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那我们先走啦。”
“嗯，学校见！”
“把雏田同学的地毯弄脏了，不好意思……”
“不用在意……”
“也没帮你收拾……”
“啊哈……人家会找女仆姐姐帮忙啦。”
“好啦！赶紧回家！抱歉啊，小绘里。”
宫野听出了绘里话语中催促的意味，拉着没穿好外套的工藤走出了别墅的正门。
状况外的人离开了，派对就此结束。一片狼藉的客厅里只剩下花崎和兰奈在做着简单的清理工作。而瞳则是一副满怀心事的表情，默默望着漆黑的夜色。
“小葵和兰奈不用麻烦了啦……嗯……今天是平安夜，你们早点回家吧！”
“诶，至少把袋子都捡了，刚才玩得太忘我了……”
话到一半，花崎被兰奈拽了下衣服。兰奈在她耳边说了句话，花崎这才反应过来。
“啊啊，说的也是，再不回家妈妈要骂我了。”
“嗯，我也得走了。”
两人一唱一和，默契地腾出空间。
“圣诞快乐哟，绘里酱。对了，阿护……”
花崎套上外套，冲着我比划了一串又长又难懂的手势。但是，不知是好还是坏，我竟然完全理解了她的意思。
“知道了……”
我也回给她一串手势，大致意思是，“放心，后续进展我会告诉你的。”
“OK！OK！大家都要快乐哦！小瞳姐姐，我和奈奈先走啦！”
“嗯，回见。”
“加油哦，护君和绘里。”
“兰奈！！！”
在绘里的追打下，兰奈和花崎也退场了。
“唔……”
绘里左看看右看看，双眼扫描着房间里除了瞳以外的所有地方。
“……”
感应到了气场的变动，瞳转过身来，双手抱胸。正面迎敌是她的一贯作风。
“哦……”
我恍然理解了自己存在的意义。这两位最大的共同兴趣就是欺负我啊。好吧，那我就当个好人，不对，当个好沙袋吧。
我、绘里、瞳呈三角形站在屋里，有种墨西哥对峙的感觉。这比喻不太吉利，可是我能想到的另一个比喻更糟糕……季节又恰巧是冬天。
三角形一点一点地收缩，绘里已经不剩下多少地方可以看了。
一堂沙袋要开始发挥啰。
“喔，好累……想回家睡觉了。”
这就累了？小护体力真差啊……就是啊，阿护还是男生呢……麻烦小护以后不要说和我有血缘关系……阿护吃我一拳……哈，弱不禁风……嘿嘿，对了，给你礼物……哦，谢谢你，可爱的绘里，圣诞快乐……你也圣诞快乐！不怎么可爱的瞳……那个……嘻嘻，嗯……
我在脑海里预想了瞳和绘里接下来的对话。然而……
“累了吗？那我们回家吧，小护。”
“呃……啊！”
绘里的那一拳倒是如我所料地到来了。
“不是，我还能坚持……”
“坚持什么？派对结束了不是吗？”
“那……我们清理下战场？”
“大小姐说了吧，会有人来打扫的。”
“这个……”
“再晚街上就不安全了。”
瞳冷淡地打断了我，保持着抱胸的姿势走开。
“嗯……别、别生气，还有机会嘛。外面的景色也不错……”
我安慰着身边这只牙齿咯咯作响的小动物。
“笨蛋！”
绘里像往常那样气呼呼地跺着脚离开，但因为穿了带橡胶肉垫的长筒袜，只弄出了些可爱的吱吱声，搞得她更生气了。
这一幕为什么瞳就看不到呢！绝对会缴械投降吧！可惜……
五分钟后，瞳和我穿好了大衣，在玄关准备道别。多亏我穿鞋时磨蹭了一会儿，绘里及时地赶上了。
她的外衣口袋鼓鼓的，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等、等下，人家送你们走吧。”
“不用，外面冷。”
“人家戴围巾了。”
“……”
瞳犹豫了片刻，被绘里抓住了机会。
“走吧。”
绘里一步踏出到门外，瞳也只好顺从她的想法。而我关上了门，跟在她们身后，尽量让自己隐身。
通往深夜的小径，每隔几步就会有朦胧的灯光，淡淡地照亮两人微红的面庞。
不知道是谁微妙地放慢了速度，她们就那样慢慢地走。
“喂，讨厌鬼。”
“怎样啊，大小姐？”
“你、你今晚过得开心吗？好像你和大家都不熟，所以一直独自躲在角落呢……”
“呵……那并不是主要原因。你们这些高中生的游戏未免太幼稚了。”
“什么嘛，你几年前不也是高中生吗！”
“但我们可不会玩脱衣扑克这种游戏……而且，要玩也是在夏天玩啊……”
“人家没想那么多嘛……”
“唉，我还以为身材平平是因为养分全输送到大脑了呢……”
“哇啊！我说，你就不能态度好一点吗？今天是平安夜耶！”
“哈？张口就是‘讨厌鬼’的家伙也有资格说这话吗？”
“一堂瞳！”
“好吧。回答你的问题，我今晚过得还算不错。”
“哼……真、真的吗？不会又是骗我上钩吧。”
瞳长舒一口气，点了点头。
“平安夜和你们一起过总比和小护过，被人误认成吵架的情侣要好吧。”
喂，那是我的想象！你什么时候偷走的啊？
绘里听到瞳的回答，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一些。
“嘿嘿，在平安夜出门肯定会被误会嘛。”
“哦？”
“你居然不知道吗？平安夜是要陪恋人的呀！”
“咦，你怎么也……”
瞳的脸上露出了实打实的惊讶。能让她感到意外的事情不多，遇到了通常我都会窃喜。可这次总觉得不太一样。
绘里则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嗯哼～说起来……呀！哪去了！”
绘里摸着口袋尖叫了一声，然后在另一边的口袋找到了礼物。
“吓死人家了……咳咳，给你！”
“圣诞礼物吗？”
“对，圣诞快乐！你这个超大号的麻烦！”
“又更新了称呼啊。”
收到礼物的瞳微微一笑，看得出有一丝丝的感动参在其中。
“打开看看嘛！”
“呃……要不回家再……”
我说得太迟了，瞳已然拆开了包装，打开了礼品盒的盖子。
“哦，是个发卡……”
吱嘎。
封存的记忆之盒被触动了开关，脖子上的汗毛全部立了起来。老妈的教诲我向来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唯独一条我记得非常清楚。
瞳讨厌头饰。
具体的原因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但却记得当时我哭得很惨，像是遭到了背叛。
尽管如此……
“蛮好看的嘛！对吧，瞳？”
与兰奈的兔子发卡不同，这个发卡无不显露着成熟。晶莹的宝石花四周是更小的宝石，仅凭微弱的月光也能闪闪发光。
“哼哼，这上面都是水晶哦。人家来帮你戴上吧。”
“不必了。”
瞳将盖子合上，绘里这才察觉到异样。
“怎么了呀？”
“瞳……先收下吧。”
有事回家再说，拿我撒气也行，反正我是沙袋。你不是最喜欢揍我了吗？别欺负绘里行吗？至少别在今晚。所有信仰的所有神明啊，帮帮我吧……
“你……见过我戴头饰吗？”
“唔，没有。那这就是你的第一个啦。”
“呵……”
不留情面地，瞳的表情失去了温度，仿佛播放完最后一帧的CD，只留下冰冷的空白。
“瞳？”
“我不喜欢，你拿回去吧。”
“诶？可、可是、可是喔！”
“撒娇那一套对小护可能有用，但我不是小护。即使硬要我收下，我也不会戴的。”
瞳的语气十分坚定，眼中却流淌出我未曾目睹过的悲伤。
不过垂下头的绘里没有发现这点。她的眉毛皱成一团，嘴唇拧巴在一起，充满怒气的喘息声愈发变大。
“绘里……”
“我明白了。”
“嗯。要是没其他事，我们就先走了。”
“我也要回家了。再见。”
“哎，你们两个……”
安抚的手还没能触碰到绘里，她就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用多久，小小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黑夜里。而等我回头，瞳也走出去很远了。
结果，既没有战争，也没有和平。酝酿许久的平安夜就这样草草地结束了？
× × ×
“醒醒。”
“呜哇啊啊啊啊！”
半夜，客厅的灯突然打开了。
身穿背心和短裤的瞳强行挤着坐在我睡觉的沙发上。
“你……你干嘛？谋杀为什么不直接用刀……”
“开玩笑吗？用刀还得清理血迹，猝死就方便多了。”
“哈哈。太好笑了。”
我把被子拉过头顶，在黑暗中寻找被瞳打断的梦境。
“小护认为我做错了吗？”
“呼呼……”
“那姐姐也和小护一起睡吧。”
“我醒了！我醒了！你想问什么？”
我扑腾挣扎了几下，揉着眼睛坐起来。
瞳斜眼瞧着我，叹了口气。
“算了，看你很困的样子，明天再说吧。”
“一堂瞳！！！”
× × ×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护会害怕吗？”
“当然。蜘蛛、蜈蚣、蚂蚁……总之超过四条腿的生物我都害怕。”
“虽然答非所问……但是，蚂蚁？你连蚂蚁都害怕吗？”
“只怕那种特别大的蚂蚁啦……你想问的是什么？”
“未来，你会怕未来吗？”
“你得再具体一点，多远的未来？十年后还是太阳的终结？”
“你怕不怕未来的卷轴会像过去一样展开？”
“这个……说实话吗？有一点。尤其是拥有过之后，最害怕失去。比开始更困难的是重新开始。”
“果然是这样。”
“可是……瞳，倘若我没理解错的话，我觉得你没什么可担心的喔。”
“是吗？你说说好了。”
“因为你的过去和未来，准确来说是现在啦……两者是不同的啊。”
“假如有相似之处呢？”
“那也不可能是同样的结局吧。除非……哈哈……除非所有的问题都出在你身上。但是怎么可能……”
“呵，原来小护是这么想的。依然只看到了表面，不过也算歪打正着。谢了，弱者的愚昧总是能给予我更多清醒。”
“不用谢，喜欢用冷酷来隐藏自己缺乏安全感这一事实的老姐。”
“咖啡好喝吗？”
“还好，就是有点甜。呼……啊……”
“明天醒来，你会把刚才的一切当成梦吧。”
“怎么……呼啊……会呢……”
“你再想想？”
“不会……的……”
“晚安，小护。”
“晚安……呼呼……”
“……这药每次都管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