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我拖着行李箱回學校的路上拐去小吃街買了一個煎餅當晚餐,熟悉的味道令我很是懷念。在北京時也吃過幾次煎餅,但無論是路邊攤的小吃煎餅還是連鎖店的豪華煎餅都感覺味道不如這裡的好。
我並非什麼美食鑒賞家,硬要我說它好在哪裡,我大概率是說不明白的。只是知道那種奇妙的滋味透過舌尖長年累月地在我腦海里烙下一層又一層印記。作為結果,一切與其不同的味道都會被本能地排斥。
習慣,還真是件可怕的事。
明明宿舍的床伸直腿就會碰到床尾的護欄,90厘米的單人床連翻身的餘地也沒有,卻讓人睡得如此安心。
一覺醒來已是早上九點半。在北京的時候即便不定鬧鐘也會在七點多自然醒來,難得的休息日也睡不成懶覺一度讓我覺得苦惱。
原以為是生物鐘的緣故,現在看來可能不是。
至少,不全是。
習慣恐怕是很大的因素。
儘管我一直認為自己從未喜歡過這裡,但身體不管這些,它沒有意識,只有記憶,因此可以在這裡放鬆、在這裡舒展、在這裡一覺睡到九點半。
多虧如此,醒來以後感覺精力充沛,也有了底氣去做接下來的事。
畢業答辯的日子越來越近,我的論文也完成了,理應。
也就是說,按照計劃,初稿要在6月之前寫完。
但因為各種不可抗力導致計劃有了些許延誤,粗略地估計了一番,大概還剩下三分之一的東西要寫。
直到估算出這個數字之前我都還算樂觀,畢竟印象中就差個結尾。可轉換為具體的數字以後就傻眼了,完全沒想到還剩下這麼多。
情況好像很不妙,但除了硬着頭皮上以外也沒有別的辦法。
自己種下的苦果只能自己品嘗。
一整天我都窩在宿舍里埋頭趕論文,午飯是拜託小超幫我從食堂帶回來的餡餅,沒有喝過一口水,廁所自然也不用去上。
做作業的效率跟交作業截止時間成反比。
我把上述定律稱為作業第一定律。
按照該定律,剩下的時間越短,效率越高。
而實際上我的效率不是高,而是高得離譜。
只能用離譜來形容。
之前磨磨唧唧寫了一個多月(雖然是用業餘時間寫)也只寫了三分之二,現在只用6個小時就寫完了剩下的三分之一。
下午三點半,初稿完成。
鬆了一大口氣。
在電腦面前保持同樣姿勢的時間過長導致我渾身僵痛,尤以頸椎和手腕的不適最為明顯。
看來,我不太適合當白領。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扭了扭腰甩了甩頭,感覺好了一些。之後又去了趟打印店將論文打印出來裝訂好,最後跑去教研樓親手交給張老師。
‘’我還以為你不打算交了呢。”張老師半是嘲諷半是調侃地說道。
“慢工出細活兒,嘿嘿。”
“你可是最後一個交的,就讓我看看有多細吧。”
“嗯……”
字數方面絕對湊夠了,格式也檢查過沒有問題。至於內容部分,只能說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莎士比亞也曾說過‘一千個觀眾眼中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雖說有相當一部分內容是時間緊急之下拼湊出來的東西,但這篇文章也承載了我四年所學之精華,可取之處自然是有的。希望張老師是一個能欣賞我文採的人。
“不出意外明天能批完,記得來拿。”
其實沒必要這麼著急,慢慢看也行。我心裡悄悄地嘀咕了這麼一句。
畢業論文這種東西總是要來來回回改好多遍,沒有誰可以一次性寫好,區別只是有的人多改幾遍,有的人少改幾遍。
我還專門向舍友打聽了一下,他們都已經改過兩三版,現在仍在修改。
所以我也不會去奢求初稿就能把張老師感動得涕泗橫流並伸出大拇指對我說‘very perfect’。
修改N多次的準備,我也是做好了的。
只是沒想到張老師居然如此愛崗敬業負責高效。如果我明天拿到批閱過的論文,就得馬上着手去改,接着給她提交第二版,這是完全不給我休息幾天的節奏啊……
“好。”看着她慈祥的微笑,我硬着頭皮答應下來。
回到宿舍后我直接癱在床上,一動不動,沒多久就睡著了。
睡的時間有點久,結果醒來的時候腦袋覺得痛。
我起來看了看時間,六點三十七。
還好沒有睡過頭。
我起來洗了把臉就匆匆去赴約。
地點是我們常去的那家校門口的小飯店,一進去便看到他們兩個在等我。
翰軒上身桃紅色半袖,下身米白色七分褲,非常明亮的搭配,襯得人更精神。
我坐到翰軒身邊之後看着對面的凌熙,馬上感覺到她產生了一些變化。這種變化不是她那件長及大腿的黑色T恤帶來的,與腳上嶄新的白球鞋、快到膝蓋的墨綠色長襪也無關,不是那些表面上的東西,而是某種和她本人聯繫更加緊密的東西。
“你看什麼呢?”凌熙有些不解我為什麼一直盯着她看。
她一張嘴我才發現問題所在,變化的地方就是她的髮型。原本在肩部以下的長發,現在剛剛到下巴,發尾向內扣卷,劉海也偏分得很明顯。
“剪頭髮了?”
“嗯,剪了一些。”
“印象中你還是第一次剪這麼短的頭髮,是因為今年比較熱嗎?”
“跟天氣沒什麼原因,就是想剪短了。”
這個髮型倒也不是不適合她,凌熙的臉型很完美,小巧又立體,配什麼髮型都好看。新的形象多了幾分成熟與知性,徹底告別了學生的稚氣。看起來就像已經工作過幾年的職場女性。
可是,變化的東西只有頭髮的長度嗎?
或者說,髮型的改變會對一個人有這麼大的影響嗎?
我是不是搞錯了什麼,難不成因果被我倒置了?
並不是髮型改變了什麼,而是什麼改變了髮型。
這裡面存在的‘什麼’究竟是什麼?
思考被猛然打斷,翰軒左手抓住我的右肩,使出非常大的力氣,幾乎要把我的肩膀捏碎。
“臭小子,一聲不吭地走,一聲不吭地回來,是不是越來越不把我放眼裡了?”
“我從來都沒有把你放在眼裡,因為你一直在我心裡。”我捂着胸口作沉重狀說道。
“既然這樣,那我就原諒你了。”翰軒鬆開了他的手,露出滿意的笑容。
“你們倆真是夠了,一見面就調情。”
凌熙側過腦袋用手支着額頭,一副不大想看我們的樣子。
“你不會是吃醋了吧?放心,你也永遠活在我心裡。”
“怎麼聽起來好像我已經不在人世了了一樣?”
凌熙對我的說法提出抗議,我沒有理會,只是壞笑。
“哈哈哈哈。”
“你把那邊的工作辭了,畢業以後打算怎麼辦呢?”翰軒問道。
“還沒想好,反正離畢業還有一段時間,可以慢慢想。”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樂觀?”
“你什麼時候見過我發愁未來的事?”
“額……走一步看一步,倒也不壞。”
“相當不壞。”我說。“你呢?”
“我準備去澳洲留學。”
“啊?怎麼就……出國了呢?”
我忽然覺得很失落。
毫無疑問,畢業以後我們會各奔東西,我早已接受了這樣的結局。
在交通網絡高度發達的現代,城市與城市間的距離不再那麼遙遠,即便畢了業,想見一面也不是那麼難的事。
可是,遙遠的異國,那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國與國之間,隔的不只是海洋。
我們將在不同的時區生活,面對不同的風土人情,就連說的話語都將不同。
我很怕我們之間的聯繫被一點點割裂,然後一點點變得陌生。
“家裡覺得本科學歷以後不太夠用,最好還是先提升下學歷,國內的研究生沒考上,那就只能多花點錢去讀國外的。”
沒錯,這對他而言是件好事,我應該為他高興才對。
但心裡還是像被什麼東西揪住一樣,不能釋懷。
我努力用平靜的聲音問他:“讀完以後,還回來嗎?”
“肯定回來。在國外估計也待不慣,只是去混個學歷罷了。”
鬆了一口氣。
得到他肯定的答覆后,心情緩和了不少。
“鍍完金回來也是海歸了呀。”
“那是后話,我現在很頭疼這個雅思。”
“哈哈哈,難為你了,四級都沒考過的學渣。”
“你不也沒考過么?”
“我又不用出國。”我拍了拍翰軒的肩膀以示鼓勵。“加油吧,少年。”
“英語真的是我一生之宿敵,到頭來還是躲不開它。”
“沒那麼難的,稍微用些心,學起來很快。”凌熙不以為然地說道。
翰軒一臉不信的樣子。
“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學霸怎麼能懂學渣心裡的苦。”
“你是懶,不是笨。英語是公認的最容易學的語言之一,認真學的話不成問題。一門語言而已,沒什麼好怕的。”
“凌老師教訓得是,我知道錯了。”
我接着翰軒的話茬說:“對了,凌老師銀行那邊怎麼樣了?”
“別隨便給我起這種奇怪的外號啊!我可不認。”凌熙埋怨似的說道。“上個禮拜剛拿到offer,畢業以後就去入職。”
這裡本應說一句祝賀的話,但我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我至今仍然覺得惋惜,這樣優秀的人,去那樣的地方埋沒青春與才華,怎麼看也不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我能做的,只是尊重她的選擇。希望她可以幸福。
“那你男朋友呢?也回老家工作嗎?”
“我們……分了。”
我心裡一驚,宛如詛咒般,在臨近畢業之際,我們三人逐個恢復了單身狀態。
“啊?為什麼?”
“因為他不能和我在一起。”
“難不成是出……軌?”我猶猶豫豫,還是把那個字說了出來。
凌熙一臉詫異,搖了搖頭,告訴我兩個字:“出國。”
“也去留學嗎?”
“是移民。他們全家都計劃移民到加拿大去,手續已經辦得差不多了。”
“怎麼會……”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也曾提出過讓我跟他一起走,但是我做不到。我無法拋下我的家人,我也不可能去跟他維持一段異國戀,所以我們的關係畫上了句號。”
我默然。不知該說些什麼。
“是不是該點菜了?”
翰軒說完招呼了一下服務員。
我要了一份水煮肉片,翰軒點了剁椒雞蛋。一個戴眼鏡的小個子男生拿起筆記了下來。
“還要別的嗎?”他問道。
凌熙沒有說話。
我自作主張地幫她點了菜,反正她每次只點那道菜,不用說我也知道。
“再來份清炒西藍花和三碗米飯吧。”
“不要。”凌熙突然發話。
“嗯?”
“我已經決定,不再吃那道菜。”
“那不是你最喜歡吃的菜嗎?”
“不是……那是他最喜歡的菜。給我來道麻婆豆腐吧。”
她的眼中劃過稍縱即逝的悲傷,深邃的眸子里嶄新的東西誕生了。
“你這個論文吧,寫得相當有水平。”
第二天我去找張老師拿論文的時候,她如此說道。
從字面意思上看的話,無疑是在誇我。
但她那個耐人尋味的表情與話裡有話的腔調告訴我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額……有什麼問題嗎?”我小心翼翼地問她。
“你這篇不到9000字的論文裡面把產品、價格、渠道、促銷都研究了一遍,除去開頭和結尾,每個因素只用2000字就分析完了。不得不說,凝練文字的功力蠻厲害。但是吧,你寫得這麼精簡,跟武林秘籍似的,我才疏學淺,讀不太懂呢。”
我撓撓後腦勺,用微笑掩飾尷尬。
她也露出了微笑。
明明是一個如此和藹的笑容,拍成照片掛到宣傳欄里都會讓路過的人不由自主地揚起嘴角的完美笑容。看在我眼裡,卻只覺得瘮得慌。
“還有一個小問題啊,為什麼分析四個要素的時候用到了四種不同的分析方法呢?是想展示一下你的博學多識嗎?”
這個人恐怕是把所有屬性都加到嘲諷技能上去了……
前前後後參考了多少別人的論文,我都數不過來。並且寫的時候也並非一口氣寫完,總是斷斷續續隔了一段時間才有空寫一點,所以也沒有察覺到一不小心借鑒來了四種分析方法。
看這樣子,她大概已經發現這篇論文是我東拼西湊來的。
上一次因為抄作業被老師抓到還是小學的事。
之後沒被抓到並不是因為我金盆洗手不再抄作業,而是作案手法高明了很多,不會留下明顯的把柄。
沒想到,在我最後的學生時代,大意了。
有種晚節不保的感覺。
可我不想放棄,我還想掙扎一下,挽救我勤奮好學的形象。
所以,要將話題引向別處。
比如,深入探討一下論文存在的問題。
“是不是統一一下論證方法會比較好?”
聽到我認真向她討教問題,張老師好像突然想起了自己作為教師的職責,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我的建議是,你只需要去研究一個要素,用一種方法論證就可以了。”
“就是說,捨棄廣度,選擇深度。”
“沒錯。你最好快一點,這個時候大部分人已經改得差不多了,你得加把勁啦。”
“這就回去改。”
再次打開電腦面對這篇論文的時候我才發現,按照張老師的要求,論文不是需要改,而是需要重寫一遍。
當時就感覺腦門上涼颼颼的,頭髮大概掉了不少。
心情一度有些沮喪。
不僅是時間緊迫的問題,這種之前的努力白費,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感覺更讓人難受。
不想寫了。
好煩。
放棄的想法又在腦海中萌芽。
可是,如果不去做的話,要怎麼辦呢?
難道真不打算畢業了嗎?
不行,必須要畢業,不然花了四年讀大學的意義何在。
所以,論文一定要完成。
不能放棄,不能退縮。
問題沒有那麼嚴重,只不過是一篇論文,認真思考,辦法總是有的。
從頭開始,但不是從零開始。
已有的文字,大部分都需要捨棄。但是經驗和思路保留了下來。
之前到處亂抄完全沒有考慮到整體的協調性與連貫性,甚至都沒有想好要寫一篇什麼樣的論文就盲目地動筆,這種不負責任的做法必然導致了內核的缺乏。
為了避免重蹈覆轍,我得先確定核心要素。
即這篇論文要研究什麼,以及用哪種方法去研究。
回想起張老師的建議,結合手頭搜集到的資料與自身具備的能力等實際情況,我決定使用方差分析法去研究渠道策略。
一條貫穿始終的線在心中生成。
按照這條線,我先花了一天時間構思如何去寫這篇論文。包括整體結構的設計、內容的分布以及最重要的——將搜集到的基礎數據處理成分析研究所需的形式。
沒有數據支撐的論文都是耍流氓。
早在開題答辯階段,張老師就強調過這一點,我此時才回想起來。
之後的兩天,我以驚人的速度碼字。奇迹般地,總共用了三天時間,一篇新論文誕生了。
張老師看過以後給了我一些更專業更具體的建議。也就是說,我需要更加深入。為了方便理解一些晦澀難懂的概念,需要重新查閱別的資料,再跟原有的內容相結合。
雖然改動的地方不多,但消耗的精力不小。
前後兩天時間,完成了第三版修改。
我信心滿滿地將它交出去,張老師終於露出了真正滿意的笑容。
“大的問題沒有了,有些細節還得改改。”她翻開頁腳微微捲起的論文冊,指出用紅筆圈過的地方。“改完就去查重吧,不能高於15%呦。”
當天晚上我就把她指出的地方一一改正,然後迫不及待地拿去查重。
37%的重複率,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三分之一還要多,明明絕大多數都是自己手寫的,引用別人的部分十分有限,怎麼會這麼高?
我仔細去看那些重複的部分,幾乎只是語句結構相似,內容上大多毫無關聯。
查重本來是為了避免抄襲而存在。
僅因為句子相似就被判定為重複實在有些欲加之罪的感覺。
不過,回歸現實,一直糾結規則合不合理其實沒什麼實際意義。畢竟也沒有更好的方法去替代它。
仔細一想,這樣的事情好像還很多。
某些看似不合理的東西之所以會存在,是因為它已經是最合理的那一個了。
面對無法改變的規則,只能去適應它。
降低重複率,無非是換種方式說話,調整語序,拆分或是合併,內容上幾乎不需要改動。這是幾天以來改的最輕鬆的一版。
一天之後,重複率降到13%。
至此,論文算是完成了。
前兩天改論文的時候翰軒曾問過我要不要去汾河二庫燒烤,我向他說明改論文的事很緊迫,並提議等我改完再去。
汾河二庫是太原西北30公里處的一座水庫。除了防洪、發電之外,還發展了旅遊業和養殖業。
雖然汾河二庫風景區的自然風光和人文景觀都很不錯,但其中最熱鬧的還屬景區中部的逸泉地帶燒烤區。那裡有一百多張自助燒烤台,場面很是壯觀,沿途的風景也很宜人。是我去過最好的野外燒烤。
最近天氣愈發炎熱,宿舍里沒有空調,憋得很難受。去涼快的地方消消暑,吃吃燒烤是個極好的選擇。
於是我撥通了翰軒的電話。
“我這邊論文改完了,咱們抽空去燒烤吧。”
“行,我去看一下凌熙的時間。”
掛斷電話后我回想起來,我們去年去的時候東西沒有吃完,浪費了一部分。其實我們當時每種食材的數量都買的很少,只是因為大家喜歡的東西重合度不高,為了照顧到每個人的口味而選擇了比較多的食材,導致的結果就是總量仍舊很多。就像吃自助餐的時候,即便每道菜都只拿一點,不知不覺中還是擺滿了一桌子菜品。
如果不想浪費,那麼勢必要削減食材的種類,這樣一來燒烤的樂趣想必也要大打折扣。
真是個令人糾結的選項。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我們人比較少。
要是人能多一些就好了。
人多一些。
多一些。
多。
這些字眼不斷地在我腦中迴響。
好像……有個挺合適的人選。
不知道她是否能來,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問問她。
我拿出手機給戚雪洛發了條消息。
“你回學校了嗎?”
“你是在我家安了監控器嗎?怎麼知道我準備明天回學校?”
我心裡一顫。
當然知道那是玩笑話,可被她這麼一提醒,心裡真的萌生了這樣的想法。
細緻入微地觀察她最為自然最為放鬆的一面,在空間與時間上都不留死角,完完全全地知曉一切,就好像她時刻在我身邊一樣,多麼夢幻的一件事。
可惜,如此美麗的事情無法付諸現實。
擋在夢想面前的,是一本厚厚的刑法。
‘’哈哈,太巧了吧。我們三個要去汾河二庫燒烤,你去嗎?”
“當然去呀,這幾天在家裡把我快憋壞了!好不容易把爸媽盼回來,我可算是自由了。”
“好,那我看看具體定在什麼時間,然後再告你。”
過了沒多久,翰軒給我打來了電話。
“明天怎麼樣?咱們下午去買菜,買完就過去。”
“可以。那個……嗯……我覺得咱們三個的話人有點少,去年不就剩了很多東西嘛,我想叫上戚雪洛一塊去。”
“行啊,但是她好像不在學校。”
“明天回來,正好可以一起去。”
“那就沒問題了,人多點也熱鬧。”
上次我們四個像這樣聚在一起還是去柳巷的時候。
記得當時打了一輛車,我坐在前排,全程沒怎麼張嘴。
現如今,我們又坐在同一輛車上,只不過目的地換成了汾河二庫。
路上花的時間會比較長,司機說得一個小時。
我仍舊坐在前排,他們坐在我後面的位置,買好的食材在後備箱里。
雖然和他們有一些距離,但沒有妨礙到我們之間的交流。一路上你一言我一語,聊得很開心。
下車的時候,毒辣的太陽已經衰弱不堪,我和翰軒一人拎起一大袋食材往燒烤點走去。
遠離城市的地方果然涼快,再加上又是河邊,清爽的感覺撲面而來。
我們租了一個燒烤爐,準備開始烤。
老闆幫我們把爐子點着,我們從袋中取出買好的食材。
因為我和翰軒自報奮勇承擔了燒烤的任務,凌熙就拉着戚雪洛去河邊散步。
翰軒很擅長干這個,以往他都是主力,我在旁邊打打下手。
但這次,我想親自試試。
“要不讓我來吧?”趁翰軒給羊肉串刷油的時候我問道。
“Are you sure?”
“怎麼?懷疑我的實力?”
“你突然變得這麼活躍,我有些不習慣。”
“哈哈,是嗎?沒關係,慢慢就習慣了。”
我在爐子上面支起燒烤架,刷上油的羊肉串,牛肉串,雞翅以及魷魚紛紛放上去。
每隔一段時間就翻個面。
“不錯不錯,像模像樣的。”翰軒誇讚了我一番。“我去趟廁所,你小心別烤糊了。”
“放100個心,我糊了它都糊不了。”
等到上面吱吱冒油,散發出香氣時撒上孜然和辣椒面。
我拿起一根羊肉串嘗了嘗味道,嚼不爛,而且還有一點生肉的味道。
這個火候果然比較難掌握。
我又烤了烤,還是沒有熟透。
這麼難熟嗎?
是不是因為這個肉串之前一直在冷凍櫃里放着,凍得太死,所以不好熟?
乾脆多烤一陣子吧。
身邊四下無人,我覺得有些無聊,遂拿出手機把玩起來。
“還沒烤好?”從廁所回來的翰軒問我。
“剛才嘗了一下,還差點火候。”
“不是吧,我都聞見焦味了。”
“怎麼可能,你看這上面哪有烤焦的?”
翰軒走上前來,拿起一根羊肉串翻了個面。
“喏,你看。”
背面,焦黃的肉串有一部分已經碳化。
“這是為了吃起來更有層次感,焦焦脆脆的,口感不是更豐富嗎?”我強行解釋。
“你確定能吃?”
“怎麼不能吃?”我拿起一串吹了吹,一口氣吃下去。“味道好極了。”
翰軒半信半疑地嘗了一口。
他臉上的表情謹小慎微,不是很情願的樣子,隨着咀嚼肌的運動,他的面目越發猙獰。
凌熙和戚雪洛正好在此時回來。
“已經烤好了?我們回來得正是時候呀。”
戚雪洛拿起一串準備嘗嘗。
“等一下。”我阻止了她。
“怎麼了?”
“你還是等下一批吧。這一批烤糊了,致癌,還是別吃了。”
話音剛落,翰軒變得激動起來。
“不是,你這什麼意思?怎麼我吃就是口感豐富,雪洛吃就是怕致癌?你要不要這麼雙標?”
戚雪洛像是被冤枉的孩子一樣羞紅了臉眨着無辜的大眼睛,我見狀連忙對翰軒說:“沒什麼意思。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得癌症。”
“是嗎?那我可真是太感動了,感動得現在就想揍你一頓。”
翰軒用胳膊鎖住我的脖子,我趁機撓他胳肢窩,把他癢得笑個沒完。
凌熙把烤架上的羊肉串全部取下來。
“也不是全烤糊了,我們把沒糊的部位吃掉,糊了的就扔掉,也不算浪費。”
由於前科的緣故,這之後的燒烤均是在翰軒的監督下完成的,拖他的福,再沒有烤焦一串。
吃完燒烤我們結伴在河岸散步,河裡的潺潺流水聲悅耳動聽,天上的雲朵好似被點燃一般,一片橙紅。
走累了便坐下來,我伸出手感受清涼的河水,翰軒趁我不備揚起一捧水,濺到我身上。我立馬予以反擊,幾個回合下來,我們都淋得跟落湯雞似的。
兩個女生在後面看熱鬧,咯咯笑個沒完,還說好後悔沒帶瓜子。
過了一會兒,天空染上暮色,我們打車回到學校。
回宿舍的路上翰軒問我: “你是不是……對戚雪洛有想法?”
“你你你……聽誰說的?”
“這還用聽說嗎?只要不瞎都看得出來。”
“其實,也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樣啦。”
“好了好了,我懂我懂。”翰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什麼事?”
“咱們去畢業旅行吧。之前我覺得咱們兩個男生和凌熙一個女生出去旅遊可能有些不方便的地方,如果叫上戚雪洛就正好呀,你說是不是?”
“好像有點道理。”
“這麼好的機會,錯過可就再沒有了。”
“那……要怎麼跟她們說?”
“明天吧,叫她們出來商量這件事。”
“所以,什麼事這麼神秘?非要把把大家都叫出來當面說?”凌熙問道。
翰軒放下端來的兩杯奶茶和兩杯蘇打水,對我們說:“到畢業答辯之前,你們是不是都沒什麼事做?”
沒有人抗議,也就是說,我們都默認了。
“那我們利用這段時間去畢業旅行吧?”翰軒接著說道。
“好主意,出去痛痛快快地玩一次,比窩在悶熱的宿舍里強太多了。”我附和道。
“用一趟旅行來給大學畫上圓滿的句號,聽起來不錯。”凌熙點了點頭。
“誒?難道連我也包括在內嗎?”戚雪洛則顯得一臉詫異。
“有什麼理由不呢?你也是我們的好朋友啊。”翰軒說。
“可,可是你們這麼要好,我……不會打擾到你們嗎?”
“哪的話,你跟我們這麼投緣,一定會讓這趟畢業旅行更加完美。”
翰軒和戚雪洛說話的時候我一言不發,因為凌熙的視線一直在我這裡,我好像是做賊心虛一樣,不敢出聲。
“地點呢?選好了嗎?”戚雪洛問道。
“這個還沒有,大家一起來討論吧。”
“可以先確定一個範圍,比如大家是想去看山水還是想看人文?熙熙你怎麼看?”
“考慮到天氣因素,去海邊是不是比較好?”凌熙說。
“未歷呢?有別的意見嗎?”翰軒問我。
“我只要能跟大家一起玩,去哪都行。”
“那好,就把範圍確定在海邊吧。我的建議是最好選一個大家都沒去過的地方,我們先各自說說自己都去過哪吧?我去過大連,上海,深圳,珠海。”
“我想想。”凌熙說。“大連和上海我也去過,別的地方有天津、秦皇島、廈門,對了還有三亞。”
一直不吭聲似乎也不太好,所以我想趕緊參與一下討論。
“去過這麼多地方啊,你也很喜歡旅遊嗎?”
“沒有啦,我旅遊主要都是陪他……去。”
話講到一半,凌熙的表情瞬間凝固,最後一個字,她拖了很久才說出口。
我們也都反應了過來,集體陷入沉默。
我後悔不已,心中一直在咒罵自己為什麼要多嘴。本來想說點什麼挽救一下局面,想想還是算了,我就閉嘴吧。今天出門的時候如果看一下黃曆,上面一定寫着不宜說話。
戚雪洛帶着標誌性的笑容打破了這個局面。
“你們就別管我啦,我去過的地方太多,要是考慮我的話,幾乎沒地方能去了。”
“原來你是旅遊達人呀,全國各地都去過?”翰軒饒有興緻地問道。
“比較出名的旅遊景點基本都去過。”
“未歷呢,去過哪裡?”翰軒問我。
“我很少去旅遊,海邊從來都沒去過,所以也不用考慮我。”
只說完必要的信息我就閉嘴了。
“好吧,那我們還能去哪呢?”翰軒自言自語道。
戚雪洛略做沉思,忽而靈動的眼睛轉了一下對我們說:“要不,去青島?我很小的時候去過一次,那邊挺好的,不知道現在發展成什麼樣了。”
翰軒把左手握成拳狀猛擊右掌,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差點忘了,還有這個地方。如果沒有別的意見,那就這麼定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