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佩拉西斯的来信。

在信里头他隐晦的向胡宗正传达了一个信号,让他不要离开小镇。

看来自己的行动引起来军部的警惕,现在正是要避开风头的时候。而在收到信件的第二天,佩拉西斯托人寄送来了一大叠厚厚的资料。

这是胡宗正要求佩拉西斯在破译整理实验室的那些资料后寄给自己的。

佩拉西斯了解到胡宗正的要求后是挺惊讶的,他觉得胡宗正对这个新冒出来的塞壬过于的关注,但他又想不到两者到底有什么关系,最后只能嘱咐胡宗正小心保管不要把这些资料都泄露出去了。

整理过的资料很容易就能够看懂,唯一让人感到有些头痛的就是那些繁杂而专业的数据。

胡宗正也不是专业的研究人员,他略过数据直接看结论,可见的是以目前人类的科技水平完全没有办法解析塞壬的核心科技心智魔方,在这一方面的研究陷入了死胡同。

它太过精密复杂了,其主要的组成材质是一种人类完全没有接触过的全新的材料,以人类目前的科技工业水平想要复制这个‘黑匣子’是完全不可能的。

科研人员曾经用研究深海的方法对心智魔方进行强行融合拼接,有一定的进展,但效果很不理想。传达效率过低,完全不如现阶段已经成熟了的舰装体系,这种融合拼接实验也证明了,深海的同化性对于塞壬这种较为纯粹的科技产物也起作用。

这已经是属于魔幻的范畴了。

将那些资料完全读一遍花费了胡宗正两天的时间,这两天他都把手头上有关神秘学的研究工作给停下全程投入到了解塞壬和心智魔方之中。

有一件事胡宗正连佩拉西斯都没有告诉,就是那天让研究员拆电脑硬盘时,他把一枚心智魔方给顺走了。

看着摆放在书桌上散发着微光的蓝色方块体,胡宗正陷入了沉思。

佩拉西斯的隐晦提示并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安全,但胡宗正想如果他有再次需要到自己的地方就肯定会给通知的,在此之前他只需要维持先前的状况就行。

在那天晚上踏入‘林地’以后,只需要通过睡前特定的冥想,他都能够进入到‘林地’之中。

通往‘林地’的道路在走过一遍以后就永远不会被忘记了,就像是学会游泳以后游泳便成为了本能,怎么样都不会忘记。

按照特蕾莎所说的,通过‘林地’以后会遇到两个地点,轮转寺和井。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几天的入梦他都在‘林地’之中打转,并没有见到轮转寺和井。

维持着每天晚上冥想入梦,胡宗正在白天也没有停止对神秘学的研究,验证‘林地’存在像是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使得他对研究神秘学拥有了更多的热情和动力。

在对卡尔.艾德里安翻译手稿进行整理时,胡宗正发现了一份翻译名为《司辰志》一书的稿子,书籍原文是以拉丁文写的,经过卡尔翻译成英文。

这份翻译稿让胡宗正进一步了解了隐藏在这个世界背后的隐秘。

《司辰志》一书的原作者名为纳撒尼尔.达西.艾夫斯,一个他听都没听说过的人,据卡尔的考究,成书年代在公元四世纪,于十四世纪被翻译为拉丁文,也是最广为流传的版本。

卡尔收集到的是十九世纪重印过版本,由于年代过于久远,再加上是重印的版本,其中有些语段读起来会不通顺。不过在卡尔翻译润色以后,这本书的晦涩程度下降的一大截,至少胡宗正是能够勉强读懂的。

《司辰志》有两卷,现在手头上被翻译出来的是第一卷,恰巧也是述说与‘林地’相关的一卷。

通读翻译稿,让胡宗正清晰直观的了解到‘林地’究竟是什么,那些掌管着‘林地’的又是什么。

司辰,用更直白的表述来说就是神。为什么叫做司辰,是因为神秘学中将神的特性和掌控的领域划分到一天之中,每一位司辰掌管着一天中的某个时间段。

很有意思的说法。

林地司辰有三位,分别是飞蛾、漆黑亚麻和环杉,这一卷也是主要讲这三位司辰的故事。

即使书里面说进入林地是一件很寻常普通的事情,司辰也不会对闯入到祂们圣地的小蚂蚁感兴趣,但胡宗正依旧是犹豫了。

作为穿越者,他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经引起了司辰们的注意,长期出入林地很有可能会造成不可预知的后果。

当然了,这也只是他的猜测,不能怪他多疑,毕竟有着司辰这种高等的存在,不得不然人小心谨慎。

可如果不继续探索林地,并找到攀升进入到更深层名为漫宿的途径,那么接下来想要研究无形神秘之术肯定会遇到很大的阻碍。

经过深思熟虑,胡宗正决定继续探索林地,司辰以及其代表的无形之术的存在给了他希望。

在《司辰志》的故事中,司辰们疑似掌控着时间线,林地这种不存在现世而又确切存在的地方证明了司辰们在空间上的造诣,这是否可以说明司辰们有着穿越时空的能力呢?

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除了对未知的好奇为他提供探索的动力,回家这一愿望也是他要继续探寻的理由。

不管怎么说,通过林地攀升进入漫宿是必然的了,再继续探索林地之前胡宗正需要充实自己的思想,从书籍之中获得足够的知识以应对梦境中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胡宗正在确立了自己的目标以后就变得不那么的急切,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完成。

直到那一天,佩拉西斯的信件打断了他平静而又充实的生活。

“主人,有您的信件。”,伊芙琳例行打扫信箱发现了寄给胡宗正的信件。

“好的,谢谢你伊芙琳。”,胡宗正把报纸放下接过信件,信封上是熟悉的地址,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那位好朋友寄过来的了。

粗略的浏览了一遍,佩拉西斯在信中表达的内容很简单,那就是请他过去做客。

留给胡宗正的时间还很充裕,这次他依旧打算带上伊芙琳一起去。

考虑到可能会遇到的麻烦,在出门前他通过相关的渠道请来了一位声誉优良的管家,确保自己和伊芙琳长期不在宅子时会有人看管。

带上伊芙琳是因为在神秘学研究这方面他需要一定的保密,有伊芙琳在那些需要保密的事情都可以交给她来做。

依然是通过城际巴士前往波士顿,这次的司机还是上一次的那位,相比起上一次他显得从容多了,不过在没人的时候他还是会时不时的看伊芙琳几眼。

胡宗正与镇上的人接触得很少,来到这里的那么长时间他都宅在屋子里研究艾德里安家族的藏书,只有在早晨晨练跑步时才会出门,而那时候也基本上遇不到什么人。

伊芙琳肯定是有问题的,这点胡宗正可以确定,从她的言行举止以及平时交谈中得到的信息分析后可知,这位女仆自身有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她对胡宗正没有一丝一毫的敌意,这也是可以肯定的。

没有敌意就行,在这段时间的观察看来她是完全可以信任的,这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伊芙琳不愿意说出来胡宗正也不会去追究,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没必要把什么都弄得清清楚楚。

来到波士顿以后他们马不停蹄的往港区赶,在晚餐之前到达了波士顿港区。

一路上没有什么波澜,佩拉西斯推掉了应酬跟胡宗正共进晚餐。

“作为指挥官还有应酬的吗?”,胡宗正好奇的问道。

“一般来说是没有的,但我需要某些人的帮助,这样就得交流。你知道的,那些上流人都喜欢玩宴会那套,有时候也是不得已才去应酬。”,佩拉西斯摊开双手说道,“我一点都不喜欢跟他们打交道,可要是我不做,谁去做?让姑娘们去吗?不可能的。”

“我明白了。”,胡宗正点了下头然后看向站在他侧后方的伊芙琳,“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伊芙琳摇了摇头从那位叫声望的女仆手中接过酒瓶走过来给胡宗正倒上大半杯红酒。

“就不要为难你家的女仆啦,宗正。”,佩拉西斯一边把酒杯移到声望走来的方向一边笑着说道,“你自己舒服了不代表别人就舒服了,就像我家声望,我以前都不习惯她这样服侍我,后来被她说了几次后我就慢慢习惯了。”

声望微笑着对胡宗正点了下头然后专注的给佩拉西斯倒酒。

“好吧。”,胡宗正晃着酒杯看了眼一旁餐车上的食物,“你平常都吃这么丰盛的吗?”

“我这不是招待你嘛,特地让餐厅做了些好菜。港区的伙食好得很,上头在这方面是有补贴的。”,佩拉西斯说道。

可以看得出他们所在的这个房间是佩拉西斯特地为了招待特殊客人而建造的,无论是从房间大小还是装饰来看,都能够很容易营造出一种让人放松的氛围。

“废话我就不说了,你这次找我又是有什么事吗?”,胡宗正停下晃动的酒杯说道。

“没事就不可以找你了吗,你这么想真是太不够朋友了。”,佩拉西斯佯装生气的回道。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有事就直说,我们那么熟不用讲那些客套的。”,胡宗正放下酒杯接过伊芙琳递过来的餐巾平摆在腿上,“还是不方便说。”

佩拉西斯说道:“在这里我们可以畅所欲言。好吧宗正,最近军部那群人都不太安稳,我确实是有些事需要你的帮助。”

“是实验室的原因?”

“不,就算他们知道实验室资料被抢是有我一份的,也不会给我带来太大的麻烦。”,佩拉西斯拿起刀叉优雅的将肉排切成小块说道。

“那是什么?”

“某些很复杂的原因,总督府的下属机构与我们港区天生就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为限制我们,上头可是弄了一整套监察体系啊。”,佩拉西斯咀嚼着肉口齿不清的说道,“嗯,味道还是那么的棒!声望你的手艺又进步了。”

“做出符合主人口味的菜是我的责任。”,声望微笑着说道。

胡宗正也尝了下,这肉排闻起来非常香勾人胃口,一口咬下去鲜嫩多汁,咸度与鲜度完美融合在一起,是一份色香味俱全的好菜。

“伊芙琳,你尝下,学习学习。”,胡宗正侧身对伊芙琳说道。

“好的,主人。”伊芙琳拿出一根干净的餐叉撩起有些散落的头发靠近俯身叉起一块最小的肉块放进嘴里尝试。

“怎么样?以后烤肉排可以参照一下来弄。”,胡宗正把红酒推开拿起柠檬水一边喝一边说道。

伊芙琳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那你想我做些什么?我可以先说明,军部那些搞情报的家伙我可不想去招惹他们,你也最好不要去招惹他们。没必要,还会弄得一身晦气。”,胡宗正对佩拉西斯说道。

“我如果想要做些什么,这群家伙是我最大的阻碍。眼中钉肉中刺莫过于此。”,佩拉西斯沉声道。

“不要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佩拉西斯。”,胡宗正劝诫道。

佩拉西斯沉默了会,然后叹了口气,“你不明白的,有些事不能够妥协,只要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作为指挥官就得为姑娘们争取更好的生活环境。近年来总督府对我们的要求越来越严苛,短暂的和平让他们觉得我们的权力太大了。”

胡宗正没有说话,他不是很了解港区和总督府之间的矛盾,不了解就没有发言权,不过从佩拉西斯的口述中他可以稍微知道一些,两者不是很和谐就对了。

“总督府已经不能够代表广大提督和指挥官了,我觉得它需要做出一定的改变。”,佩拉西斯继续说道,“你那次问我什么‘我们’,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们是希望改变现状的指挥官和提督。你可以把我们称为维新派。”

说是维新,其实就是想逼迫上层进行改革。

从佩拉西斯那里知道了总督府与港区的矛盾以后,胡宗正算是明白了,自己真的是被拉进了个大坑。

在他的记忆中,这种上下层的矛盾是几乎不可调和的。可以想象,在总督府议会成立的那一天这矛盾就存在了,只不过当时全人类处于灭种的危机之中,外部压力的压迫下这份矛盾被压制下去了。

直到现在,与深海的战争陷入了僵持,人类守住陆地,对海洋依旧无法掌控,塞壬这种新的威胁出现等等因素让压下去的矛盾逐渐被激化。

曾经的胡宗正是想当提督或者指挥官的,不然他也不会进入到海军学校学习。

现在过了那么久,他已经不对这方面有期望了。没有建立神经网络的潜质,是没有办法成为指挥官或者提督的,没法与舰娘们用以沟通的神经网络桥梁,又怎么样指挥她们去作战呢?

深海并不是不可战胜,不说港区镇守府防御体系搭建完善的现在,就拿刚开始那时候来说,二战过后的人类能够顽强的守住为数不多的几个港口就说明了很多东西。

可在怎么说,舰娘是这个世界的主流,没有潜质就代表着自己永远没法在这方面有太高的成就。

不过现在他找到了一个能够为之奋斗的目标,那就是神秘学和无形之术。

晚餐结束后,胡宗正和佩拉西斯在海边散了会步,两人就维新派系的诉求进行了讨论。说是讨论,实际上大部分时间都是佩拉西斯在说,胡宗正在听。

借自己这位好友的诉说,他对这群想要维新的提督和指挥官有了较深层次的了解。

他们想要更多的自治权力,现在的监管太严格了,引发了许多提督和指挥官的不满,在他们看来姑娘们是需要一个良好的氛围而不是充满灰暗的高压环境。

“你是想和你带的姑娘们谈恋爱吗?”

这是胡宗正聊天时略带调侃的说法。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的朋友。”,佩拉西斯在面对这个问题时表现得很严肃,“一夫一妻男女平等是公认的,符合现在人类道德观的婚姻制度。”

“舰娘们都是军人,而军人就应该有一定的约束。”,胡宗正不太看好他们那种放任自流的想法。

“你的想法也是上面那些人的想法,他们只要召开议会,按照过往的经验一拍脑子做下符合自身利益的决定,从来都不会想这些决定符不符合实际。”,佩拉西斯看着胡宗正说道。

“那些姑娘们,她们还很单纯,很多都是怀揣着梦想来到港区的。每次我与她们交谈都会被她们的纯粹所打动,在这里,她们能够依赖的只有我。我明白你的想法,你也应该相信我不会把情爱融入进去面对她们,相比起恋人我更像是她们的家人,她们的家长。”

佩拉西斯真挚而又充满说服力的话语让胡宗正陷入了沉思。

有着穿越前游戏的第一印象,他很容易就会把那种想法带入到指挥官与舰娘的关系之中。其实认真想想也知道,在这种充满危机的环境下恋爱脑等于自杀。

这个世界上男女之间不只有爱情,还有亲情和友情。像佩拉西斯说的,他与姑娘们的羁绊便是超脱了爱情,是一种更加持久更加牢固的亲情。

胡宗正跟舰娘们接触的不多,对她们的了解肯定比不上与她们朝夕相处的佩拉西斯。

“很多话我都不能对女孩们说。”,佩拉西斯看了眼不远处与伊芙琳聊得正欢的声望,继而又把目光投向大海,“我也不可能对陌生人宣泄自己阴暗的情绪。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够原谅我自顾自地把你牵扯进来。毕竟......唉...”

胡宗正拍了下佩拉西斯的肩膀,这时候不需要说什么,他能够理解佩拉西斯所承受着的压力。

海边散步的最后,佩拉西斯告诉了胡宗正这次让他过来的真正目的。

“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上次你来港区的时候,我办公室里面有几个女孩,其中一个就是总督府下属监察部的。叫做艾拉,她是你以后主要应对的人。”

总之在佩拉西斯的运作下,胡宗正在港区外不远处住了下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在这儿呆着了。

夜晚他再次通过梦境进入到林地,虽是在不同地方入梦,但林地没有任何变化。错杂的树根,如同发丝般柔顺的青苔,还有那深入到脑中的嗡鸣声。

唯一不同的是,他在林地中见到了一些模糊不清的黑影,他们大多都是背对着胡宗正。

胡宗正跟着这些黑影一路前行,不知道过了多久,树木慢慢变得稀疏,一口井出现他面前。

月光亮了些,这让胡宗正能够清晰看到这口井的模样。

褐色与青黑色的苔藓布满井身,很自然的他想到了漆黑亚麻,这些苔藓都是属于祂的。

或许是出自好奇,胡宗正踩着被厚实苔藓覆盖着的树根走到了井边,还没等他往井里面看去,一股深绿色的井水便从井口冒出来,一股又一股,如同喷泉一般。

树根在生长,在井水的刺激下生长。

胡宗正避开野蛮生长的树根想要离开,却发现生长速度过快的树根将他的退路都封死了,并且还在不断挤压着这本就不多的空隙。

冰冷而又充满活力的井水很快淹没了他的小腿,然后是他的大腿。

发现自己被困住的胡宗正放弃了离开的想法,他盯着那喷涌着井水的林中之井,感受着不断升高的水位,粗壮的树根封住了上方,月光再也无法照射进来。

井水没过口鼻,冰冷的水涌入肺部。

黑暗降临了。

“咳咳!”,从梦中惊醒的胡宗正猛地坐起身来,此刻窗外的太阳已经升起。

做了这么个可以算得上是噩梦的胡宗正没觉得有多疲惫,反而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充满着异常的活力。

“这是...馈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