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瞳已经出门一个小时了,我趁机把家里的菜刀、剪刀、以及所有尖锐物品都藏起来。

她买什么吃的要这么久……该不会逃走了吧!

我正这么想着,大门被“咣!”地踹开。

瞳拎着两个塑料袋进来,接着使出一招回旋踢将门踹上。

“愣着干嘛?赶紧过来把这些拿进去啊。”

她说着把塑料袋放在鞋柜上,脱下高跟鞋。为了避免被毒打,我老老实实地把两个袋子拎到餐桌上。

袋子里有一盒寿司,更多是生菜、土豆、鱼、鸡肉这些食物原材料。我偶尔也买材料,打算自己烹饪,不过每次的结果都很糟糕。田野家牛肉饭才是我灵魂的归宿。

“买这些材料干嘛?”

瞳刚好走进卧室,没有听到我的问题。

“喂!我说,买这些材料干嘛?”

“啊?”

我握紧拳头……但我真的打不过她,只能忍气吞声地再次重复。

“买!这!些!材——”

“我第一遍就听到你了。”她从屋里出来,身上穿着我的格子衫,“没有这些材料怎么做饭?”

“这不是有寿司吗?”

“那明天呢?”

“还有明天?!”

“当然啦,还有后天呢。”

不对劲!这不对劲,瞳从来不会主动和我共处一室超过一天。

“你是想住在这里吗?”

“是啊。”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打开寿司的包装,一口吃下整个海胆寿司。

“为什么?你不回妈妈家吗?”

“哈?我在东大上学,回家干嘛?”

“这里哪有地方给你住啊?”

“嗯?”她又往嘴里塞了一个寿司,“那你搬出去咯。”

“这是我家啊!”

她听到这话眉头一皱,右手稍微一使劲便把筷子握断。

“所以也是你家……”

“哼,算你识相。快点吃饭,别那么多话。”

我小心翼翼地坐到她对面,掰开木筷子,夹了个寿司吃。

“别以为我乐意住在这,是妈的交代的任务罢了。”

“哦……她让你照顾我啊?”

“那可不……你一年到头也不联系一下她,她自然不放心。”

我这不是在贯彻男主角无父无母的传统嘛……如果她给我打电话,我肯定也会接啦,只是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瞳换了双新的筷子,继续吃饭。

“以后我就睡你房间了,一会吃完把你的衣服收拾一下,姐的衣服多。”

“我放哪啊?”

“嗯?”

“我自己再找地方。”

“这还差不多,我衣服你都洗了吗?”

“洗了。”

“一会烘干之后送到我屋里,我先去躺会。”

“哦。”

这一会的功夫,她已经把盒里最贵的寿司全吃光了,只剩下虾寿司和三文鱼寿司。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啊!

从小到大只要周围没有别人,一堂瞳就会对我拳打脚踢。果然轻小说里温柔贤惠、提供膝枕的姐姐根本不存在。

“嘀……”

洗衣机传来提示音。我放下筷子,去处理瞳的衣服。

虽然没有分开洗,但是应该也不至于——

啊?这……我拎出来一件粉色的衬衫,这件之前是白色的吧!这条裤袜,之前绝对没有洞!

完蛋了!完蛋了!

“小护,是衣服洗好了吗?记得叠好!”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先保持沉默。

“小护!听见没!”

“噢,听得见啦!”

总之先稳住她,我再慢慢想办法。我把被染色、损坏的衣服都挑出来,其他完好的衣服放进烘干机。

就是这条红裙子!掉色非常严重。被染色的衣服一共三件,都是被染成淡粉色。坏掉的有两件,一条裤袜,一条牛仔裤。

不对,这条牛仔裤本来就是碎的。于是我把牛仔裤也放进烘干机。真搞不懂时尚。

那就一共这四件,一件衣服挨一百拳计算的话……我恐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瞳和森下诚不同,通过战术与决心我可以挑战森下,而瞳对我太过了解,同时绝对不会遵守什么空手道规则。在此之上,她精通心理战,所以根本没得打……我最多只能和她斗斗嘴罢了。

这条裤袜肯定是修不好了,一定是被牛仔裤上面的尖锐金属刮到了。这三件衣服……我小心地拿起其中的粉色衬衫。

有了!不如问一下女性朋友,说不定她们会知道。为这种事打扰早川小姐好像太不专业了,万一她提起交稿之类的事……算了。

如果兰奈和花崎看到这个,一定会不停质问我为什么会有女人的衣服在我家吧。

嗯……还是单独问雏田好了。

“有空吗?雏田?”

我都没来得及锁屏,手机就收到了回复。

“干嘛呀?”

“有个问题想问你。”

“?”

我拍下被染色的衣服的照片,发给雏田。

“衣服染色成这样,怎么办啊?”

“这是女生的衣服吧!”

“是啊……是我姐的,能修复吗?”

“染的这么严重应该没办法修复了,不过我知道哪里卖这个牌子的衣服。”

雏田的话如同希望的灯塔,照亮了我的世界。这种绝境之中被拯救的感觉实在太幸福了。我接着把破损裤袜的照片发给她。

“还有这个。”

“这个你能找到一样的吗?”

“看不清楚!这个得近距离观察才行。”

“你明天有空吗?”

“有空啊,明天就要去买吗?”

“嗯,可以吗?”

“除非你来接我!”

我仿佛看到了雏田翘着腿坐在床上坏笑的样子。虽说公主难伺候,但总比格斗冠军强。

“你爸爸允许你和男生相处了吗?”

“嘿嘿,不告诉他就行了嘛。再说啦,我妈回来了,她支持我多出门!”

“好,我几点去接你啊?”

“下午一点!而且你要请我吃晚餐!”

按理说遇到这种要求我应该生气,不过一想到可以躲开瞳,我反而挺开心。

我从柜子里找了一个袋子,把这几件证据拧干,塞进袋子里,藏在沙发下面。手机备忘录上留下一行:

“如果我发生意外,严查一堂瞳。”

回到餐桌上,吃完剩下的寿司,丢掉盒子。再把瞳买的这些蔬菜、鱼、肉、还有水果,一股脑塞进冰箱。

我刚收拾完餐桌,想要去沙发上躺会——

“喂,小护,我要洗澡。”瞳从卧室里探出半个脑袋。

“什么意思?”

“洗澡你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吗?”

“不是……我是问你为什么特地告诉我。”

“明天一早,你先去给我买条干净的浴巾,三条毛巾,软、硬、适中各一条,再买双浴室穿的拖鞋和浴袍。说到买东西,顺便买个新的枕套、床单和被套……我可不想知道你的床都经历过什么。再就是牙刷、牙膏和杯子。洗面奶沐浴露之类的就不用了,你不知道我用什么牌子,改天我自己去买。还有……”

瞳依然在那滔滔不绝地下达命令,我的灵魂已经缓缓离开了这个美丽的世界。

× × ×

我……我在坠落!

目测高度有个一万米左右吧。

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是不是速通玩家利用BUG把我卡到这里了?很难说我究竟为什么在坠落。

现在我并不在乎这一切的缘由,上哪能找得到这么美的景色呢?

厚厚的云层像柔软的棉花糖,不带任何杂质,我甚至有点等不及扑到云层上了。

我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十二点零五分。没有信号……我也是这么想的。

一阵强烈的气流吹过,手机差点脱手。我慌张地双手抓住手机,这要是掉地上,屏幕肯定不保。

人在地球上坠落速度是有极限的,由于空气阻力,坠落时不会一直加速。我现在就已经不再加速了。风吹的我睁不开眼,于是我随手一摸,从身后拿出携带的防风眼睛。

连这都有啊!怎么不摸出来个火箭筒和机关枪?干脆掏个降落伞算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像个濒临崩溃的精神病。

戴上眼镜,我可以清楚地看见眼前的一切。云层离我不远,回头再最后看一眼这一尘不染的湛蓝天空。

冲啊!冲进云里!

刚一接触到云朵,我的衣服和裤子瞬间就被打湿。这很合理,云就是水蒸气遇冷凝结产生的小水珠。

“咔!”

有什么东西打中了我的眼镜。

“咔咔咔!”

是冰!云里面有冰晶!冰结晶劈里啪啦地打在我身上,由于速度非常快,我被打的很疼,只好举起胳膊护住脸。过了大概二十秒,疼痛结束了。

我从未如此一览无余地欣赏过壮观的大地。那种眼睛完全容纳不下的滂湃宏大感觉刺激着我的大脑,让我莫名其妙地想要扯着嗓子喊叫!多么原始的冲动啊!可我就是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所有的不甘、后悔、委屈就在一声声吼叫中烟消云散了吧。

等情绪终于稳定,我才发现这里……是东京!那个小小的岛,是台场诶!

假设我落地的地方有个弹簧床,是不是我就可以一飞冲天了?想想都刺激呀!

我听说,松鼠无论多高都摔不死,但如果坠落距离够长,它们可能会饿死。

可恶,我也好饿,想吃牛排、薯条,再来一杯冰可乐。要不我瞄准一个西餐厅冲下去?我拿出手机,仍然没有信号。那就来张自拍吧!

等下,自拍?这是我的第一反应?看来我最近跟花崎葵相处的时间太多了……

我挣扎着在空中转身,背对大地,用前置摄像头拍了张自拍。这绝对是阴天小姐一辈子拍不出来的自拍,我宣布,淹死的鱼赢了!

我扭动着身体转回来,地面在不断向我靠拢。

这种体验如果做成VR游戏会不会很受欢迎呢?毕竟是极为稀有的体验,制作过程要花费一个人。

马上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会是怎样的展开呢?会不会有超级英雄来接住我?也许我可以在落地的瞬间接上一个前滚翻将巨大的动能改变方向,像索尼克一样变成球滚出去。难道说我就是从天而降的苍蓝星?无论多高都摔不死的怪物猎人!

谈笑风生之间,地面越来越近了。

等等,这里很眼熟,这条街……还有这栋楼?这不就是我家吗?切……我还以为能落在特别一些的地方,带着某种莫名的讽刺意义。别问具体是什么讽刺意义,总之就是很讽刺。

唉,我回来——

× × ×

“小护!你有没有听到啊!”

我的灵魂回归肉体,此时我正趴在沙发上。瞳在浴室里嚷嚷着什么,我完全没听见。

“你说什么啊?”

“我让你帮我瓶冰可乐!”

“你洗个澡也太多事了吧!”

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心生一计。我疯狂摇晃着可乐瓶,直到瓶子变得硬邦邦的。

我把浴室门开了个小缝,像扔手榴弹一样把可乐扔进去,但是没有可乐落地的声音。

“就你还想暗算我?姐的反应可是——”

随着可乐噗的一声,瞳的嘴被泡沫堵住。

门外的我捂着肚子偷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给我等着!你个小混蛋!”

我飞快地堵住门,只听她咣的一下撞上门。

“对不起啦!”

“臭小子你还学会用道具了是吗?敢不敢空手跟我比划比划?”

“我错了我错了……”

就在这时烘干机提示工作已完成。

“我去给你收衣服了,你别出来打我行吗?”

“滚!”

我去查看烘干机。万幸,烘干的过程没有弄坏什么。我仔细地把所有的衣服都叠好,摞在一起,送到她房间,再把衣柜里我的衣服都搬到客厅。

看来今晚要睡沙发了。我躺在沙发上,身心俱疲地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个频道。

瞳从浴室里出来,围着我的浴巾径直溜进房间。没过一会,穿着宽松的蝙蝠衫出来了。

“看什么呢?”

她坐到我旁边,自然地把腿搭到茶几上,压到遥控器的音量键,电视的声音突然变大。

“近日,东京都出现了绑架团伙,警方正在全力实施逮捕行动中。”

“这什么啊,恐怖片吗?”

“晚间新闻……”

“喔。换个频道吧。”

“喂!”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我直接放弃了抵抗。她肆意切换着频道,经过了播动画的频道。

“哎,小护现在还喜欢这些二次元的东西吗?我看你房间里摆了好多手办,客厅里也有。”

“是啊,不可以吗?”我没好气地回答。

“哎呀,别这么大怨气嘛。欺负你也是因为喜欢你呀!”

“别人家的姐姐可能是,你……绝不可能。”

“嘿嘿,你很了解我嘛。”

她觉得脚放在茶几上不舒服,于是改变姿势,侧身躺在沙发上,把腿搭在我身上。

“看什么啊?没见过美腿吗?”

“呵……”

瞳躺在沙发上,不在意形象,我隐约看到她的腹肌……

“喂。”她抬脚踢我的脸。

“干嘛啊……”

“有女朋友吗?”

“啊?”

“今天宠物店里那个,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啊……”

“虽然我没太看清楚,背影挺好看的。”

这下坏了,如果让她认识兰奈她们,受苦的就不止是我了。

“只是在街上偶遇的同学,同一个社团罢了。”

“哦。”

她漫不经心地回应,却把我弄得十分紧张。尤其是兰奈这样的单纯女孩,瞳一定会以“教她认清现实”的理由欺负兰奈。

“你就没有个喜欢的人吗?”

我刚想回答,她抢先打断我:

“除了那个谁……叫什么来着?”

“没有,你最好也少提她。”

“怎么啦,伤疤被揭开了?”

好机会,我只需要假装她真的戳中我痛处就可以离开这里了,甚至可以一举夺回卧室。

我把她的腿往前一推,气呼呼地站起来。

“我说了别提这个人!”

然后头也不回地回到卧室,把门摔上。

我的演技应该可以吧……摔门稍微有点浮夸。

啊!我的床!我一跃而起,落在床中间,在床上打滚。

但是好景不长,玩了半小时手机之后……

“我进来了哦,你最好穿了衣服。”

“喂!”

瞳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吧。”

“我……”

“快,我不想说第二遍。”

我只好不舍地从床上下来,抱起一个枕头。

“你干嘛?”

“我去客厅睡啊……”

“枕头放下。”

“这不还有一个枕头吗?”

“我要两个!”

“一堂瞳!你不要太过分了!这是我家!”

“哦?所以你觉得这里你权力最大吗?”

她用手指轻轻地抬起我的下巴,眼睛微眯。我把枕头一扔,没命般逃离了房间。

我一头扎在沙发上,把头埋在靠枕下面无声地尖叫。怎么想都觉得委屈,所以又把靠枕举起来摔在沙发上,用膝盖压住靠枕,反复击打。

打了一会,我身心俱疲地倒在沙发上,抓了几件衣服盖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