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星星坠落在地。

呜呼!可怜又可怜,无人理睬、无人爱。

灯光亮起,聚于一处——舞台之上,旁白正述说着故事。

飞鸟飞过它的身旁,星星问道——噢,亲爱的鸟雀,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当然可以——鸟儿抓起星星,在接触到星星的那一瞬间却烧掉了它的一只爪子。独脚鸟儿拼命扑扇翅膀,逃得远远的,流着血液染红了天际。

游鱼游过它的身旁,星星问道——友好的蛟鱼,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我愿意帮忙——鱼用自己的长尾卷起星星托在自己的背上,结实的鱼鳞承受住了星星的热量。它托着星星游了好一会儿,却越游越慢。水流被星星蒸发,鱼渴死在洼地,鳞片和骨髓钻进了地下。

珀猫走过它的身旁,星星问道——尊敬的灵猫,你愿意带我离开这里吗?

我讨厌你——珀猫舔着自己的手背,盯着星星绕得远远得。而星星耀眼的光刺瞎了它的眼睛。珀猫不知所措,胡乱逃撺。最后累死在世界的尽头。

星星哭泣。

聚光灯落在舞台中央一位身着红裙的少女身上。

少女唱到——红色瓢虫落在星星上,它既没有被烧掉,也没有受到伤害。

瓢虫问星星——亲爱的,你为何哭泣?

星星说——噢,因为没人爱我,没人。

瓢虫扑打翅膀——可是,我喜欢你啊。

音乐响起,舞台上红裙的少女开始唱起歌谣。

对歌剧毫无概念的霍恩第一次发现,歌剧原来是这么美妙的东西。他紧盯着舞台上舞动着身躯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孩——

她激昂、灵动,像一个拥有惑人魔力的精灵。

红裙旋转、牵动人心,歌声阵阵、贯耳穿魂。

嗒啦扑翅,赤瓢抱星。徐徐上升,光雨洒落;

星光遍地之处,草木丛生、万物生辉——

舞台上的灯光扩散开来,整个舞台被照耀得金碧辉煌——红色的虫儿抱紧星星,翅膀张大、层层包裹。噗通破开,红色瓢虫变成花雨洒满人间。

·

薄壳为天、为云、为光。

血肉为河、为花、为雨。

触角为山、为木、为风。

落星为石、为火、为人。

·

灯光渐暗,汇聚在舞台中心——幸而得生,却行如鸟兽鱼虫。人间百态、本应如此!孤星落地为人,赤瓢孕育乃初。爱含心中为介,万物众生之介母、包容这一切的一切。

虽意犹未尽,而四周已经响起了震耳的掌声。

莎布沉沁在欢呼的海洋之中。她调整着呼吸,脸上挂着笑容向观众致谢,而眼睛却直直看着观众席上一个普通的位置——莎布向着他挥动着手——霍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为莎布鼓掌。

谢幕退场。

霍恩早于其他伫立不动的观众,来到剧院后的小巷子里等待。

咔——少女推门而出,身躯仍着艳红的戏服。

「诶——不换一身衣服吗?」

莎布的这身华服太过于显眼。

「哪里来那么多时间嘛!快走快走!要赶不及了——」莎布撕开脆弱的衣裳,艳红戏服上的装饰如花瓣散落,「剧院散场会很拥挤,坐车不如跑过去。不说了,跑起来!我们去洋馆!」

莎布牵起霍恩的手。

踏嗒踏嗒——小皮靴在石板路上清脆作响,花瓣般的绸布撒落一地在巷子里拖出一道长长的红迹。

时至黄昏,天色未有夕阳燃起,而是一副阴沉欲雨的样子。

但在霍恩的前方却有一道光。领着他,川逆在人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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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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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歌剧节来聚集的大量游客,把通道堵得水泄不通。

城外洋馆稍稍偏离闹市区,坐落于花街北部。步行前往也不失为一种办法——或者说这反而是目前能最快到达洋馆的方式。

没过多久,两人就到达了洋馆外。

洋馆外围没有走动的行人,却停泊了数辆豪华轿车——洋馆内则是人群窜动、乐声洪亮。

霍恩早在观看演出时就着上了正装——西装笔挺、领结精致——这身行头可没少花钱。

莎布则在艳红戏服之下藏朴素的黑裙——毕竟此行瞒着父亲,不能过于显眼。

但莎布刚刚走到大门前——

「噢!这不是西普斯大小姐吗!」

她就被接应生给认了出来。

「西普斯先生还说您不会来的。」

「一时兴起。」莎布熟练地回应,「啊,对了。父亲他在哪?」

「西普斯先生应该在二楼谈事,您可以先在一楼和其他客人聊聊天,稍作歇息。」

「谢谢。」莎布礼貌地点头示意,向屋内走去。

「嘿!你!等一下!」

刚走没两步,莎布被厉声吓到。回头一看,霍恩被人给拦了下来。

「诶……他,他是我带过来的——」莎布连忙解释道,转睛一想说道,「是我的男佣!带过来参加聚会涨涨见识。他平时做事有点笨,也不爱说话。嗯!」

接应生不敢许逆西普斯家的大小姐——尽管霍恩看上去怎么都不像佣人——也只能妥协。霍恩紧跟着莎布,从身后接应生刺过来的视线直叫他脊背发麻。

渡过走廊没几步,密密麻麻的人群填满了大厅——悠扬乐声中的窸窣交谈声,就像蛋糕里钻动的蛆虫,叫人烦躁——大厅另一头是径直上楼的台阶,但台阶前就站着数个面露凶相的西装男。

「你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吗,霍恩?」莎布看着正在思考的霍恩,「我父亲在上面,可以的话,我想尽量避开他……我们先在这边转转,没准会碰见什么有帮助的——」

「我想直接到二楼去。我自己去就好。」很明显,想要获得关于黑水交易的有用信息,上楼是唯一的选择——话虽如此,霍恩并没有能去到二楼的入场券,「我需要莎布你做一些即兴表演。」

霍恩凑到莎布耳边,小声告诉她自己的计划。

莎布听完,点头同意。随即端起一杯香槟,幽幽地往着台阶的方向靠近,小心地避开那些想要上前向她搭讪的人。

「嗨!你好呀,先生。」

莎布向着楼梯口的一位安保员询问道。

「西普斯先生——我的父亲在楼上吗?」

「是的,莎布小姐。」安保员回应道,「先生们正在进行一个重要的会议,之后他们会下来的。」

「谢谢!我还以为父亲先离开了。」

莎布装作转身离去,又像是想起什么事一样,回过头凑到安保员面前。

「这个,帮我拿着——」莎布把手中的香槟酒递给安保员,「不好意思,我背后的带子好像有点松了,能帮我看一下吗?」

莎布背对着他,深红绸带绑成的蝴蝶结停在她雪白的背上。

安保员正准备拉紧莎布背后的绸带时——绸带自己解开了。莎布扶着衣服,立马转身对着安保员扇了一记耳光。

「你对一个淑女做了什么!」

香槟酒杯摔落在地,刺耳的声响立马拉住了周围人的注意。

莎布大声责怪那个无辜的安保员——尽管他什么都没有做。

随后不光是客人,二楼的安保员也陆续赶过来查看情况。

霍恩早早就藏到楼梯的侧面。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台阶口的时候,霍恩攀着扶手翻越到了二楼,并快速地穿进走廊的深处,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直到霍恩完全消失在视线外,莎布的「即兴表演」才告于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