闷儿,这怎么两人说了个悄悄话的工夫,两人的眼神变得这么奇怪,“你们又在说什么悄...呸呸呸。”

话还没说完,白绮便开始整理起了自己进到嘴里的乱糟糟的头发,看得祁轩直皱眉头,起身拿出了把梳子,边给她梳边笑,“丫头,我刚才就想说了,你这头发乱的,吃进去了不少吧?”

白绮挣扎地回头做了个鬼脸,祁轩无奈地摁住她,故作严肃地说:“头发还在我手里呢,不老实的话,小心我给你梳个朝天揪。”

许是怕祁轩说到做到,白绮变得老实了许多,正襟危坐的模样逗笑了看着两人的白泽。

“你笑什么?”两人同时看向白泽,只不过一个带着笑意,一个气鼓鼓地瞪着他。白泽赶忙收了十分少见的笑容,毕竟气急败坏的那位武力超群,惹急了是个哄不好的主。

“没什么,就是这丫头从来没有这么听过话。”

“吃醋了?”祁轩调笑了一句,手上动作不停,给白绮做了个还不错的造型,满意地点点头。下意识地接了下去,“在小孩面前,我们总要扮演不同的角色,戏本里还有白脸和红脸之分,一家人嘛,也分慈父严...”

话音戛然而止,许是总算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的祁轩,默默地坐了回去,二话不说扒起了饭。

“轩哥,你瞎说什么呢?你比我哥要好说话多了,温柔多了,怎么说也得是严父...”

“白绮,吃饭吧。”

“轩哥,你的脸都要埋进碗里了,难道是不好意...”

“食不言。”

白泽打断了喋喋不休,下一秒就要说出惊人话语的白绮,否则祁轩的脸真的要埋进碗里了,饭厅里也因此安静了下来。

饭桌上是几道家常菜,看着没什么新意,但冒着缕缕热气的样子,却让祁轩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他多久没有坐在桌前好好吃过一顿饭了?他自己也算不清了,毕竟太久了。

祁轩抬起头,偷偷地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白家兄妹,两人一左一右,各坐两边。女孩的话停不下来,时不时地跟他分享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虽然故事的主角都是白泽,但听到自己的名字时,白泽也只是笑笑,无奈地催促着白绮少说话多吃饭。看着两人的斗嘴,祁轩愣了一下。

祁轩失去一切的时候,真的什么都没有留给他,孑然一身,生怕他记不住只剩自己一人,日日让他梦见那天的画面。寻求真相变成了他的执念,甚至是活下去的执念。一开始,他并没有想过死,即使他猜不到结局,也会对未来充满希望。他愿意相信,一切都结束后,未来有一个人在等着他,那个人会让他逃出黑暗的囚笼,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吃自己喜欢的食物,可以毫无顾忌地冲动和大笑,听他说一天的趣事,抱怨一天的愤怒,让祁轩真正成为一个人。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竟然也变成了一种奢侈。许是对他天真的想法做出的惩罚,他没有找到真相,忘记了这份内心的救赎,更没有机会重新做回自己。直到有个人对他说,“总有一天,你会找到让你想要继续活下去的人。”他才记起被自己的忘记的一切。

许是看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劲,白泽问道:“怎么了?”

听着白泽的语气,祁轩愣了一下,接着便笑了。如果这真是一场梦,那就让他在梦里放肆一次吧。

“没,我就是晚上想吃西红柿炒鸡蛋。”

“好。”

“我还想吃白菜炖排骨。”

“好,做给你吃。”

“那你会拔丝地瓜吗?还有那个...那个...”

白绮在一旁咬着筷子,有些惆怅,她数着手指,轩哥都已经报了十几个菜名了,自家哥哥竟然都一一应下。如果晚上吃不了,不都得进了我的肚子?

她掐了掐自己小肚子上的肉,心想,完蛋了,这俩混蛋,老娘的减肥计划失败了啊!

…………………………………

眼见祁轩的报菜名已经到了百桌宴的程度,白绮赶忙拦了下来。

“哥,轩哥,别报菜名了,这些都不重要。日子长着呢,你们要是嫌少,一天吃五顿好不好?十顿也行!先听我说老神棍布置的任务好不好吗?再不说,吃饱了就想睡觉了...”

顶着一张和白泽九分相似的脸做着苦兮兮的表情,彻底把祁轩的坏心情一吹而散。他与白泽对视一笑,便看向白绮,“说吧,丫头。”

白绮清了清嗓子,一脸职业性假笑,“来自前线记者白绮的独家报告,山海境处长风晰因无故殴打下属,致其濒临死亡,愧疚万分,整日喝酒度日,以泪洗面,被副处姜炎罚扫山海境所有厕所三个月,承诺将会满足祁轩的任一愿望,如:一夜暴富,运气爆棚,长生不老什么的,并附带一次充当祁轩及其任一朋友沙包袋的机会,机会难得,先到先得哦。”

祁轩通了通耳朵,这些话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风晰,在给他道歉?可是还没等他问出口,白泽便先开了口。

“给他传话,让他自己来。”

“哦!我亲爱的哥哥,你终于有一次和我是同样的想法了。”白绮笑眯眯地看着祁轩,“轩哥,任一朋友可以考虑一下我哦,我可以帮你打他,照死里打的那种。”

祁轩连忙摆了摆手,拒绝了白绮“单纯”的好意。

比起对风晰出气,他更好奇为何风晰会如此执着他的记忆。风晰为何会对他说的那句“我绝对不会忘记任何一个珍视的人”如此生气,难道他忘记的人真的是风晰?

想到风晰有可能是记忆深处的那个人时,祁轩浑身一冷,打了个寒颤。

要是那个老妖怪,宁可失去全部记忆!我才不会相信从小到大的声音是他,一丝可能性都没有!

但是有没有可能风晰为了他所重视的人对自己出气?因为自己说不会忘记,但却记不起想找的那人,风晰只是替那人出气?

祁轩叹了口气,脑子乱作一团,几乎搅成了一团浆糊,便也不再细想。但是打风晰一顿的念头绝对不会消失的,他竟然敢这么说姜尤,祁轩想想便一肚子气!

老妖怪,你等着我,非得揍你一顿不可!

“阿嚏!哪只兔崽子又骂我?”

站在风晰身后的小妖怪瑟瑟发抖,传言说的没错,山海境要完了!大人都不正常了,竟然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呜呜呜...

话说回祁轩这边,白绮见风晰的事告一段落,便说起了她此次前来的另一件事。

“其实我此次前来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乙木石简。”白绮解释道:“如同玉章石简可以操控界中人,乙木石简表面的力量是看透假象,但他其实还有一层力量,便是替拥有者完成一个愿望,可得世间所有未知的真相与答案。而此块石简,拥有古怪的个性,他只会选择灵魂至纯至圣之人。若被有心者得之,这块石简定会不满意,轻则使用者魂尽消散,重则世间所有的秩序都会被破坏颠倒。”

“昨夜,在轩哥做梦的时候,进行了一次新的预言,也正是如此,让玉章石简和乙木石简感受到了彼此的力量。”

白绮抖了抖肩,“轩哥做梦的时候,玉章与乙木同时触发了力量,也就是说,你梦见的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乙木石简的拥有者。”

“但糟糕的事情是乙木石简的力量彻底解封,将会有许多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为得其力量群起而攻之,而玉章石简又露出了真面目,很难不去想象乙木是否也有另一重模样。”白绮无奈地摊了摊手,“这样即使找到了拥有者,猜乙木究竟是什么物件也好比大海捞针。”

“真面目?”祁轩有些迷茫,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问道:“我从未使用过玉章石简,可我为什么会进行预言?昨夜也好,前几天那个荒唐的梦也罢,为什么会是我?”

白绮眉头微蹙,“轩哥也不知道?”

见祁轩一脸迷茫,白绮耐心地解释着,“玉章石简的真面目是一个通身墨玉的阴鱼,五行属水,而阴鱼一出,自然会有阳鱼在世,阴阳鱼共生共存,并称为玉章石简,拥有阳鱼的人自然就可以感受到玉章石简的预言力量。”

“而你的项链,便是另一块的阳鱼。轩哥,这项链是谁给你的?”

祁轩下意识地拿出了脖子上带了许久的项链,项链如玉凝脂,熊牙样子,细看去竟还带着一些细小的纹样,就像太极里的阴阳鱼。

“这个吗?我记得是我很小的时候,一个老和尚送我的。”

祁轩想了半晌,道:“那老和尚一字眉,长得慈眉善目的,声音好听极了,一点都不像他的年龄。他见我时,还嘟囔着什么‘你和白小子走的急,留下了这个,和尚我物归原主了...’时间太久了,他好像还说了些什么,但我已经记不清了。回家后,我爸也问了这个项链的来历,听我说完,便一脸严肃,嘱咐我要带着身上,坚决不能让人知道。”

“然后...我就一直带到现在了。”

“一字眉的老和尚?声音好听?他是不是一直拿着一根蜡烛?”许久未曾开口的白泽突然出了声。

“对!他的手里是有一根莲花状的蜡烛。你认识他?”

白泽点了点头,“你也听说过,重案处的处长,圣者,庄严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