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吹风机的声音像是倒计时。
十,九,八,七……
“咔哒。”
卫生间的门打开了。
晴子裹着浴巾,单手护住胸部。
“洗澡前不想动弹,一旦开始洗又停不下来了。哎?啊!小糊转过去啦!”
“抱歉!”
和内衣同理,这场面我经历过无数次了。但不同于瞳,晴子出浴的场景没有想让我产生把眼睛挖出来再吞掉的想法。
“你这个未成年小男生,还学会偷窥大姐姐了是吗?”
晴子在后面用两只拳头钻我的脑袋。
疼痛之余,我也抽空思考了,晴子在用什么力量维持浴巾不脱落。
她是绝地武士吧,愿浴巾与你同在。
“嘟嘟嘟……”
晴子的手机响了,是闹钟的默认铃声。
“呀!只剩两小时了!我得快点……”
“两小时——”
我刚转过去一点点就被她抓着头发,脸朝下按到床上。
“好好趴着!”
我跪在床边,闭着眼睛趴在床上,手不敢乱放,所以紧贴在身体两侧。这姿势有够丢人的……
身后传来了浴巾落地的声音。
……
丝袜弹在后腰皮肤上的轻响声。
……
“好啦,小糊可以抬头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我熟悉的早川晴子,身上穿着我挑选的服装。黑丝隐隐透露着皮肤色,皮裙和酒红色毛线衣非常有成熟女性的气质。
她去镜子前瞧了瞧正面,又转身打量起背影。
“不错……谢啦,小糊。我还得化妆。你有想到具体的约会作战计划吗?”
晴子坐到梳妆台前,拿起一个玻璃瓶,往手心里倒乳白色的液体,抹在脸上。
“嗯,我准备了一些能让对方觉得‘哇,她真可爱’的微小动作。”
说完,我打开了手机的备忘录。这是我的“灵感集”,平常洗澡产生的灵感,以及与学校的女生相处观察到的细节,全都记录在其中,以便创作时使用。
能让轻小说女主角们变得讨人喜欢的小动作,也能让晴子更有吸引力吧。虽然我认为她已经足够迷人了。
“首先,当你见到他时,不要表现得太欣喜,但也不能过于冷淡,像这样……‘啊,国光,你来了。’”
“啊,国光,你来了。”
“要注意肢体动作。看我的示范……下巴收回来一点,右手放在锁骨这里。”
“像这样?”
晴子把拳头举在脖子旁边,仿佛要打我一拳。
“不是啦,想象你手中握着神光棒,放到胸口。”
“喔……原来如此!”
“眼睛要眯起来一点。”
“啊,国光,你来了。”
“就是这样。”
“厉害,不愧是淹死的鱼。还有吗?”
“呃,你们中午出去约会,是要一起吃午餐吗?”
“对呀。吃天妇罗。”
“天妇罗……有了,炸物上桌后,切记要表现得从容不迫,像是面对珠宝一样仔细观察它,再闻一闻味道……关键来了!”
“什么?”
晴子稍稍鼓起腮帮子,聚精会神地听着我的指导。
“此时对方一定会被你的行为所迷惑,而你要做出一副,‘呀,被你发现了’的表情,并且解释道,‘抱歉哟,我有位朋友是厨师,自从他给我科普了天妇罗的品鉴标准以后,就忍不住想要亲自试试。可我到底不是大师,完全搞不明白呢!’”
我吐了吐舌头,挤出一个笑脸。
我知道自己作为男生这样子十分丢脸……但我是为了让晴子更好的理解嘛!
短短的一段话和表情,在引起话题的同时,拓展角色背景,加强性格纵深,而且认可了对方的存在,拉近二人距离。
晴子看到我的表演,微微张开嘴巴。
“小糊……你真的没有成年吗?”
晴子的语气似乎很犹豫。
“啊?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啦……就是,有一点点遗憾。”
“遗憾?”
“嗯……别在意啦。你接着说好了。”
“哦……我还有关于怎样选择料理的攻略,不过天妇罗餐厅的选择有限,应该用不上了。”
“天妇罗也能选炸物的种类嘛。”
“这倒是,反正如果有机会选择食物的口味,不要做大众化的选择就好。”
“为什么?”
“要让对方保持对你的新鲜感呐。”
百分之九十的人会把新鲜感当作好感。大概这就是一年级生的告白率格外高的原因吧。
“小糊的计划相当巧妙啊!我会照做的。”
“嗯……”
晴子很满意,然而我仍有自己的顾虑。
我的计划或许能让那个男人对晴子倾心,可他喜欢上的只是晴子的一部分。
真正的早川晴子十分随性,甚至可以算是邋遢的级别。她还时常糊里糊涂地犯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低级错误。更重要的是,她是个收藏了许多周边,热爱动画、漫画、轻小说的宅女。
不知为何,现充群体对于成年御宅族尤其排斥。表面的言论不代表内心的想法。偏见是确实存在的,所以我能理解晴子不想被发现是御宅族的心情。
但对方是她喜欢的人啊,总不能一直装下去吧。
“晴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向他坦白御宅的身份?”
“诶,这个……”
“迟早要说的吧,不如这次就诚实地说出来。”
“唔……”晴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抿了抿嘴唇。
“不行。”
“这样啊……”
晴子转身到我这边,揪住了我的脸,“话虽如此,万一作战失败,等小糊成年后,要对我负责哦!”
× × ×
再完美的作战计划,没有出色的临场指挥,也不过是随时可能会酿成大错的蓝图。
为此,我与晴子一同前往了她的约会地点。
餐厅的名字是“王·天妇罗”。
朴素之中暗藏着傲慢。这样的餐厅,往往价格也足够傲慢。
“我看到他了……”
晴子在我耳边说。
“上吧,晴子。我会在一旁督战的!”
“嗯!”
晴子屏住呼吸,朝那个男人走去。
“中午好呀,国光!”
开口第一句就错啦……太过兴奋了!
晴子迅速意识到了问题,连忙调整:
“呀呀……不对。国光,你来了。”
“呃,中午好,晴子。”
他们两个边聊边走进餐厅,我也跟了上去。迎宾小姐礼貌地对我微笑。
“先生您好,请问几位?”
“一位。”
“……一位。”
喂,那段明显的沉默是什么意思?这里是东京吧,一个人吃午餐有什么奇怪的!
巧合的是,我被安排在晴子他们附近的位置,仅隔着一条过道。
“国光,你想吃哪个?”
“选择好多呢……晴子应该会喜欢虾吧。”
“不,我喜欢……呃,薄荷天妇罗?”
“啊,哈哈……真是意想不到……”
新鲜感保持得很好,就是嘴巴要受苦了。
晴子和宗方先生点了满满一桌菜肴,而我的钱包仅支持我吃一份最便宜的套餐。
服务生的眼中带着一丝怜悯,为我端上来几个小碟子。刚好晴子和宗方先生的菜也上齐了。我怀疑我的套餐就是他们那桌菜的边角料……
晴子像我教的那样,仔细研究桌上的薄荷天妇罗。宗方先生果然露出好奇的表情。
“抱歉哟,我有位朋友是厨师,自从他给我科普了天妇罗的品鉴标准以后,就忍不住想要亲自试试。可我到底不是大师,完全搞不明白呢!”
晴子还没来得及吐舌头,就被宗方先生打断了。
“不瞒你说,我同样很了解天妇罗的品鉴标准!首先要看它的色泽……”
……
宗方先生一本正经地教着晴子如何品鉴炸物,又滔滔不绝地讲起他在某家餐厅打工的经历。
遇上难缠的对手了啊……我赶快给晴子发短信:
“按住他的手,优雅地微笑,将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
晴子感受到了震动,趁宗方先生不注意阅读消息,然后在桌下给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国光,我也在餐厅打工过哦。”
“嗯?哪一家呀?”
“啊……这个嘛……一家主题餐厅啦,哈哈……”
糟了,中止!中止!快转移话题!我知道晴子打工的那家店,说出来绝对会暴露晴子的御宅身份!
我得快点发短信提醒她!
啊啊啊啊……面容解锁在这个时候失败了!
“什么样的主题餐厅?”
“一款电子游戏的主题餐厅……”
宗方国光皱了皱眉,表情阴沉下来。
“晴子,你说的该不会是《怪物猎人》的主题餐厅吧。”
“是……”
暴露了……
电子游戏盛行的今天,玩《怪物猎人》并不能说明什么。然而去《怪物猎人》主题餐厅打工就是御宅的铁证了。因为不是任何人都愿意穿上游戏内的奇装异服,对每位客人大声喊出游戏的标志性台词。
晴子绝望地捂住眼睛,我也别开脸不忍心看下去。
好吧,其实有一丝丝窃喜,百分之五左右。
“晴子,我只问一个问题。”
“唔……”
“太刀还是弓?”
(注:太刀和弓为《怪物猎人》系列中的武器。)
“肯定是太——”
晴子呆呆地望着宗方先生。
“愿指引明路的苍蓝星……”
“为你们闪耀!”
(注:《怪物猎人:世界》中的标志性台词)
晴子不假思索地接上了下句。
对上暗号的两人像松开束缚的野马……此时比喻成挣脱落穴的雷狼龙或许比较合适。
无论如何,他们两个的话匣子彻底打开。
“我能告诉晴子一个小秘密吗?”
“诶,快说快说!”
“认识晴子那天,没能到场的那位‘朋友’……”
宗方先生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拉开西装上衣,从内口袋里拿出一个迷你型趴趴玩偶。
“哇呜……好可爱!”
“对吧!”
没想到宗方国光压根不是现充,而是比我更夸张的宅男。随身带着玩偶……远比我夸张!
“还有……我本名不叫国光。小时候我特别喜欢《网球王子》,才因此改名的!”
“哇……”
至此,早川晴子和宗方国光的御宅身份双双暴露了。
他们聊得非常开心,御宅与御宅的约会,就不需要我帮忙了吧。替晴子感到高兴的同时,另一种情感流进了尚未愈合的伤口。
孤单在此时竟有些温暖。
唉,番外结束,该回到属于我的世界了。
× × ×
推开家门——
“唔,什么味道……”
一股臭味扑面而来,我捏着鼻子进入公寓。
“瞳?你在搞生化实验吗?”
“你回来了?”
她拎着一个白色的泡沫箱走出来。
“回来了……你在搞什么啊。”
“这是寄给你的快递。”
“什么啊……”
泡沫箱里,装着不少于三十盒纳豆,其中有一半的包装已经碎掉了。
靠近后异味格外刺鼻,我挥手驱散面前被污染的空气。
“咦……拿走啦!谁会寄给我这个……”
“寄件人不详,寄件地是奈良。”
“可能是恶作剧……无所谓啦,丢掉就好了嘛。”
“诶?小护不打算吃掉吗?”
瞳刻意用惊讶的语气讥讽地问我。
“哈、哈。真幽默。”
有人说冷嘲热讽是天才的特征,嗯……瞳的确很聪明,只有傻瓜才会否认这点。不过比起异于常人的智商,我更希望她能拥有普通姐姐的温柔。哈,人总要有梦想嘛。
“瞳,拜托你……”
我比划着丢掉的手势,催促瞳处理泡沫箱。大概是受不了臭味,瞳难得地听从了我的意见,没有做出过分的事,比如把变质纳豆泼到我头上。
冷知识时间!
享用纳豆时,搅拌五十次便能唤醒沉睡的纳豆之神,为纳豆注入灵魂。科学的解释是,当搅拌五十次以上,纳豆菌会被激活,使纳豆口感更好。
丢完垃圾回来,瞳闻了下她的袖子。
“臭死了。”
瞳露出极度嫌弃的表情,径直冲进卫生间。
“麻烦你和奈良那位讲清楚,邮寄食物要用结实的包装!”
“喔……”
寄件人的身份被瞳猜到了呢。没多少人会给我寄东西,对瞳来说,应该很容易猜吧。
为什么要寄纳豆呢?
纳豆是什么词语的谐音吗?还是说在纳豆里留下了线索?
算了,揣测她的想法只会掉进泥潭,越挣扎陷得越深。
呜!屋里仍旧弥漫着变质纳豆的味道。
我打开窗户散味,希望邻居不要介意。
臭味直到瞳洗完澡才渐渐散去。
头发湿漉漉的瞳瞥了我一眼,随口问道:
“话说,你今天去哪了?”
“去帮朋友……喂!”
“嗯?”
瞳像男人一样豪爽地穿着浴袍,前面敞开到只遮住了必要部位。
她满不在乎地从冰箱里拿出一桶牛奶,气势磅礴地仰头畅饮。
眼睛要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