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布偶、软塌塌的床。正值花季的女孩融化在美梦里。

「朵莱芙——」阳光印在手背上暖得发痒,朵莱芙把来自床外的呼喊视若无物,丝毫没有起床的打算,「——朵莱芙亲爱的?」

呼喊声来自朵莱芙的母亲,但正因为是母亲的呼喊,她才不愿回应。

朵莱芙皱着眉毛,透过睫毛缝隙,盯着光中漂浮的灰尘发愣。

「朵莱芙·多洛丝玛!」

母亲的声音再次从楼下传来。朵莱芙极不情愿地从床上坐起来,抓了抓蓬乱的头发。踩着光脚,离开卧室,向门发泄着自己的怨气。

「连着两个月不回家,现在突然回来吵我干什么!」

朵莱芙嚷着走下楼梯。她看到了母亲,以及母亲身前的另一个人。

「……这算什么?」

她盯着站在母亲身前的那女孩——相貌平平,皮肤干燥被阳光晒得有些发红,女孩脸上生着些许雀斑,厚厚的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一边镜片被眼罩遮住。

朵莱芙指着那女孩质问母亲道,「你这是想做什么?」

「喔!朵莱芙,亲爱的。」母亲轻拍那女孩的肩膀,「这小家伙是我同事的孩子,她家遇到——嗯……一些特殊情况,暂时得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

「靠。你发什么神经?」朵莱芙对母亲大声嚷道,「这里不是收容所!要住去找慈善机构去!」

「亲爱的,你知道妈妈的工作是研究病原。」

「那和这又有什么联系?」朵莱芙跺着脚。

「如果把她送到福利院的话,可能会变得很糟糕——」母亲向身边的女孩示意,女孩摘下眼镜,「——如果把她送到那些地方的话,这孩子可能会被人道毁灭。」

朵莱芙看着眼前那惊人的景象,眼前的女孩一边生着一只漂亮的蓝色瞳孔,而另一边却是丑陋的重瞳——黑色瞳孔和蓝色瞳孔黏合形成了一个畸变的莫比乌斯。

「你疯了是吗。」朵莱芙明白那畸形的瞳孔意味着什么,「她身上带着病原,要是被人知道,那可不是进监狱那么简单的事……」

母亲看向朵莱芙,「现在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至少在安排好保护措施之前,这孩子哪里也去不了。」

「——靠。」朵莱芙抓了抓头发,用手指戳着那女孩的胸口,「不许乱动我的东西、也不许进我的卧室,明白了?」

「我叫西蒙妮……西蒙妮·斐希恩兹。」

朵莱芙并不想搭理西蒙妮,头也不回地走回卧室。

只留下母亲与西蒙妮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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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朵莱芙来说,头痛就像一个永远无法摆脱噩梦,不快与烦躁最终把已然睡意全无的她从床里给拽了出来。

朵莱芙嘴里嚼着咒骂秽声。床边柜子里有从母亲实验室偷出来的可待因缓释片,朵莱芙吞下几片后头痛才慢慢缓解,她穿着内衣便走出卧室。

楼下响着电视声。朵莱芙下楼来到客厅,看见正蹲坐在地毯上看着电视的西蒙妮,她选择了无视。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去到厨房接满水杯,大口灌进嘴里。

西蒙妮向朵莱芙搭话道,「春心阿姨——妈妈她很早就出门了。」

「噢。所以呢?」

朵莱芙拨着内衣带子,让它回到正确的位置。

「你想说什么?」

「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以免让朵莱芙又一次发怒,西蒙妮谨慎说到,「我们是不是应该吃点东西?」

「啧,小屁孩就是麻烦。」

嘴上说着麻烦,朵莱芙还是回到了厨房,用热水泡了两碗速食玉米粥。

把刚泡好的玉米粥推到西蒙妮面前,西蒙妮便狼吞虎咽起来。

「没人跟你抢,你不怕烫啊?」朵莱芙用勺子指着西蒙妮。

「我实在是太饿了。」西蒙妮舔着沾在手指上的白浆,「这些天我都没吃过东西——除了自来水。」

「没吃东西?」

朵莱芙拿起西蒙妮面前的空碗又给她冲了一碗速食玉米粥。

「到底发生了什么?」

「爸爸被人杀了。」

西蒙妮迫不及待地去拿玉米糊大口往嘴里倒——对她来说似乎那玉米粥比父亲的分量更重。

「当然我也会觉得难过——但爸爸已经死了。比起悼念,好好活着更重要吧?」

「为什么不马上去报警?」

「我当然可以不顾后果、大刺刺地报警——如果我想自杀的话。」西蒙妮敲了敲眼罩,「现在人人自危,要是我这个病原携带者被人看到,哪怕是对方是警察,大概也会当场打死我吧……我自己是这样觉得的。」

「那你爸爸是怎么死的?」

「刚刚不是说过,是被人杀死的吗?」

「我不是指这个——」朵莱芙碗中的玉米粥还剩下一半,「你有看到凶手,或者别的什么吗?」

西蒙妮托着下巴,手中汤匙搅动粥糊。

「那时候我在上床睡觉,被声音吵醒。听见有人在说话、也有东西摔碎……但过了一小会儿就变安静了,安静得要命……」她舀起一勺玉米粥,勺内白浆滴回碗中,「厨房那儿一直在滴水,滴答滴答。我实在忍不住,下床去到厨房。原本以为只是水龙头没拧紧,但我没想到的是,爸爸正坐在厨房——有个人拿刀在切爸爸的脖子。」

朵莱芙放下汤匙,「你看见那人的样子了吗?」

「没。我什么都没看清。」西蒙妮摇头道,「不过那人好像也没发现我。我不敢出声,就趴在地上爬着回到卧室,还躲到了柜子里面……不知道在里面呆了多久,最后实在饿得受不,才偷偷去厨房喝自来水——」

「然后你就被我妈发现。」

西蒙妮点头。

「我妈好像挺重视你。以她的做事方式,可不会好心到去帮一个没有价值的人。」朵莱芙拿勺子指着西蒙妮,「要么是你爸爸有什么重要秘密,要么就是你自身上有什么重要秘密。」

「我一个到处可见的病原携带者又能有什么秘密呢——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段基因不早被拿去做研究了嘛。」西蒙妮偏着脑袋,「我倒是觉得妈妈只是好心才收留我,你也是一样。」

「普通民众只会把病原携带者当做怪形。」

朵莱芙用勺子指着自己的眼睛。

「如果说第一次看到你眼睛,我就决定把你的事戳出去。如果说我天生厌恶病原携带者,甚至想亲手杀了你——你还能说出刚刚那样幼稚的话吗?」

西蒙妮往嘴里喂着玉米粥,「你既不会把我的事说出去,也不想杀了我。」

「你凭什么肯定?」

「因为朵莱芙你是朋友。」

西蒙妮对朵莱芙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