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还记得一弦刚到教室的那一幕。那是十月底周二的一个午后，天气将冷未凉正是一年当中最舒服的季节。同学们陆续从食堂回来，因为饱食而在教室昏昏欲睡。安然也抓紧时间趴在桌上小憩，昨晚妹妹安心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半夜扑到安然床上翻来覆去地闹腾搞得姐妹两人都没睡好。后排的吴迪戳了戳安然的后背，安然没好气地回头。
“怎么？”
“听说来新同学了。班长大人不知道吗？”吴迪嬉皮笑脸地说。
“来就来呗。”安然不以为然地回头趴了下去，她的邻桌空着在，“咱们班本身就还没满编制。”
“诶你就不组织个欢迎会什么的么？”吴迪有些不甘心。
“行，待会我就跟佳老师说你申请主持欢迎会。”
“别别别你知道我小家碧玉的最怕这种大场面。”吴迪知趣了，赶紧连连摆手。
安然嗤了声没再搭理吴迪。高一开学已经快两个月了，由于这所学校的高中生几乎都是从附属初中升上来的所以师生们基本都很熟悉，因此一听说会有外校学生转过来大家都兴奋了起来，刚好待会下午的第一节课就是班主任佳伟的，同学们开始期待班主任会公布些什么。
当然安然对此全然无感，最近她的重心全放在了妹妹身上。上周母亲公司组织了出国考察所以又轮到安然负责已经步入叛逆期的超级烦人的妹妹的饮食起居，而且昨晚吃的寿司由于三文鱼寿司售罄显然已经让她不开心了，晚上居然破天荒地要和自己分床睡。安然掏出手机看看，早上给妹妹发的叮嘱微信也没回。
“来了来了！”一个同学兴奋地冲进教室，“老佳带新同学过来了！是个外国女孩！”
一阵肉眼可见的躁动如涟漪一般在班级扩散开来，眼见着班主任佳伟领着一个女孩进来了。
“抱歉打扰大家休息了，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勿一弦。”佳伟拍了拍手说道，然后往里让了个身位让新同学站上讲台，“来一弦，自我介绍下吧。”
安然吃惊地看着讲台上这个如传说中雪女一般漂亮的女孩。她背着帆布书包，皮肤晶莹洁白宛如白玉雕塑，大大的杏眼含蓄低垂，小巧而挺翘的鼻子下嘴唇紧抿，看得出来有些许紧张，虽然穿着稍显臃肿的校服但身子似乎很瘦弱，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那一头长长的如贝壳内层般璀璨润泽的银发，柔顺地搭在左右肩上，如垂地的高雅窗帘一般完美地映衬出她纤细颈部无暇的肌肤，难怪之前的同学会把她认成外国人。
“大……大家好，我是北城中学升学来的勿一弦，由于身体原因所以现在才来报道，希望大家多多指教。”勿一弦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她说话时依然没有抬头，脸色微微的泛起了些绯红。
“北城？那所重点学校么？”大家又是一阵躁动。安然小升初时也想考北城中学，母亲托了不少关系，但安然自己被该校历年分数线劝退了。
“咳咳！”佳伟清了清嗓子把大家的注意力拉了回来，“那么大家也知道了，一弦同学体质不太好。”他说，“所以希望同学们能体谅一弦的难处，平时交流时更多注意一下。然后……”他审视了下班上，指着安然的位子。
“你就坐班长安然边上吧，有什么困难和不懂的问她或者来办公室问我就行。”
勿一弦乖巧地点点头走下讲台，安然的桌子在中间，她局促地绕过讲台边的座位，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过走廊来到桌前，轻轻朝安然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安然也朝勿一弦点了下头，“欢迎，慢慢收拾下书本和资料吧。”她说，“晚点我陪你去见见科任老师，再把这两个月发的资料领一份。”
“好的……谢谢您。”勿一弦依然轻轻地用敬称说道。
后面的吴迪坐不住了，他戳了戳勿一弦的肩膀笑嘻嘻地打招呼：“你好呀一弦同学，我是学委吴迪，安然班长的青梅竹马和得力干将。”
安然用看见路边口香糖残渣的表情扭头白了吴迪一眼。
吴迪又拉过自己的邻桌朱杰说：“这是学委兼提款机老朱，富二代，像一弦同学这样的惊天美人你找他借一百他能给你三万。”朱杰涨红了脸一把将吴迪摁在了桌上。
“别理这货，贫着呢。”安然淡淡地说。
勿一弦嫣然一笑，打开自己书包开始往课桌里装书。安然冷眼旁观注意到一弦的淡蓝色书包边缘都磨白了，里边也满满当当都是书，大小容量已经明显不适合高中的课本量了。
“刚上高一课本资料会很多，书包和抽屉装不下的话可以去买个置物盒放桌子边上。”安然委婉地说道，指了指自己脚边的置物盒。
勿一弦的脸又飞过一片绯云，木木地点了点头。
安然也自觉有些尴尬，她最不擅长对人表达关心，特别是妹妹到叛逆期后她发觉自己从小到大管教安心的那些威逼利诱的手段都不顶用了，这让她对最近自己的交际能力有了深刻的怀疑。
教室外有个陌生的人影一晃而过，安然还没来得及细看，讲台上佳老师又拍了拍手说：“在上课前还有件事，大家应该都知道校庆马上快到了，届时会有音乐和体育比赛。大家有什么才艺特长可以到文艺委员子衿和体委朱杰那儿报名，这次活动就由班长以及两位委员负责。另外学委吴迪——”佳伟瞪了眼坐得笔直一脸兴奋的吴迪，“校庆期间你给我以身作则好好抓紧班上的学习氛围，再有保卫科的老师给我投诉你晚自习溜操场打篮球的话周一你给我写3000字痛心疾首的检讨在校大会上当众朗读！”
吴迪整个蔫了下去。
“好咱们提前上课吧，课程落得有点多。”佳伟满意地扫视了一下全班，然后把教材往讲台上一杵说道。
很快安杰就发现邻桌这位北城中学转来的女孩很不一般，她的课桌上除了书本外还有一个淡粉色保温杯，每隔一会她就会打开杯子呷一小口。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杯盖打开时散发出淡淡的药味，对安然来说并不难闻，她在意的是一弦那卓越的专注力，她的视线几乎没离开过佳伟老师手里的粉笔，一边听着讲解一边都不用低头地在课本上飞快地做着笔记，字体像打印的一样工整；她一直在跟着讲课节奏做着心算，在佳老师每次抛出问题时安然注意到她的眼神都很明确地显示出她已经算出答案了。
安然头都大了。射干中学在市里虽非顶尖，但在抓学业上毫不含糊，从初三开始就每月一大考每周两小考。安然基本很稳定地排在年级第二，这让一向好强的她倍感屈辱，不为别的，因为从初中开始年级第一一直是吴迪，对，无敌的吴迪，全校最像学渣的学霸吴迪。而眼下从强大的北城中学转来的一弦无疑也是个尖子生，受尽排名奴役的安然绝不允许自己头上再来一个人压着自己，于是赶紧回过神专心地听起了课。
然而北城才女的专注一直保持到了第一节课结束，可安然在课到一半时就被身后吴迪磨皮擦痒的哼哼唧唧和时不时的抢答扰乱到了注意力，这让她感到很挫败，于是第二节课结束她带一弦去见科任老师时路过吴迪桌子故意狠狠踩了他新球鞋一脚。
“安然班长您和吴迪同学关系好像很好呢。”路上勿一弦笑着说。
“哼，不要在意。”安然像是受了好大的侮辱，没好气地说，“那小子从小跟我一个单元楼。”
一弦没再说话，乖巧地跟在后面。教师办公室在上一层楼。
“前面拐角就是办公室，我想历史李老师和物理陈老师应该在，今天没化学课不知道刘老师在不在，我们……”到三楼时安然说到，一弦远远地应了声，安然回头发现她才刚刚走上来，有些气喘而且还显得很紧张，她这才想起勿一弦的病——刚才自己是不是走得太快了？她忙停下脚让一弦跟上自己，和她肩并肩走着。勿一弦捕捉到了安然补救般的体贴，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班长您语气听上去冷冷的让人有些害怕，但为人很温柔呀。”
原来她紧张是因为这个。安然脸上有些烧烫，连忙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拜访科任老师的过程很愉快，老师们都对这个漂亮且彬彬有礼的银发女孩有着很好的印象，生物老师在知道一弦的病情后甚至还热情地取出一大罐柚子蜂蜜茶送给她。一弦脸红了一轮又一轮，连连道着谢和安然退出了办公室。
安然似乎又看到之前班级门口的那个人影在拐角一晃而过，可抱着柚子茶的一弦不好意思地埋头往楼梯走于是她也跟了上去。
“老师们太热情啦，感觉和北城中学的严肃氛围差别好大。”一弦吐着舌头说。
“北城中学一直是女子中学吧我记得。”安然突然想到了这个。
一弦点点头，“是的，所以现在和男生聊天会很紧张来着。”
“包括我？”安然想到了一弦刚才的那紧张样信口问道。
一弦睁大了眼睛说：“诶？大……大概应为安然同学你很像男孩子……啊不不！”她发觉自己失口了连忙又说，“我的意思是跟男孩子一样帅气……来着。”
安然早已经习惯了，她耸耸肩说：“没关系，我妹妹也一直把我当成哥哥一样看待。”
“安然还有妹妹？”一弦好奇地问道。
“啊是的，就在咱们学校。”说到这安然不大开心，刚才她为了看看销声匿迹的妹妹故意带一弦走侧梯经过了安心的教室，而正在教室里和后桌聊天的妹妹一看到窗外的她就把头别了过去。
最后一节历史课安然想着妹妹的事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可奇怪的是一弦似乎也不怎么投入，她时不时地扭头看看安然，被发现后又赶紧转过头假模假样地做笔记，连签字笔笔盖都没取下来。
“是有什么问题吗？”一弦第十二次转过头时安然忍不住问道。
一弦犹豫了半天才把手里捏了半天的纸条递给安然。
——刚刚看您有些不开心，是我说错了什么话了么？
高中生了还上课传小纸条，安然感到有些好笑，她拿起笔写好回复递给一弦。
——没什么，好好听课吧。
一弦碰了灰，嘟着嘴开始认真听课了。安然突然觉得这个新邻桌蛮有意思的，她看了看一弦，正好看到了教室后窗外之前那个人影，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感觉和安然差不多大。
“那家伙是我们学校的？”吴迪一直在观察安然，顺着她的目光也发现了窗外的人，“没穿校服呢？”
安然摇摇头，“没见过，或许又是新生？”
“哎呀，男新生就算了呗。”吴迪白了眼窗外。
“嚯，紧张了？”一旁的朱杰不明不白地来了句，吴迪烦躁地啧了声。一弦的思路被打断了，好奇地看看着三人，然后又看看窗外，那人已经不见了。
“怎么啦？”一弦怯怯地问。
“有个男生在外面。”吴迪说，瞟了安然一眼，“还挺帅，是吧安然？”
“神经病。”安然抽屉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安心回的微信。
——饿啦姐，晚上去吃烤肉吧。
看来安心那股子邪火总算消停下去了。安然心里顿时多云转晴。
安然和安心回家换下了校服才出门。天色有些灰似乎要下雨了，两姐妹都加了件外套带上了伞。一路上安心都在捣腾自己的手机，她和姐姐几乎一个模子，乌黑的长发梳成了小马尾，末端系了个在安然书桌里鼓捣来的旧猫头缎带。安然喜滋滋地看着妹妹专注玩手机的后脑勺，拼命克制着自己去揉她头的冲动。
“姐，今天陪着你的那个女生是谁呀？没见过呢。”安心噼里啪啦地戳着屏幕随口问安然。
“是新同学哦，生病了所以晚报道了。很漂亮吧？”安然趁机贴上了妹妹。
“切，姐你跟初中时那样留长发的话比她漂亮。”安心不以为然，“特别是初二时的双马尾更——唔唔！”
安然脸涨得通红一把捂住了安心的嘴。
“求你别说我的黑历史了！”
烤肉店就在离家不远的商业街，已经开始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了，地面渐渐映出街上广告牌的多彩灯光，安然出门执意只带一把伞的企图成功了，她开心地撑着伞罩住妹妹。安心早就已经放弃抵抗姐姐的毛手毛脚，任由安然搂着她往商业街走。
到达店里后两人找到老位子坐下，这位子靠窗，就着淋沥的小雨一边看着窗外形色匆匆的行人一边大快朵颐一直是两姐妹的小癖好。这家烤肉店老板是安然母亲的同学，店面装修很有格调，食材也新鲜，虽然说肉食者鄙但有一些雅士情调，价格也不便宜，服务员已经很熟悉这两个小美女顾客，不用费什么口舌便帮她们点好了菜。
“最近学习还好么？”安然一边张罗着给安心烤肉一边问道。虽然店员能提供烤肉服务但是安然还是喜欢自己给妹妹烤——安心偏爱稍微焦一点点的。
“呼姆呼姆……凑合呗。”安心埋头只顾吃，“放心吧，有咱妈和姐你的天才基因我的成绩能差到哪去。”
“遗传比不过天才啊。”安然又悲哀地想到了吴迪。
“你是说傻小子吴迪么？”安心敏锐地抬起头，“那个冒失鬼姐你可别跟他多来往，我打记事起就看出他不靠谱。”
“呸！没大没小的，吴迪好歹也是从小把你看到大的，这样背地里说人家。”安然戳了戳妹妹的额头。
“反正！”安心傲慢地说，“姐你如果不想你亲爱的妹妹早恋的话就得做好表率。”
安心哼了声别扭地转过头看向窗外，接着她眼睛一亮。
“唉？姐，那不是今天陪你的那女生吗？”
安然顺着安心手指的方向看去，勿一弦的银色头发在人群中实在太好辨识了，她和一个男生正在烤肉店斜对面的屋檐下站着，背后是家旧的拉面店，似乎是刚结束晚餐被愈来愈大的雨困住了。安然紧接着发现勿一弦身旁的男生就是白天在教室窗外张望的那个。
“放学不回家和男朋友约会？不得了不得了。”安心啧啧做声。
“胡说，说不定是她哥哥呢。”安然替一弦辩解道，她看了看桌上的伞开始后悔没多带一把出来了。
“哪有妹妹染那么潮的发色哥哥还看得惯的呀？”安心摇摇头，“不过她染的发色还真的蛮好看，姐要不你也染个试试？”
安然心不在焉地望着勿一弦，这条步行街没能买伞的超市，她和男生站在街边显得对这场大雨有点手足无措，拉面店外的屋檐很窄，两人的裤子都有些打湿了。安然将铁板上的肉夹给安心。
“天气预报有说这雨什么时候停吗？”
“不知道，照这架势下一晚上也正常吧。”
“从这儿跑回家你没问题吧？”
安心放下筷子警惕地望着姐姐，“你要干嘛？”
“助人为乐咯。”安然拿起伞朝妹妹耸了耸肩，“回去和姐姐一起（着重）冲个热水澡就不会感冒啦。你先吃着。”
安然不顾身后妹妹的大声抗议小跑出了烤肉店。
“勿——”安然刚想张嘴叫勿一弦，但又觉得这样会不会有点太自来熟，便撑开伞穿过街道走到拉面店边上。
“一弦。”安然压抑住嗓子叫到。
“安然班长！”勿一弦吓了一跳，吃惊地看着安然，“您怎么在这儿？”
“在对面吃饭，看到你们被大雨困住了。”安然尽量用冷淡的语气说。
勿一弦脸又红了，“真不好意思，和弟弟想着就近吃了饭再回去结果就……”
“弟弟？”这下轮到安然吃惊了，“这是你弟弟？”
一弦点点头，扭头向弟弟介绍道：“一柱，这位是我班上的班长安然同学。”
勿一柱腼腆地朝安然笑了笑，“你好，谢谢您今天照顾姐姐。刚才姐姐还一直在夸你。”
“哎呀！”勿一弦轻轻推了弟弟一下，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安然板着脸说：“没什么，作为班长应该的。这伞你们拿着吧，别再淋湿了。”说着她把伞塞给勿一柱。
一弦连连摆手，“不行不行，那你怎么办呢？”
“我们带了两把伞，没事的。”安然张口就来，“一弦同学你身体不好，再感冒就麻烦了。”
“那就收下吧，姐。”勿一柱说，“再晚回家爸妈得担心了。”
“嗯，就这样吧。妹妹还等着在，我先回去了。”安然又朝姐弟两摆摆手，没等一弦再开口便冒着雨跑回了烤肉店。安心正一脸狐疑地瞪着返回的安然。
“姐你平时可没这么热心诶。”
“哎呀偶尔做做好事也不错嘛。”安然透过窗子看着勿一弦姐弟一起打着伞小跑出了街道。
“可是你的脸好红。”
安然一惊，难道自己刚才在勿一弦面前脸就红了？
“怎……怎么可能？”
“你该不会是看上你同学的男朋友了吧？”安心用双手撑住桌子逼近了姐姐，“我看那家伙蛮帅的。”
“嗨！真是到了青春期的小屁孩。”安然推开妹妹的额头，继续往铁板上加肉，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第二天安然还是跟往常一样一早到校。她总是第一个到校的，一方面是要一大早起床给挑食的安心做不重样的早餐，一方面大概也是为了作出班长的模范作用，再说这学期安心执意不肯再跟姐姐一起上学了。
“多大人了还和姐姐一起上学，班上的同学们看到了那还了得。”安心如是说。
昨天一场雨后气温骤降了很多，空旷的校园更加衬托出了这种冷冽的氛围，安然担心着安心会不会受冻，一边把自己的校服拉链拉到了最上边，
“安然班长！”安然刚到教室，勿一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一弦？你怎么来这么早？”安然从兜里掏出教室钥匙惊讶地走上前。
“初中时习惯早点到学校了。”一弦开心地笑着，白皙的脸蛋冻得红扑扑的，像精心点彩过的人偶。她的英语书正摊在走廊的木制扶手上，看样子在等开门前一直在晨读。
“今后可以再稍微晚点点来的，我平时差不多就这个时间来开门。”安然说着打开了教室门，一弦犹豫了一下跟着走了进来。
“那个……”她说。
“怎么了？”安然正考虑着要不要趁安心还没出门打电话叮嘱她多穿一件。
一弦将书包放在桌上，有些费力地抽出安然的雨伞，已经被她细心地叠上裹好了，看上去跟新的一样。
“谢谢您昨晚的雨伞，不然我和一柱一准得感冒。”她小声地说。
安然接过伞，似乎一弦甚至还把伞面洗过了一下。
“最近好像雨挺多的，记得带上伞了哦。”她说。
一弦拿出一把米黄色的新伞，开心地朝安然晃了晃说：“昨天回去路上一柱买来送我的。很可爱吧？”
真是个容易知足的女孩，安然心里想，如果安心也这么好打发就好了。虽然从小就在单亲家庭，但是安然母亲是位很出色的时尚杂志编辑，所以两姐妹的生活其实一直还算很富裕。安然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一股莫名的愧疚，她昨天就看出来一弦的家庭条件一定不是很好，或许自己习以为常的东西一弦即使付出很多的努力也不会舍得去得到，不过这也就像自己拼了命去追求的年级第一被吴迪轻而易举的牢牢把持住了一样，万事都有它的福祸盈亏。
“怎么了？”一弦见安然发呆不安地问道。
“啊，没什么。”安然察觉了自己的失礼，赶紧掩饰道，“昨晚可能没睡好。对了一弦你弟弟在哪读书呢？”
“在谦南中学，一柱的成绩在学校一直是前十呢。”一弦自豪地说。
谦南？那学校的收费可不便宜……安然心想，但眼下她决定不提这种涉嫌阶级对立的话题。
“谦南不是在高新区吗？离咱学校这么远昨天他还守了你一下午，真是个体贴的弟弟。”
“啊？”一弦脸色大变，“他不是说是提前放学过来的吗？他一下午都在？”
安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好在这时吴迪垂头丧气地拖着书包走了进来。
“早啊两位校花。”年级第一皮笑肉不笑地把书包一股脑塞进课桌。
一弦羞红了脸，“吴迪同学别乱说。”
“怎么了。一脸吃了那啥的表情。”安然难得看到吴迪沮丧的样子，反而好奇了起来。
吴迪看了看勿一弦犹豫了下才说：“昨晚佳伟微信告诉我，要一弦同学和我一起担任学习委员，顺便监督我。”
“好事，可就苦了一弦了。”安然立马说，现在但凡让吴迪感到难受的事情她都举双手赞成。
“啊？我才来一天怎么就……”一弦彻底惊慌了起来。
“你入学摸底考试成绩可比我还高。”吴迪愈发愁苦了，“佳伟还说如果以后的月考我分比你低的话每差一分就写一百字总结，一弦你可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至少有一弦督促你可别再这么吊儿郎当了，从小到大看你这蠢脸我都腻透了。”安然幸灾乐祸道。
吴迪扬起一只眉毛换了个阴阳怪气的口吻，“是，是该警惕起来了。每次考试完虐第二名搞得我最近好松懈哦。”
安然青筋暴起。
吴迪先知先觉地在安然的手够到他之前一个侧身溜出了教室。
“我去打会儿球，两位慢聊！”
“你等着回来受死吧！”
安然有气没处发，一拳砸在了吴迪桌上。
勿一弦微微低着头，似乎没有在意眼前的打闹。安然落回座位开始预备早上的课程，她一边从书包里取出课本，从堆积如山的置物盒里抽出一沓练习题，一边叮嘱着一弦说：“每天早上学委要负责在黑板上写当天的课表，吴迪那玩意老是记不住，现在有一弦你了可以接手这事，在七点半前写上就行。另外如果有地理课的话，地理老师腿脚不太好，空闲的班委一般会提前去办公室帮老师把教材和水杯拿到教室。对了还有昨天一弦你的参考资料还没领，第一节课后我和你——怎么了？”安然犯了在安心面前才会有的唠叨病，一弦半晌没开腔，她将书摊在桌上，眸子却没跟着词句滑动。
“有哪里不舒服吗？”安然凑近一弦，轻轻拍了下她。
“啊！没什么，对不起。”一弦回过神来信手将书翻了一页，却没来得及收拾起眼里烦闷的神情，“起了大早有点走神，能麻烦您再说一下吗？”
安然怂了下肩又把话复述了一遍，她直觉到一弦是个挺敏感的孩子，有些问题还是等彼此再熟悉一点再问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