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间蓄着昨夜雨水,锃亮水洼如镶嵌在地面上的镜片,映着清蓝天空。

城外洋馆坐落于花街北部,在稍远于闹市区的地方。由于长年废置,这里变成了植物们的天堂。

草丛与不知名的花朵肆无忌惮地四处蔓延,一圈又一圈、紧紧地包裹着整个洋馆。洋馆的外墙被藤本植物覆盖,俨然一副闲人莫入的样子。然而,洋馆的大门已没有门的遮掩,破碎的门板孤零零地躺在数米远的泥地上。

星间踩着雪莉走过的脚印,紧紧跟在雪莉的身后。越过已经褪色发白的警戒线,两人站在洋馆前。

盯着阴森黑暗的房门内侧,雪莉忽地向里面喊了一声。

飞鸟四散,从洋馆的缝隙中钻出飞走。伴随着扑扇翅膀的声音,还有各种奇怪的声音从洋馆里面钻出来,很快又消失在黑暗深处。

「看来这里的『居民』还蛮多的……」雪莉挠了挠发痒的脸颊,「希望没有什么会咬人的家伙。」

走进洋馆内部,脚下尽是已经干裂成碎块的地毯。星间的扯着雪莉的衣角,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

「噢!抱歉,刚刚催得太急了——」雪莉立即就明白了星间的意思,「这里应该也有能解决问题的地方,或者就在这里?」

星间夹着腿根,左右摇头。

于是她们在洋馆内可以解决这紧急状况的地方——长廊的尽头就是一间洗手间,而里面空间大得出奇。

星间一个人进到黑漆漆的洗手间里,从背包里拿出了厚厚一叠纸巾垫在马桶圈上——尽管她从心里强烈地抗拒坐在那上面,但有些事不是光靠意志力就能忍耐的。

「想叫我进来就弄出点声来——比如摔些什么不重要的东西。」

雪莉倒是对这阴森的洋馆毫不在意,踩碎脚下的地毯块来打发时间。

「还没好吗?我数到十就进来咯!」

咚——

生气的星间从洗手间走出来,用打不疼人的拳头锤了雪莉的肩膀。

解决好「问题」后,星间和雪莉回到了洋馆的大厅——窗口被植物遮掩,仅有些许渐暗的阳光穿透进来,勉强可以看见各种物件的轮廓。

星间环顾着四周,空气中的细微粉尘让她的鼻子有些发痒。

「有人在这里开派对吗?」雪莉从大厅的长桌上拿起一个积满灰尘的高脚酒杯,桌面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餐盘器具,但享用它们的人早已不在。

滴答——

有东西从雪莉手中的杯子里滴了出来,雪莉俯身看去。

「星间!星间,快过来看这个。」雪莉一面叫着星间,一面从地上拿起那个掉在地上的东西。

星间凑到雪莉的身边,她看到雪莉捏着手指——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上次在剧院里我也看到过这个……你摇头干嘛?」

雪莉看到星间始终还是摇头否定,这才反应过来。

「难道星间你看不到这个?」

星间点头回应。

「真的看不见吗?」雪莉端起杯子,她指着星间身后,「台阶上也有一些。」

星间看向雪莉所指的位置,但她什么都没看见。

「奇怪——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雪莉拿着那东西,「这是蝉蜕……还是别的什么虫子壳吧?样子跟花似得,长得真奇怪。」

星间耸耸肩。

「不管了,上楼看看去吧。」

兴奋的雪莉向楼梯方向小跑而去。

未放稳的酒杯滚下桌缘,星间在杯子摔碎前接住了它。她松了口气,端详起酒杯来。杯子残留着一些东西、一些黑色的东西。

「你是什么人!放开我!」

楼上雪莉突然叫喊到。星间立马要向楼上跑过去——

磅!

闷声在星间的的脑中响起,刺痛而又熟悉的触感在脑后震荡。

失重感轻易就将她推倒。星间摔倒在布满地毯碎块的地板上,深红的血从阵阵发胀的伤口中流出。她知道自己被人敲打了后脑,但身体已无力动弹;她看到那人跨过自己,向着楼梯的方向走去;她想要告诉雪莉,想要大声吼叫。

而干渴的喉咙挤不出一丁点声音——黑暗最终包裹了她的意识。

·

沙沙——沙沙——

耳边响起了海浪的声音。

很近、很近,流入着耳蜗。

大脑的深处嗡嗡作响,如灌金汤。想要呼救,却忘记了如何呼救;而在忘记如何呼救之前,早已忘记喉咙无法发出声响。

忘记无法发出声响——就像夭折的婴儿,忘记了自己已无法呼吸。

咕咚咕咚、冒着泡泡。

浸泡着、浸泡着,浸泡在甜蜜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