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3将计就计
“今天是2017年3月1日，太阳公公很早就出来了，暖暖的。院长奶奶刚刚教会了我写日记，小美现在正在写的就是日记！小美今天很开心，因为今天是小美的生日，小美终于六岁啦！姐姐说今天会来看我，给我过生日，我最喜欢姐姐了！”
“今天是2017年3月2日，太阳公公今天没有出现，小美不能坐在秋千上写日记了。今天小美不开心，因为昨天姐姐没有来。”
“今天是2017年3月3日，姐姐还没有来，小美会乖乖听话，做一个乖孩子，姐姐你来看看小美好不好呀？”
“3月4日，姐姐还是没有来...”
“3月7日，姐姐我好想你！”
………………
“今天4月23日，今天是小美最开心的一天，姐姐终于来了！小美偷偷听到姐姐对院长奶奶说，要带小美回家，以后小美就可以天天见到姐姐了吗？”
祁轩翻看着钟小美的日记，一整本稚嫩的字体中充斥着“姐姐”二字。他小心翼翼地将日记放到小美的床边，好似此时他真的回到了过去，而不仅仅只是一处幻象。
他环顾着四周，发现这座孤儿院的装修略显破旧，家具虽是齐全的，但一看就知道已经用了很多年，上下铺的床脚有些歪扭，若是稍微重一些，仿佛都能把床铺压塌。
“这里是钟小美的回忆吗？”
听见风晰的询问，祁轩点点头，解释道：“你曾经说过的，幻见存在的四重幻象，分别是主人最重要的四次记忆—权情力梦，这一重就是钟小美的情了。”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关于姐姐的存在吗？
众人离开此处的房间，一出门便看到了背对着他们的一个身姿俏丽，打扮时尚的女孩，女孩正与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商量着什么。
祁轩走上前，却看不见女孩的面貌，他大抵也能知道这女孩的身份，正是钟小美口中所提的姐姐—苏妍。但此时他们正处于钟小美的记忆中，所看到的一切也只是钟小美目睹的一切。
只听上了年纪，院长打扮的女人对着她说：“你现在可不具备收养小美的条件，一是年龄不够，二，你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怎么再养一个小女孩呢？”
“院长，我...我都清楚，但是小美是钟叔叔唯一的孩子了。当年工地的那场事故发生后，所有叔叔婶婶都死在了那里，我爸妈又因为付不起赔偿金自杀了，我能做的也只有养大小美，算是赔罪了。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那个新上任的李市长和姓贾的...”
“小妍，这话可不能到处乱说！咱们这地天高皇帝远，那些人想做什么，咱们根本阻止不了。以前大家都盼着李忠民下去，也不是没闹过，但他不还是变成了市长。其他区有国家下批的改革文件，他不敢动，那他们就只能死命地压榨在咱老城区。”院长摇了摇头，”隔了个街区好像隔了个世界一样，现在还面临着老城区拆迁...等所有事都结束了，带着拆迁款离开这里吧。我们这些老人一辈子扎根在这里，走不远了。”
“不行！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我一定要曝光他们所作的一切！当年那个豆腐渣工程让多少人家破人亡，这么多年，又有多少人生活在他们的压迫下，敢怒不敢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只手遮天了！他们不敢，我苏妍不怕，我来说！”
院长深深地叹了口气，“苏妍，你只想着这些，你有想过小美吗？你如果不收养她，你愿意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奶奶不阻拦你，但是既然收养了小美，你就得负起责任！她上学不需要钱吗，日常起居不需要钱，往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苏妍，你要想清楚啊！”
“……”
记忆戛然而止，也不知道是钟小美的原因还是二人不再继续下去了，眼前瞬间换了个景象。
一旁的风晰撞了撞姜炎的胳膊，轻声问道：“老城区还发生过这些事？你见过那个李市长吗？”
姜炎思虑了一番，道：“有关于人世间的事不属于我们的管辖范围，若想知情，恐怕重案处会知道的更多一些，毕竟他们还是在人间境里面。”
“那个李市长呢？你不是经常需要像一帮老头子汇报工作吗？那里面有他吗？”
“没见过...”姜炎无奈地揉了揉眉，“这么大年纪叫别人老头子，你可真要脸！季度汇报工作的审查组是上面派下来的人，市级省级应该都不属于审查组里面的人。”
“这么复杂？现在的规则可比咱们那时候复杂太多了！”
“你不如多了解点人间境的规则，否则哪天我不在的时候，就得靠你自己去应付那些老头子了，你可别认错人啊，处长！”
风晰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好小跑上前，揽着姜炎的脖子，大夸他的重要性。鉴于后面的话实在没什么营养，祁轩也不那么好奇了，便接着认真看向眼前的场景。
眼前是一处略显破旧的阁楼，钟小美蹲在一堆杂货中挑来挑去。不一会儿，阁楼的楼梯处出现了“咚咚咚”上楼梯的声音。
钟小美回头一看，接着甜甜地笑了，“姐姐。”
“小美，在这里干什么呢？阁楼上太脏了，我们下去吧！”
走上楼来的正是钟小美的姐姐，苏妍。虽然在刚才的场景中并没有看到她的正脸，但依据此时的打扮，应该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苏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也变得成熟了不少。
但是看到她的长相，祁轩不由得皱了皱眉，总感觉在哪里见过的样子？究竟在哪里呢？
“姐姐，刚才在楼下看到收废品的爷爷了，我记得上次姐姐说过阁楼上有很多废品，我想整理一下卖掉。”
苏妍蹲在钟小美身边，抱住她，笑了笑说：“小美真好，姐姐开心又难过。姐姐不想让小美这么懂事，小美还小，可以依赖姐姐，可以任性，可以要求姐姐买任何小美想要的东西...”
“姐姐天天忙到那么晚累吗？”
“不累，只要想着小美，姐姐就不累了！”
钟小美搂着苏妍的脖子，笑嘻嘻地说：“小美什么都不想要，小美只想陪在姐姐身边！”
“那姐姐和小美一起整理，一会儿带小美出去吃大餐好不好呀？”
“好！”于是两人忙碌了起来。
风晰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纳闷，“这也是四重幻象之一？难道这还是情那重幻象？”
祁轩摇了摇头，“不对，此时应该已经是第二重幻象了才对。不是情，难道是梦？”
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未曾开口的白泽突然出了声，“快看！”
循声望去，只见苏妍在一堆杂物中拿出了一块如脂玉般润滑的乳白色石板，石板周围刻印着奇怪的黑色符文，映衬着石板神秘又诡异。这块石板突然带给祁轩一阵奇异的感觉，明明没有触碰到石板，他却有着曾经将石板置于手心之上的触感，冰冷且滑润。
“玉章石简怎么会在这里？”
祁轩愣了一下，看向身旁惊讶的众人，又看了看苏妍手中的石板。他盯着石板的眼神有些木楞，好似被什么吸引召唤一般，神情恍惚地走向了玉章石简。
他轻轻将手置于石简之上，突然，一段奇妙的画面涌现入他的脑中。
一身纹绣白裳的人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坐在石凳之上，祁轩见过那人，正是刚才在水中见到的白发神秘人，亦是李小勇幻见时黄沙古战场见到的人。而这人有着一张不能让他忽视的面容，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就连眼角的痣都恰好地长到了同一处地方。
难道，这是我的前世？
这是祁轩最能想到的可能性了，否则，他真猜不出眼前这人与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是自己的祖辈吧？
还没等祁轩想明白，这人突然一招手，唤进一位年纪不小的老者，老者的长相与苏妍有近九分相似，就连眼角的痣与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丹凤眼都近乎一模一样。
男人看着老者，招了招手，他的笑容强大自信，却又不失温柔，道：“石简就由你们一脉来保管吧！”
“是，谨遵人皇指令。但是，小人可否越举上问？”
“问。”那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又去玩起了头发。
老者好似有些紧张，思虑半晌，终于开了口，“人皇为何要将玉章石简交于小人一脉？”
“没什么原因...”被称作人皇的男人笑了笑，“大抵是我看你比较顺眼吧！”
听到这话，老者赶忙跪拜，“小人一支定不辱人皇使命，生生世世尽守玉章石简，绝无二心！”
他大声笑了出来，“有无二心我便不介意，只是你们一支要迁往轩辕谷外围驻守。自此后，一支中生下的所有女娃，都要叫做妍，妍芷玉草的妍。”
“是，人皇，小人即日启程，赴往轩辕谷。”老者好似有什么想说，支支吾吾的样子很是可疑，男人也并不急迫，只是揉搓着发丝，等着老者的开口。“人皇为何要如此布局？”
男人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却还是依旧笑眯眯的模样，靠近老者，轻声道“干好自己的事，这不是你能管的。”
老者瞬间汗如雨下，僵直在原地不敢有动作。男人笑着拍了拍他，再也没说什么，越过瘫在地上的老者离去了。
祁轩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愣在原地。妍...难道这老头是苏妍的祖先，这段记忆，究竟是真是假？而他为什么能看到这段影像？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突然感觉肩膀从后面被人轻拍了一下，祁轩回头望去，只见白泽皱着眉站在他身边，“你怎么了？”
此时，祁轩再去环顾四周时，竟又回到了钟小美家的阁楼，什么白发神秘人还有老者，统统消失不见。
“你怎么突然不动了？”
“我刚才看到了...”
祁轩突然闭上了嘴，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倒是风晰在一旁催促着，“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一位老者，拿着玉章石简。”
“一个老头？”风晰咂舌两声，道：“那老头不会眼角还有颗痣，长着一双丹凤眼吧？”
祁轩轻叹了口气，还是没有瞒住他们，便点了点头。但令他惊讶的是，风晰等人并未再继续深入问下去，只是与姜炎对视了一下，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他松了口气，可这一切却被白泽看在了眼里，只见白泽皱了皱眉，却也没有揭穿他。
“这重幻象应该就是力了吧。”
只见苏妍就像祁轩那般，碰触玉章石简的瞬间便出了神。众人和钟小美一样，静静地等待着，突然，苏妍一脸惊恐，将钟小美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姐姐，你怎么了？”
“小美，姐姐...看到你死了...”
话音刚落，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了起来，好似景象正在飞快地移动着，下一刻，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依旧是这处阁楼。但却有些不一样，此时的阁楼变得干净了许多，钟小美飘在半空中看着苏妍正在与隐藏于角落中的一人对话。
“这样，我就能报仇了吗？”
“是的，玉章石简的能力很大，它可以使你成为非生者，具有非人非鬼的气息，越过世间的所有规则，操纵界中人，为你报仇。但是...只要你用玉章石简杀了人，自己便会成为界中人，如果你将他们全部杀了，你就会消失...”
神秘人的声音好似有魔力，带着些许的笑意。但苏妍却已经听不进去半分，只是紧紧地握住了拳，“我是罪人的女儿，我有罪...可为什么，死的却是小美？她那么好，她应该拥有所有的快乐，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啊！我不怕消失...只要能让我为她报仇就够了！”
“好！我会教你怎么用石简的力量，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很快，一只叫做蠪侄的怪物会来找你。你不要怕他，只要告诉他，曾经杀死他的四个人类已经转世就够了。”神秘人咯咯咯地笑了出来。
“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男人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拒绝。只听苏妍开口问：“你为什么帮我？”
“这个世间太过平和了，一点乐趣都没有，神都快忘记了自己的使命，竟然开始怜悯人类了？我不喜欢平衡，世间本身便该失衡才对，若世间再现部落混战，我能做的一定比人皇多！”
男人答非所问，此时他的笑声疯狂了许多，苏妍却一点都不害怕。对于她而言，死都不怕了，还惧什么。此时的她没有任何心思探寻神秘人的目的，即使被利用又如何，至今为止，生活教会她的便是互相利用。她只要学会怎样使用石简，操控界中人为钟小美报仇就够了。
“我答应你...”
“姐姐，他是坏人，你不要答应他，不要，不要啊！”
突然，钟小美冲上前想要将石简破坏掉，但却被石简的力量击退，一声尖叫消失，众人眼前的景象也随之消失。
“这就是结束？”
祁轩皱眉，“不对，应该还有梦才对。”
“没有梦！”
“什么？”祁轩看向突然开了口的白泽。
只见白泽伸手指向一旁，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竟见钟小美哭着站在他们不远处，白泽解释道：“没有梦，因为她的梦已经与情重合了。她已经醒了，幻见消失了。”
祁轩走到钟小美的面前，轻声道：“因为你的心愿，我一定不会让她消失！”
众人站在不远处看着抱着祁轩嚎啕大哭的钟小美，沉默不语。
但是现在对于他们而言，最难的便是找到苏妍的下落。
正在这时，祁轩突然开口，“我知道怎么办？”
“有办法？”白泽问。
祁轩摸了摸下巴，“也不能叫办法吧！现在只能赌一把，赌她苏妍不知道山海境的存在，而且，就现在的形式而言，除了我们应该没人知道贾仁录和沙都兴已经死了，界中人被抓住了吧...”
“你想做什么？”
“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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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祁轩站在山海境的天台上，一言不发，就连白泽走到他身边，他也没有察觉到。
“在想什么？”
“一个人的生活，究竟能到什么地步？”祁轩自嘲地笑了笑，“你听过人有七苦吗？”
“你在和我讲经吗？”
祁轩笑着看向白泽，“讲经？”
白泽递过杯子中的中药，解释是姜炎特意熬制，嘱咐他一定要盯着祁轩喝下。眼见祁轩捏着鼻子吞了下去，解释道：“重案处的和尚上次山上讲经时，讲过这段，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我曾想过，如果找到我们家当年那件事的凶手，肯定饶不了他。但是这之后呢？我又该去哪？”
“山海境。”
祁轩笑了笑，晃了晃杯中的药渣，嫌弃地拿远了些，“不是这样，我并不是找不到去处，而是找不到存在意义了。十二岁开始，我便和鬼怪做起了交易，至今的生活好像都是为了查清楚当年的案子而活，如果真的等我查清楚了，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我应该会去死吧...”
白泽沉默了，这种事，作为神的他，更是不清楚了。因为他不死不灭，实在想象不到死亡，或是意识消弭是什么样的感受。
“但是看到钟小美的时候，我又否定了死的念头。如果当年死的是我，活得是小尤，我绝对不会希望他将存在的意义放在过去，我希望他能摆脱过去，活成自己...”祁轩笑了笑，“但是到了自己身上，却又做不到忘记过去...”
突然，一掌拍到了他的头上，祁轩捂着脑袋，瞪着白泽，“你有病啊？！打我干什么？”
“我活了很久，忘记了很多东西，但是一直记得有个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谁？”
“我忘了。”白泽看着他，继续说：“那人说，人类是种很神奇的动物，他们独居却又渴望群居，群居却又向往独居，生命对于一个人而言很长很长，总有一天，他会找到那些人，一个人或是一群人，让他活下去的人。”
祁轩愣了一下，笑了，“这话很现代嘛！你确定是你那个时期的人对你说的？群居，独居都有了，别是活了太久，脑子不好使了吧。”
白泽耸了耸肩，却也没说什么，表情倒是轻松地很。
“你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祁轩摇了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得不到答案，白泽只好对着隐藏在暗处的众人挑挑眉，表示自己也没辙。
但看祁轩又恢复到以往得意的样子，白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了出来。
奇怪的人类，还是别死的太早的好，祁轩，活得久一些吧，这样，我的乐趣也能多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