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功绩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恨自己的嘴太笨。低着头，紧紧握着拳头。心中充满着悔恨和难受，自己刚才想说的话，一定被程依夏误会了吧。看得出来，程依夏的话中充满着刺，但他的背影却是那么的孤独。更让人难受的是，他好像已经是习惯了这种孤独。他并没有因为这份孤独而表现出任何的不愉快，更像是在享受这样的孤独。
在李功绩的理解中，人类不该是这样的，自己曾经在一年前没有拯救刘佳倩。那份强烈的自责从未断过，而程依夏转过来之后。只因为和刘佳倩说话了，成为了朋友一般的存在了，周围的人便把程依夏当作刘佳倩一样来对待。难受的心情愈加开始浓烈了。
被称为人类的群体不该是这样的，自己想对刘佳倩伸出手，想对程依夏伸出手。想拉住他们，将他们拉出泥沼。可是，自己的力量并不够。李功绩对自己的无能感受到愤怒，因为他也在意着周围的目光。
他需要周围的目光。所以不能做出太和周围格格不入的事情。如果自己也一同被周围的人类当作空气处理的话，自己就更加无能为力了。自己在周围眼中的威信和交际圈是必要的。
如果刘佳倩已经陷入了无限的万丈深渊的话，那么眼前的这个刚转来的转校生，无论如何也要救到他。
要用正确的方式拯救他，这次，一定要用自己的力量来拯救他。
他这算什么？正义的伙伴？他是在扮演正义的伙伴吗？怀揣着那样虚伪的笑容的人类，凭什么能够扮演正义伙伴。还是说，这一切都像他的笑容那般，是一个谎言。他会在博取自己的信任之后，再揭下那个面具。告诉自己，“一切都是骗你的，你只是个渣滓，没有人会真的关心你。你只是供人嘲笑和娱乐的对象，想靠别人获得救赎，是根本不可能的。没有人会原谅你的恶行。”
程依夏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张他讨厌的脸，那个虚伪的笑着的脸，想撕碎它。
“请和刘佳倩保持一定的距离。”他这样提醒自己到。
这算什么类型的剧本？善意提醒自己不要去接近那些被排挤的人吗？
如果程依夏刚才没有立即离开学校的话，他一定会对那张笑容动手的吧。
他是在告诉自己，如果再和被排挤的人接触的话，自己也会被排挤吗？李功绩演的非常好，但是他选错了目标。被排挤这样的事情，程依夏根本不在乎。被一个人也好，被一百个人也好，被全世界也好。自己都可以承受，他早就承受过比现在的孤独以外更加让人不能保持励志的排挤和恶意了。现在这种程度的排挤，完全就是天堂。
又来了，那样白色的信封，再次安静地躺在那封闭的信箱里。
“你的罪行将会揭露于这个清白的世界，肮脏的你没有容身之处。”
这一次程依夏变得十分平静。这一定是谁的恶作剧不是吗？到今天现在也没有发生任何令自己不愉快的事情。只是偶尔会被一个喋喋不休的班长缠着而已。所以这个信一定是谁的恶作剧不是吗？肯定是那种无差别的恶作剧，偶然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恶作剧不是吗？就像那些恶趣味的短信一样，写着不转发在多少天里就会死爹妈一样的东西。
所以根本无需去在意这样的东西。程依夏不断地在心里说服自己。
这一天，他做完作业。在写完最后一笔的时候，发现手已经在自行地颤抖到不行。肯定是累了吧。
变也如往常一样早早睡去。
人类就是这样的动物。经过漫长的睡眠，在第二天的早上都会变得焕然一新，不论在前一夜有着怎么样的疲惫，都可以在睡觉的时候被排出体外。
但是，程依夏更希望哪一天睡醒的时候，能够将自己的污秽洗净。能让自己摆脱那恶魔，那缠身的恶魔。只有在睡梦的时候，能够稍稍脱离这个不合理且不公平的世界。
在即将睡去的时候，接到了一个刘佳倩的电话。
她上气不接下气，似乎像是刚才哭过，还在哽咽着，“小夏夏，《长乐镇》我终于读完了。”
“那种书，读不读都一样的吧，没有什么意义。”
“小夏夏，浅井叶藏老师教会了我什么叫勇气啊。在阴暗的前半部分中，当我屡次觉得主人公绝望到不行的时候。”
浅井叶藏是那本小说的作者，程依夏知道那样的书，那样让人觉得令人发笑的书。薄薄的几厘米纸张上全部都是谎言，充满的都是让人会捧腹大笑的语言，蠢话。
“那只是小说，脱离现实的东西不是吗？都是不可信的，小说是作者因为对现实得不到认可，而进行的自我闹补而已。绝对是不能相信上面的话。”程依夏清醒了不少，口气非常坚定。
“当觉得自己深陷最深的绝望的时候，与其放弃的话，不如伸手看看吧，努力的伸手看看吧。哪怕抓到的荆棘，哪怕让自己的手满是疮痍，努力把自己网上拉，总是可以看到什么希望的。”
刘佳倩在叙述小说中的旁边，那本小说以第一人称所描述的故事中的旁白。
“可他最后不还是再次跌到谷底了吗？满身破烂，再也站不起来了。”
“但他最后是笑着死掉的。想必就算失败了，但是努力活下去，努力用自己的方式活下去的话，一定会在最后的时候笑的吧？”
“不是的！”程依夏有些微微发怒，为什么刘佳倩对那些恶魔的文字，那些恶魔的诱惑如此没有防备呢？
“小夏夏，你怎么了。声音突然变得好恐怖。”刘佳倩从来没有听到程依夏生气的声音，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忽然生气。
“不是的，绝对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希望别人不看到他内心的痛楚，失败的羞愧。所以只能笑的，那是痛楚的苦笑，并非什么幸福的笑！他在最后的最后一定会是后悔无比的，当初没有做那样的事情，一定会像最后那样牙被打碎了，还要露出看起来很开心的微笑。”
程依夏的声音开始变得痛苦不堪。
刘佳倩像是松了一口气，“看来小夏夏也看过这本小说呢。”
“是啊。”程依夏的语气变得薄弱起来，完全不像刚才几乎怒吼的口气，“里面的内容近乎是胡说八道的，像是随口说出来一样的戏言。”
“小夏夏啊。我呢，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生活在痛苦和绝望之中呢。”
“那种事情……”程依夏不知道刘佳倩看了这本受到了什么启发，想做什么事情，“我才不管呢。”
“我就知道小夏夏会这样说。吶，但是我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话，小夏夏一定会站出来保护我的吧。”
程依夏沉默不语，自己会那样做吗？已经没有多余勇气和力量的自己做出那般疯狂的事情吗？会疯狂得可能要付出自己所期待的平静生活，而去拯救一个相识才一个多月的少女吗？虽然自己已经感受到开始喜欢上那个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变得活泼的少女。真的不知道。
从程依夏并不回答的表现里，多少刘佳倩感觉到不少失落，但是还是说着，“就算小夏夏不回答我也知道。你一定会的，我知道的。你就是那样人，所以我有这样的自信。我知道小夏夏你是那种不会表达自己内心情感的人。恩，或者说是自己都不能了解自己真实情感的人呢。”
程依夏的内心已经开始疯狂起来，被自己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恶魔开始蠢蠢欲动了。
“你看错人了。”程依夏冷冷的说。
“嘛，小夏夏，我说过你需要改掉随口说话的习惯了啦。真不听话。好啦我要睡觉啦，拜拜啦。”刘佳倩最后声音中，带有一丝颤抖。
在还没有等程依夏回应她的告别，就已经挂掉了电话。
总是自说自话的女人。
“你真的看错人了。我肮脏污秽、懦弱、胆小。”程依夏对着早就被挂掉的手机继续说着，小声地说着。
对于刘佳倩对自己的满怀期待，自己更加产生了浓重的罪恶感。并没有吃过什么太多东西，仅仅装有泡面的胃袋，开始翻滚起来，变得难受起来。脑袋开始产生了重重的疼痛感，昏昏沉沉的反胃，所带来的难受，充满了全身。
对于少女这样的期待，自己根本无法回应，根本没有资格。这个天真乱漫，像路边开放的野花毫不修饰的野花的少女，对于自己的期待，只能让自己产生更加浓烈的自我厌恶。明明自己是喜欢她的，但是却不能对着她伸出手，不能伸手触碰她的。肮脏的双手是没有资格保护纯净的她。
烦恼与充满矛盾的内心，加剧了头痛的烈度。
程依夏想让自己的思维停下来，想让头痛停下来。用手抱着头，不断冲击着墙壁。
“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在黑暗中只有脑袋与墙壁冲击的声音，和少年像是在求救的呐喊。他究竟是在向着求救呢，在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向充满黑暗的自己伸出手吗？
受伤习惯的人，会拒绝一切。疑心让自己拒绝一切看起来像是要帮助自己的人。因为害怕，害怕这是一场骗局。害怕那些亲切的背后只是假装，假装的亲切骗到自己的相信之后，再把自己像块破麻布随意扔掉践踏。习惯重复这样的事情，是不会相信人类的。尽管从内心上来说，渴望别人的拯救，但是面对忽然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一定是不能相信的。
与其最后被告知是残酷的骗局，还不如独自承受着一切。这样的话，自尊心还不会受到践踏，会受伤的也仅仅是肉体。
把自己封闭起来就好，让谁都进不来自己的心灵就好。这样就可以在心灵上建筑一道谁都不能突破的城墙，这样就可以建立自己的绝对领域，谁也不能知道自己真实的壁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