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盼望真物,总是幻想着在每一天都经过的十字路口旁邂逅真实的虚幻。

  

  

  

  

  “你每天看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吗?”

  “…”

  “对了对了,明天就是周末,一起出去玩吧。”

  “…”

  “那就这样说定了。”

  “?”

  回想起来,最近上学期间两个人的对话总是如此草率。我静静的看着手里的蓝皮书,而她斜坐在我的前方,双手撑着桌子,在灿烂的阳光下露出天真的笑容,身上还总是染着淡淡的柑橘香。

  开始回忆的话,得从最开始来思考。我们是青梅竹马吗?好像不对。我们是情侣吗?倒也不像。我们是朋友?我们应该是朋友吧。

  柑橘的香气将我从零碎的片段中唤回,她起身坐在我的旁边,双手拉住我的袖子,两颊鼓的圆圆的。

  “喂,阿企,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那么亲密的称呼?莫非我们是情侣吗?

  “那个,团子头…我们很熟吗?”

  她呜哇的大叫了一声,像是中枪一般向后仰去。

  “阿企、阿企是混蛋!”

  好像是使用了白金起搏器般,不过两秒的时间,她就反弹了回来,全力的用坚硬的牛排头撞击了我的肋骨,然后愤愤的跳起来,跑出了教室。

  这女人是疯子吧,这女人绝对是疯子吧,话说你到底是3代还是4代啊。

  揉着被痛击的肋骨,发现不远处的地上突兀的反着光,走近看才发现是张被折得满是痕迹的照片。

  是那团子头的东西吗?她应该相当喜欢这照片吧,不然也不会满是褶皱了。得还给她才行。

  淡淡泛黄和生着皱褶的照片上三个学生紧紧相依,脸上洋溢着属于青春的羞涩。照片的背面刻着比企谷,由比滨,雪之下。

  是这样啊,我叫比企谷,那个团子头是由比滨,但那个叫雪之下的少女是谁呢?真是奇怪,揉着肋骨的手也停了下来,因为照片上莫名的多了些水滴。今天的天气有些潮湿呢。

  

  

  

  

  我失忆了,这是摆在眼前的现实。

  这并非普通的失忆,我仍然拥有一般常识,记得回家的路,记得家里的人,记得去上学的路,但我忘记了学校里的生活,曾经的友人也一个都不记得了,刻意的就好像是我自己选择遗忘得一般。

  但这并不重要。我不在乎这些,倒不如说,这正好给了我不必去维持人生中最虚假的友谊的机会。

  人生共有三段情感。友情,亲情,爱情,其中亲情最为厚重,它由责任作钉子,将期盼和寄托订在一起,但这钉子很有可能会扎到肉。其次便是爱情,以孩子当绳子,两个人进行着斤斤计较的拔河比赛。最为恶劣的便是友情了,它时而如羽毛般轻松时而却变得像巨山一样沉重,它可能由于同桌、同室、一件礼物而变得牢固,也常因为换座位、老板的鼓励、廉价的祝福而产生裂痕,最后粉碎一地。

  所以如果是我期盼的真物,一定是凌驾于这三种的,纯粹的,不需要语言就能明白的东西。

  我一定是个性格相当恶劣的混蛋吧。

  失忆后我都是这样想的,一直到现在为止。我好奇的就像那位千金小姐一样。

  为什么这张照片上的“我”会那么幸福,虽然表面上只是个瞪着死鱼眼的娇羞男孩。但我能看出来,他是幸福的,因为那一刻而幸福。

  回忆到这,我原以为正确的答案又被推翻了

  不过也有可能根本就没有答案,毕竟这个问题都是由我可爱的妹妹小町提出的。

  这样想的话,便释然了。

  真物是什么也就不重要了。

  

  

  

  

  

  “别在乎什么真物了,我不懂啊!我真的不懂啊!”

  “由比滨…”

  “雪乃出国了,阿企你是喜欢她的吧,我知道哦”

  “雪乃也喜欢阿企呢,这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既然这样就去挽留啊。”

  “不要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啊!我怎么样已经无所谓了啊……”

  

  

  

  

  放学了,结果从午自修离开后团子头就一直没回来,这可麻烦了,照片还没还她。

  但继续等下去,她也未必会回来,还是四处逛逛顺便熟悉一下学校吧。搞什么,一举两得,其实我是天才?

  在心里暗自肯定后,我抓起挎包。大步向外走去,短短几步,却明显的感受到背后冷漠的视线,回过头去正好与视线的主人对视。这家伙是叫叶山来着?在这班级很明显是高层的家伙脸上总是伴随着阳光的笑容,但唯独对我却是如射出的利箭般危险冰冷。

  有点吓人呢,我僵硬的回过头,吹起口哨。

  “那张照片…哪来的?”

  “啊?”

  我微微侧头,仍然不敢直视他。但很快就理解他说的是我中午捡到的照片。

  “捡的”

  “捡的?”

  没想到还是到你手上了。

  我听到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很小声,却仍然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正当我打算发问的时候,叶山站了起来。

  头顶的风扇呼呼的吹着。

  “忘了她们,转学吧。”

  “你说什么?”

  他眼神里怜悯切实的逃了出来,唯独那句话被隐在了人流的喧嚣吵闹中。

  我走了,与其说是走,倒像是逃跑。这个可能曾经在我记忆中有过一缕风景的少年让我心烦气躁,他的怜悯让人可憎。

 

  

  “那家伙还真是可怜呢。”

  “哈?他可怜,活下来的他可怜?”

  “…”

  

  

  

  

  

  

  大概将整个学校逛了一下,我停留在最后一个没逛过的房间门口,门上标着侍奉部。

  学生服务中心吗?真是奇怪的名字。

  稍作喘息后,我敲了敲门,没人回应,向里一推边推开了。我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不大的桌子和几束菊花。团子头一动不动的躺在上面,清秀的脸上挂着些许泪痕。为了不打扰她,我打算将照片放在她旁边的地上,但那个被染上红艳的地板角落上却放着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

  其实

  我看见了,沿着手腕而向下流的水渍。

  我听见了,直到如今还在耳边的哭喊。

  我闻到了,浓浓的烟味和烧焦的肉臭。

  我想起了,提出那个请求并接受的人。

  我离开了,向着那有虚幻而真实的十字路口。

  “喂,比企谷!你要去哪?”

  “找一个问题和一个答案。”

  我平静的吐出这句话,语气里藏着几分悲伤。

  背后的那家伙皱着眉头问

  “什么答案,什么问题。你还需要吗?”

  我转过头去,严肃地盯着她,又叹了口气才说到

  “不需要了,但我想接着找。”

  那声音轻的细若蚊足,但她好像听到了。露出满足的微笑,抬手压住被风吹起的黑色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