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水蓝色虹膜的少女怔怔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她有着瓜子形的脸颊,两条银色的长辫垂落腰际,阿德里安想要开口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她的名字,忽然她转过身向前跑去,一名满身泥泞的幼童在街道上哭泣着。就在她抱起幼童的同时,一匹双眼通红的鬼马拉着仿佛是由污泥构成的马车从浓雾中穿出,鬼马宛如灯笼一般的肚子胀破,无数猩红的蜘蛛泻出。鬼马甩溢着唾沫星子扑向试图用身体保护孩子的少女,不知为何,阿德里安觉得她的性命远胜于一切,于是他拼尽全力向前冲去,终于在鬼马来临前一刻将她推开。少女的眼中倒映出阿德里安的面庞,然而他惊讶地发现那张面孔并不属于他自己,它属于一名全然陌生的少年。倒影转瞬之间变得模糊,阿德里安转过头,映入眼帘的乃是数不清的猩红蜘蛛,以及不断逼近的鬼马喉咙深处的深红。
阿德里安从梦中惊醒,梦中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安心的拱形穹顶,上面绘有天使、神灵和长蛇的壁画。扎着银发的妇女和梦中的少女相靠着在昏黄的烛火下缝补着衣物、脸上生着斑驳的雀斑和其他孩子玩着除魔者游戏的黑发男孩,阿德里安忽然意识到他正在窥视那名少年的记忆。支离破碎的记忆仿佛雪崩一般滚入阿德里安的脑海,他挣扎着从床铺上坐起,映入眼帘的乃是绘有宗教壁画的穹顶,陌生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在这份记忆中,他不再是阿德里安·诺德拉贡,而是一名笑声宛如洪钟的面包师的儿子,梦中的少女则是他十二岁的妹妹。
他挣扎着从带有护栏的床铺上坐起,除了自己之外,圣堂的床铺上还躺着数名患者,床铺呈圆环形围绕中心的空地,地面乃是由整块岩石构成,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符咒和仪纹,一枚萤火虫般的光点从他床旁的岩石中渗出,在漂浮到半空之后,像是受到吸引一般向他漂来。阿德里安探出手指向它戳去,在触及它的一刹,光球仿佛有生命一般被吸入了他的手指。
“那是‘光脉之井’「Leylinewell」从滋养这片土地的地脉中汲取的生命精华,马纳尔,”一位戴着黑白双色头巾,头巾下披散着枣红色秀发,有着褐色瞳色和小巧鼻子,气质颇为优雅的初巫解释道,“你有感觉哪里不舒服么?”
“我想我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初巫小姐能告诉我这是哪儿么?”
“这里乃是愈院的祈祷殿,你还能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筛面粉时落下的雪粉、米莉编织的花环、琪亚娜的笑颜……无数的回忆在阿德里安的脑海中闪过,他艰难地说道:“秋穗节后两日。”
似乎是察觉到了阿德里安的异常,初巫关切地问道:“是感到头晕么,倘若想吐的话我让人拿盆子过来。”
阿德里安摇了摇头,“我没有任何不适,只是突然有些疲倦。”
见巫女尚未离去,阿德里安补充道:“我想只要休息一下就能恢复,请初巫小姐不必担心。”
“好吧,倘若有感到任何不适的话,请随时和我们说。”
说完后,两名巫女便结伴着离去。
圣徒的壁画之间呈十字形镶嵌着红色、绿色、黄色的宝石,漂浮在虚空中的光点,眼前的一切都让阿德里安难以置信,他猜想他的灵魂在这个人死后进入了他的身体,他清晰地回忆起母亲为他煎的黄油苹果的香甜、父亲教导给面包塑形时的严厉、琪亚娜为他敷上药膏时的温柔,蓦然间他意识到自己正是这个家庭不可分割的一员。
马纳尔默默躺倒在床上,父亲、母亲、锡安、丹妮丝你们会想念我么?阿尔希雅、凯登、萝丝琳学姐、莱娜你们的灵魂也寄宿在了这里的某一个人身上么?我一定会承担好自己的责任,照顾好自己的家人。
倦意逐渐涌上马纳尔的脑海,他在微黄的烛火下沉沉睡去。
“风元素还有所不足,”马纳尔望向眼前的少年,他有着金色的长发,点点雀斑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还需要服用些能补充风元素的草药调理。”
“非常感谢修士大人的照料。”马纳尔俯身道。
“你倒是要好好感谢‘白蔷薇’的法斯莉娅大人,要不是她请求的话,你可是绝无可能进入祈祷殿的。”
在马纳尔的记忆中,似乎并不存在“法斯莉娅”这么一位大人。
“…请问修士大人知道法斯莉娅大人怎么会关照我这样一介平民呢?”
“听说你是为了救妹妹撞上了法斯莉娅大人的马车。”修士的颜色稍稍缓和道。
在犹豫了瞬间之后,马纳尔缓缓问道:“请问修士大人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这里?”
“你还想离开这里?”修士颜色一凛,“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这么快就不想要了么,没听到我说还要再补充风元素么?”
“不过我觉得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健康了。”马纳尔坚持道。
“……你住院的费用已经由法斯莉娅大人承担了,所以这两天就老老实实待在祈祷殿休息吧。”修士的语气稍稍软弱了一些。
“……我会派人告知你的家人你苏醒的消息的。”修士补充道。
“谢谢修士大人。”
在修士一行人离开之后,马纳尔轻轻滑下床铺,冰凉伴有凹凸的奇特触感从脚底传来,倘若一起合宿的其他人也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话,如果只有自己的这具身体碰巧能够苏醒的话……马纳尔感到无尽的担忧从自己的心底涌起。
“你现在还不可以起来,马纳尔。”少女的呼喊声从一旁的高台上响起。
身旁的病人身上满满当当的缠着绷带,碧绿的浸膏从绷带的缝隙间渗出。
“你在看什么呀,马纳尔,”初巫的声音已经在马纳尔身侧响起,“他全身上下都被‘野火’烧伤了。”
“…抱歉,我只是担心、其他人的状况。”
“其他人的状况关你什么事呀,真是的,”初巫忍不住笑道,“他们会有修士关心的,你现在乖乖躺回床上去,我帮你问下修道生能不能下床。”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马纳尔才缓缓答道:“……谢谢你,抱歉让你见笑了。”
在为马纳尔重新盖上被子之后,初巫才姗姗离去。
倘若自己不在的话,沃姆恐怕得独自一人加热烤炉,他做得到么;琪亚娜的手很笨,如果让她来帮父亲制作面包的话,恐怕会做出许多奇形怪状的面包来;米莉还小,她连桌上的水壶都还够不到。
马纳尔的思绪缓缓沉浸在纷扰的回忆中,他还记得为了修缮烤炉,他将黄泥一撮一撮抹在烤炉的裂缝上,由于为米莉收集雪水,自己的手指被冻得僵硬,最终不得不面对像是小山般一堆面包结扭得像生了瘤子的藤条一般的面包。
犹如清风滑过湖面般平静的脚步声唤回了马纳尔,手持镶有湖蓝色宝石的短杖的少女有着一头宛如晴空般的深沉黑发,双瞳乃是湖蓝色,戴着一盏形状是两段翠绿色枝叶的冠冕,衣着乃是绣着浅绿色符文并且镶着金边的白色法袍,足踩着同样是边沿绣着淡绿色符咒的白色船鞋。
黑发少女在祈祷殿的中央停下了脚步。伴随着竖琴声的响起,原本稀疏的光点像是受到了召唤似的缓缓从地底涌出。少女宛如天使般在光点中缓缓舞动着肢体。在提琴声响起的一刹,无数的光点从镌刻着魔法阵的基岩中涌起,浮现在马纳尔眼前的是被秋日的阳光映照的通黄的森林,枯叶在脚底沙沙作响,两名精灵在河边各自弹奏着提琴和竖琴,融合的乐曲宛如精灵的叹息一般。少女在光点融合而成的花海中旋转身体,这一刻,现实和幻境交织在一起,马纳尔看见少女的嘴角勾起微笑,双膝屈起又伸直,仿佛从骨髓渗透而出的温暖紧紧拥抱着他。短杖在空中留下宛如雾霭一般的蓝绿色痕迹,无数的光点没入马纳尔的身体中。伴随着竖琴和提琴节奏的转变,少女的脚步也逐渐舒缓,原本像蜜蜂一样在空中四处乱窜的光点也乖巧起来。仿佛蒲公英一般的光点缓缓向上飘去,直至在高空中分解消散。
在黑发少女领着其他巫女离开之后,值守的初巫走到马纳尔身旁低声问道:“就像耀眼的宝石一般是么?”
初巫有着银色的短发,肤色白皙,尽管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孩子般的稚气,但那双褐色的双眼却冷漠的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一个冰雕的瓷娃娃。“瓷娃娃”自顾自地说道:“梅莉大人是巴伍德家的三女,可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够染指的。”
马纳尔能够感受到少女口中的善意,连魔法是什么都无法理解的平民,又怎么能指望和贵族成为朋友。
“…谢谢,”马纳尔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能请教你的名字么?”
“艾莉,”在停顿了片刻之后,她补充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和我说。”
“谢谢你,艾莉。”
女孩摇了摇头,接着就默默离去。
我不再是自由之身了,马纳尔望向远处,我只不过是一名卑微的面包匠罢了,过去如此,今后亦将如此,将来或许会迎娶某位同样平凡的少女,日复一日地重复烘焙着面包,生下孩子,教导他们烘焙面包的技巧,直到某场疾病带来生命的终结。
原来不是为了家人想要考上出色的大学,不知不觉泪水已经模糊了马纳尔的双眼,原来想要出人头地的是我啊!我已经努力了那么久,父亲、母亲,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马纳尔埋下头,强忍着不哭出声来,胸口却撕心裂肺的痛。我一定会把这个混账世界打烂给你们看,马纳尔的心中充斥着绝望,可恶。
当修士再次到访时,马纳尔已经将这份苦闷埋在心底。
“你现在体内的元素已经基本平衡了,可以去外面的圣室住了,”修士如此宣布道,“如果顺利的话,再过两、三天,你就可以回去了。”
倘若琪亚娜听到自己快要康复的消息,一定会高兴坏了的,马纳尔心想。
父亲或许会让琪亚娜来看望他,沃姆和米莉说不定也会跟过来。见面的时候要好好说说琪亚娜,救人是好心没错,但怎么能莽莽撞撞地冲到马车面前……
在马纳尔沉思的时候,他隐隐约约听见初巫的谈话声从值守台的方向传来。他转过头,看见艾莉正向他走来。
“马纳尔,我来接你去圣室。”艾莉。
祈祷殿外乃是高耸的圣堂,数十根纤细的立柱支撑着它。肃穆的讲经台矗立在大门的一侧,在它的后方乃是高耸的天使雕像。
“在圣室休养的都是名门贵胄,再不济也是家财万贯的富户,执事大人恩准你在圣室休养,可不要得意忘形了。”艾莉说道。
她是在告诫自己,马纳尔意识到。
“不必太过担心,即使平民犯下了过错,弗鲁达大人也不会过分苛责,是位值得尊敬的老人。”
艾莉在走廊的中间停下了脚步,镶有黑铁打造的漩涡状花纹的木门和石柱上的雕刻一样精致。
她轻轻叩了叩木门,“弗鲁达大人,请问现在我可以进来么?”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马纳尔听见从门后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咳嗽声,紧接着,“进来吧,我的孩子。”
两张铺着白色床单的木床摆放在房间的一侧,窗框是菱形图案的木窗向外敞开,窗台下是摆放着书籍和羽毛笔的书桌,书桌一侧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老人正坐在另一侧木桌后的软榻上。
老人的鬓发已然稀疏,双颊由于皮肤松弛耷拉在两侧,但他的目光却仍然矍铄,宛如黑暗中的星光一般。在他的身上只披着一件亚麻的长袍,枯瘦的双脚则无力地埋在拖鞋中。
“弗鲁达大人,这位是马纳尔,是一位面包坊主的儿子,为了救妹妹意外被马车撞伤,马丁执事大人希望他能在这里休养几晚。”
“并不是每一位修士都懂得牺牲,”老人将目光投向马纳尔,“过来吧,孩子,让我好好看看你。”
马纳尔向前走去。
“白浪城的海涅主教请求我修缮一部典籍 ,我正好缺少一名助手,孩子。”老人仰起头望向马纳尔,“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协助我。”
我?可我从未服侍过贵族……一瞬间,马纳尔感觉到那个怯懦的男孩在影响自己。我并不是他,马纳尔提醒自己,我认识这里的文字,而他却连前往修道院的外院听课的欲望都没有。
“能够协助大人是小人的荣幸。”马纳尔跪下道。
“直到你离去,那张床都属于你,马纳尔。”弗鲁达抬起手,接着将手指向靠门的那张木床道。
在告知马纳尔住院相关的注意事项后,艾莉离开了房间。
弗鲁达缓缓从软榻上站起,接着向书桌走去。马纳尔看见弗鲁达从书摞中抽出一本有着棕色封皮的书本,书名乃是“天文学”。
……命主要么是带着兽类的部分出生的,比如有时会出现猿类或者猫之类的,要么是有女人生下了怪物,或者命主本身就是野兽。但这样的话,像前面说的征象星都在果宫,有任何一颗凶星妨碍上升、月亮或盘主星的守护星……
马纳尔的目光被这些光怪陆离的话语所吸引,直到弗鲁达大人的声音缓缓响起:“你认识这些字么,孩子?”
“小人的父亲曾教导过我识字。”
“占星术乃是神学的基础,但这本书对现在的你而言还太过深奥,”弗鲁达大人缓缓站起身来,“倘若你感兴趣的话,我想这本书更适合你。”说着,他从书架上抽出了另一本厚重的书本,在它的封面上烫着“天体论”几个单词。
像是守护珍宝一般,马纳尔小心翼翼地从老人手中捧过书本,郑重地说道:“谢谢大人的教导。”
马纳尔并不能判断书中话语的真伪——这也不是他应该去做的。在世界未诞生之际,只有无尽的虚空和混沌。虚空和混沌孕育了一颗被唤作“世界之源”的种子。萌发的种子乃是世界运行的规则,规则一层一层的衍生,世界树的枝桠也由此产生。从枝桠上生长出叶片。人类所处于的叶片被称作中庭。他所居住的星球被称作地球,地球和其他的星体共同围绕着世界树的枝桠——也就是太阳,公转。
马纳尔从未觉的在地理课上掌握的知识是如此的有用,尽管月球的数目、公转的规律、空中的星象等并不相同,但这并不妨碍他学习书中的知识。他甚至觉得——这本书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阅读的时间过的飞快,直到女仆的呼唤声从门外响起,马纳尔才意识到现在竟然已经是中午。
马纳尔望向弗鲁达大人,在征得老人的同意后,马纳尔才说道:“请进吧,女仆小姐。”
端着木盘进来的乃是一位戴着白色头巾,穿着褐色长裙的少女,她有着红色的秀发,脸颊上则带着斑驳的雀斑,“午餐是烤培根、蘑菇炖肉汤、还有甜菜拌豌豆,弗鲁达大人。”少女微笑道。
也许是刚离开祈祷殿的缘故,马纳尔觉得自己并不饿,但在弗鲁达大人的建议下,马纳尔还是将剩下的面包,就着豌豆咽下了肚。
在午餐后,马纳尔本准备趁有机会再多看几页,但在注意到弗鲁达大人准备午睡一会后,他便主动阖上了窗帘。
朦朦胧胧中,马纳尔梦见原来世界的妹妹丹妮丝在卧室里闹个不停,哭诉她最爱的“轻松熊”玩偶从阳台落了下去,丝丝冷风透过敞开的阳台门吹了进来,窗外的天空阴沉得像是蒙着一块布,蒙蒙的细雨落着,他从未感到如此烦躁过。
他睁开眼,房间内暗沉的像是黄昏,他听见从窗外传来丝丝的雨声。马纳尔缓缓走到阳台边,蹑手蹑脚地推开了木门,尽管如此,木门还是发出了“吱呀”的响声,他轻轻将门阖上。空气中透着一股凉意,他看见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远处七叶树的叶片上,宛如打翻的水彩盘将整座庭院染上了清冷的颜色。
当他返回房间里时,弗鲁达大人已经坐了起来。
“……抱歉,弗鲁达大人,打扰您休息了。”马纳尔低声道。
“有时候经历也是一笔财富,孩子。”弗鲁达大人缓缓说道,“拉开窗帘吧,我们各自都还有事等着我们去做,不是么?”
和马纳尔原来所处的世界不同,在这个世界中,地球公转的轨道并不确定。难怪季节的变化毫无规律,有时甚至是连绵数年的盛夏。马纳尔心想。所以学士们才会按照月相的变化制定年表。
在神话中,冰月由月神姐妹中的姐姐塞勒涅掌管,红月则归属于妹妹芙狄娅。月神姐妹居住在阿斯加德的宫殿中。由于认为妹妹还没有长大,塞勒涅从不让芙狄娅参与冰月和红月的管理。受到冷落的芙狄娅逐渐变得易怒,为了吸引姐姐的注意,不惜让红月挡住冰月,让整座大地被红色的月光所覆盖。沐浴在红色月光下的魔物变得暴躁,蛰伏的鬼灵苏醒。直到塞勒涅从水泽仙女宁芙的宴会返回,才平息了这场事端。故事的后续是塞勒涅终于正视芙狄娅的诉求,允许她陪伴在自己身边。
和绝大多数平民一样,马纳尔并不能理解什么是魔力,但他确实能够感受到银白的月光中蕴藏着镇定人心的力量,而红色的月光则使人感到不安。
晚餐是韭葱烤猪肉、烤芜菁、洋葱奶酪派,还有一小盘皱巴巴的梅干。弗鲁达大人在享用梅干时询问马纳尔读书的感想。
“地轴的倾斜使得太阳直射点在地球的体部来回移动,这使得昼夜长短发生了变化,也形成了季节的变化。然而地球公转的轨道并不是圆形,在地日距离缩短时,地球获得较多的热能,使得温度上升,在地日距离延长时,地球获得的热能减少,导致温度下降。”马纳尔将目光投向弗鲁达,在感受到对方目光中的鼓励后,马纳尔才继续开口道,“甚至……地球的公转速度可能不是固定的,在接近太阳时,它的公转速度可能会加快,而在远离太阳时,由于势能的增加,速度可能会减慢。”
在话音落下的一刻,马纳尔感到从弗鲁达大人的眼中仿佛流露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光彩。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弗鲁达缓缓开口道:“你很有天赋,孩子。不过我们通常将热能称作热力。这是你自己创造的词么,孩子?”
马纳尔意识到摆在他面前的既可能是机遇,也可能是危险的陷阱。在这个世界有人曾提出过能量的观点么?他是在考验自己么?我不该如此大意的。
在沉默了一刹后,马纳尔缓缓回答道:“是的,弗鲁达大人。”
“你所说的势能是指什么?”
“苹果从高处往低处掉,我想这是因为高处的苹果可能具有某种特殊的性质…我将这种性质称作‘能量’,大人。”
弗鲁达大人在停顿了一下之后,说道:“马纳尔,我想你所说的能量应当指的是活力。所有生命都具备活力,至于死物……”
弗鲁达大人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说道:“我们现在并不认为死物也具备活力。但你具有成为学士的潜质。”
晚餐后,弗鲁达带着马纳尔在圣区中散了会步,他们在圣堂的长椅小憩,和其他大人一起听修士朗诵圣典。他们在蝠时返回房间,在侍奉弗鲁达睡下后,马纳尔也吹灭了蜡烛。
修士查房时,马纳尔和弗鲁达大人正在享用燕麦粥和煮鸡蛋。
“胃口不错,大部分人从祈祷殿出来之后,没有那么快恢复食欲,”修士微笑道,“这两天再观察一下。”
“请保重身体,弗鲁达大人。”说完,为首的修士便带着其他人离去了。
在女仆撤走吃剩的早餐后不久,“咚咚”的叩门声再次响起,接着,艾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打扰了,弗鲁达大人,有马纳尔的家属来探望他。”
父亲、母亲、琪亚娜,是你们来看我了么?马纳尔猛地立起身来。
“别犹豫了,马纳尔,”弗鲁达大人轻声道,“快去见你的家人吧。”
在快要抵达神殿的入口时,马纳尔感觉自己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两条熟悉的银色长辫浮现在了马纳尔的眼前,“琪亚娜!”他忍不住唤道。
“哥哥,”马纳尔看见从琪亚娜的眼中溢出了泪水,她几乎是扑到了他的怀里,“诸神在上。”
“哥哥,我听初巫姐姐说你的身体已经基本康复了,现在有哪里不舒服么?”
“我很好,琪亚娜,”马纳尔轻轻抚摸着琪亚娜的头,“家里还好么,父亲和亚顿忙得过来么?”
“父亲让我叫哥哥不要担心,好好养病,家里很好,沃姆也会帮亚顿给烤炉添柴火。”
“对不起,哥哥,都是琪亚娜的错,”琪亚娜紧紧攥着马纳尔的衣服,将头埋在马纳尔胸前啜泣道,“如果不是我去管那个小孩,哥哥也不会受伤,我根本就不该去管其他人的闲事……”
“琪亚娜做的没错,”马纳尔轻轻拍着琪亚娜的后背,“换做是我,我也会去救那个孩子,谁都不能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不是么?”
“可是……”
“琪亚娜很乖,这不是琪亚娜的错……”
“我不是小孩子了,哥哥……”琪亚娜嗫嚅道。
“好,琪亚娜不是小孩子了,是哥哥的错,好不好~”
“才不是哥哥的错。”琪亚娜将头从马纳尔胸口抬起,接着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泪痕,将一小袋包好的东西塞到马纳尔手中,“这是我和妈妈特意给哥哥烤的饼干,里面加了蜂蜜、杏仁、樱桃、蛇浆果,还有葡萄干,哥哥要吃得好一点,才能恢复的快。”
“好的,你放心,琪亚娜,哥哥会照顾好自己。”
在听琪亚娜继续唠叨了一会儿之后,她才安心地离去。
“你很疼你妹妹嘛。”艾莉感慨道。
琪亚娜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中,马纳尔微笑道:“谢谢你,艾莉。”
“不过份内之事罢了。”艾莉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