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

“没错。”

西尔斯点点头。

“人性都是自私且贪婪的,更别说是建立在生命上的利益。”

“在奥卡鲁斯地拉拢与分裂下,支持与拥护他的人越来越多。”

“再加上反对派的中流砥柱菲利普长老也死了,现在更是没有人敢反抗奥卡鲁斯。”

“而我也在追悼会结束后,在返回高尔玛的途中遭遇伏击,失去了双腿。生死关头被这两位救下,并一直保护至今。”西尔斯感激又略微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人。

“……这不就是胁迫雇佣么。”

夜无神汗颜。

“嗯,那又怎样?”女子抱住双臂,一脸有恃无恐的样子。

“如果不是我们的话,这位可怜的领主大人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呢!”

“……所以呢?”

夜无神扫视一圈面前的三人,“要杀了我吗?”

“杀了你?”女子歪歪脑袋,发丝从细嫩的脖颈稍稍滑落:

“为什么?”

“……”

心累地叹了口气,夜无神蹙眉凝视着女子:

“我是效忠于帝国的杀手,至少在任务结束之前,我有义务为帝国铲除一切不安分因素。”

“也就是说,我们始终是对立面的两方。”

“喂!真的假的啊!”蓝发少年忍不住嚷嚷,“你可是听清楚了,这事关数千万条人命啊!就因为你……”

“暂且不论你们说的是不是事实,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大爱之人。”

夜无神举起匕首,利刃的寒光犹如他冰冷的眼神不断闪烁:

“现在我知道的是,只要杀死了这个人,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既然如此……”

“那我要做的,只有完成任务。”

数千万人的性命么……

夜无神不自觉地握紧匕首。

那又怎样呢……身为杀手的自己早已经对生命的消失感到麻木了。

只要能够不再让猫萝面对黑暗,他做什么都可以。

“你这家伙!”蓝发少年气的满脸通红,“我们至于在这里说半天假话么?有那个时间早就把你……”

“哎~我明白了,看来讲道理行不通了。”

女子挥手制止少年继续说下去,俏脸镀上一层阴影。

“既然你连这个玩弄生命的疯子都能相信……”

她轻轻舞动手指,房间里的丝线顿时一条一条浮现出来,或扭曲纠缠,或绷紧如剑,在房间内不停流转。

“……”

夜无神微微俯身,神经也随着这些丝线的扭曲而绷紧。

他已经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那么……”

“想必你在感受到这股撕碎心灵的绝望后,也能够安然自若无动于衷吧?”

“哗——”

出乎意料的是,女子并没有操纵丝线来攻击自己,而是猛的一扯,将这些丝线根根绷断!

“咚咚——”

恐惧,愤怒,绝望……

随着环绕房间的丝线越来越少,夜无神的心脏也开始扭曲疼痛。

无数的黑暗如同不可窥视的幽灵一般,哀嚎着冲进房间,撕扯着夜无神的躯体。

“我把封闭感知的丝线全部撤除了。怎样,黑夜的葬送者?”

女子的嘴角扯出一抹得意的弧度:

“有没有听到……”

“这夜幕下的悲恸呢?”

“没错!!”

如同野兽咆哮的声音,在狭窄的小巷中不断回荡。

“我是加入计划的归顺者,是奥卡鲁斯殿下忠实的追随者,拥有着超脱生命的权利!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理由继续为这个无能领主做事?”

“咚!”

拉克托一脚踩在男孩的尸体上,“为什么那些贱民可以躲在背后安稳的享受,他们的孩子可以活在阳光下,我却要背负丧失挚爱的痛苦?!”

“于是我决定了……”

“我要狠狠地蹂躏他们!让他们感受到我的痛苦与绝望后,再折磨至死!”

拉克托瞪大双眼,嘴角狰狞地咧到耳根:

“所以我才会允许兵营政策继续开放啊,这样他们也才可以‘逃离’苦难啊哈哈哈!!”

“混蛋……!!”

猫萝深邃的竖瞳中迸发出强烈的愤怒与杀意,她踉跄着爬起来,想要向拉克托扑袭过去。

“啪!”

“别动!”

一旁的士兵怎会给她这样的机会,本就遍体鳞伤的少女再次被死死按住。

“开什么玩笑啊!”

猫萝拼命地挣扎,晶莹的泪珠在空中破碎飞舞。

“为了发泄自己的痛苦,把更多的人拖向地狱,施以暴力……你这种人……”

“才是最肮脏、最不可原谅的啊!!”

“咚!”

一记重拳毫不怜惜地重击在猫萝的腹部。

“咳哈……”

鲜血从空中坠落,染红了地面。

或者,脚下的土地已经习惯了这抹鲜红也说不定……

猫萝的目光有些飘忽不定,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

“妈妈,”年幼的猫萝依偎在同样长着兽耳、却只有半截尾巴的女子怀中,“为什么人类要杀死我们呢?”

小小的她缩成一团,噙着泪水痛哭:

“明明我们已经收起了尖牙和利爪,已经不再反抗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要这么折磨我们,折磨妈妈呢?”

“……是啊,为什么呢?”

“是因为种族的不同么?还是本能上的优越感呢……”

女子轻轻抚顺猫萝的发丝,空洞的眼神透露出来自灵魂深处的疲惫。

“明明扒下华丽外皮的‘人’……”

“是比野兽更恐怖的怪物啊。”

……

“嘛,别那么悲观么。”

拉克托捏起猫萝的下巴,狞笑着和她逐渐涣散的眼神对视。

“『Gabriel restart』计划一旦成功推至全国,所有人都会复活,所以现在杀点人……”

“也没什么吧?啊?哈哈哈哈哈哈!!”

这已经……不是人类的声音了。

心里这么想着,猫萝的意识愈发浑浊。

那一刻,在誉为天国的高尔玛,猫萝听到了……

听到了恶魔的狂笑。

【听好了猫萝,我们所活的世界,早就已经不是人间了。】

那是猫萝第一次陪夜无神出任务的时候。融入黑暗的少年无视溅在脸上的血液,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仿佛身后那倒在血泊中的人与他毫无关系:

【大家都是鬼啊……】

【为了活下去,变成吃人的恶鬼……】

【包括我。】

“……”

猫萝缓缓张开嘴,用最后的意识咬了下去!

“咯吱、”

血液的腥咸在口中弥漫,舌尖的刺痛如利剑般直插神经,驱散了脑海的迷雾。

“从一开始就叭啦叭啦地说个不停……”

“嗯?”

拉克托突然感觉面前的少女与之前相比,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把生命当成廉价品一样随意玩弄……”

“你以为你是谁啊混蛋!!”

怒吼一声,猫萝突然抬起头,猛地砸在拉克托的鼻子上。

“呃啊!”

拉克托吃痛,不由得后退两步。

“咕呜……”

猫萝喉咙里发出类似于威慑的呜声,金色的眼眸悄然镀上一抹暗红,甚至脸颊和身体上也开始浮现出兽纹。

“嗷——”

这个状态下的猫萝力量成几倍的增长,一把震开了抓着她的士兵,凌空跃起,在月光的照耀下扑向愣住的拉克托。

“如果你已经丧失了作为人的资格……”

“那就由我这只野兽,来把你拖到你该去的地方!”

猫萝扬起利爪,悍然挥下:

“滚回地狱吧!恶魔!!”

“你这家伙……!”

夜无神怒视女子,“你做了什么?!”

“干嘛这样看着我,”女子一脸无辜地摊摊手,“我只是把线扯断了而已啊。”

“可恶……!”

少年的紫眸燃着怒火,他感觉自己的头要被堆积的负面撑裂开了。

“心,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么?”

撤掉屏蔽后,西尔斯也隐约感到不对劲,向一旁的女子询问道。

“哎,貌似是的。”

“我分布的丝线范围不大,能够波及到这边,那外面应该是相当危险的程度了。”

被称为心的女子收起笑脸,脸色第一次变得严肃起来:

“恐怕,那帮人已经等不及了。”

“是么……”西尔斯长叹一声,“虽然早就料到这一天,但真正来临了,果然还是很难受啊。”

“……你们……在说什么?”

勉强能适应这股负面后,夜无神踉跄着站了起来,“『这一天』是什么意思……”

“事实上……”

西尔斯抬头看向夜无神,“从我回来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无数次面临这样的刺杀了。”

“而这两位的活动范围也只能局限于屋内,出了这个门我就极有可能被杀死。”

“也就是说……”西尔斯颇为无奈地耸耸肩:

“我等于被变相软禁起来了……在自己的领地上。”

“只能通过佣人来处理一些政务的我,被奥卡鲁斯趁虚而入。”

“他们一边花费大量的金钱与人力,大肆在高尔玛的贵族中宣传计划。”

“一边串通高层,阻断我的消息,让我无法直接插手干涉。就这样一点一点剥削掉我的权利。”

“现在的我,不过是一个坐在领主位子上的人偶罢了。”

苦心经营的领土一日便沦为他人玩物。子民被随意摆布,部下也被挑拨离间,西尔斯内心不免怅然。

“但……”夜无神显然想不明白,“既然能靠这些手段拉取政权的话,那又何必杀死你?”

“哈哈,”西尔斯苦笑两声,“仅仅这样还不能满足奥卡鲁斯的野心。”

“这么说吧,以他现在的身份,要想在全国范围启动『Gabriel』仪式,需要长老院的二十二名长老全部同意通过。”

“通过之后,受封的八名领主还需要上交自己的徽章,表明将领土的一切全权纳入仪式才行。”

“而有些长老拒绝通过,领主们也没有上交徽章。这么一来不仅明面上无法启动仪式,甚至连仪式本身也不会认可他。”

“为了完成那扭曲的梦想,他选择了一个极端的方式……”

说到这,西尔斯眼中闪过一丝悲痛:

“首次议会结束后,不愿通过的长老先后死了九个,拒绝配合的领主也跟着残废了三个。”

“剩余那些为数不多、不愿屈服的贵族官员也难逃黑手。可无论再怎么增加护卫,也都无济于事。”

“现在唯一剩下的……”西尔斯目光灼灼地看着夜无神,“就只有我手中决定性的领土了。”

“明面上的限制可以用手段突破,但领土的徽章没有领主亲自授予的话,仪式就无法启动。那要怎么做呢?”

“……”

难道要……

夜无神脸上滑过一滴冷汗,亡灵的哀嚎似乎又在耳边回响……

“嗯,没错。”女子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对眼前这个古板少年的开窍感到欣慰:

“得不到的话,那将这里抹除掉就好了。”

“无论是天上飞的鸟,水里游的鱼……”

“还是地上跑的人。”

女子吐出舌头,做了个非常可爱的表情:

“只要有生命,大家全都要被杀死哦~”

“毫无差别的!”

全部都要……

也就是说,奥卡鲁斯已经带人打到这里了么……

“!”

夜无神瞳孔猛地一缩。

“猫萝!”

“嗯哼~干什么干什么?”

就在夜无神想要破窗而出时,女子突然笑了起来,“不是要完成任务吗?”

“自由也不要了嘛?”

“你这混蛋!”夜无神脸上的平淡荡然无存,“你什么意思?!”

“看来你那边也很急呢~”

“虽然我们这边差不多也该有动作了,不过……”

女子丝毫不为所动,依然一脸微笑地看着夜无神:

“既然你还有人的心……”

“可以哦~”女子站起身,纤细的手指在西尔斯的脖子上轻轻滑动:

“领主大人的头颅,就让你拿去测测奥卡鲁斯的诚意好了!”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夜无神瞥了一眼西尔斯,出乎意料的是,西尔斯竟是一脸的平静。

“真是的~明明答案人家都说过了吧。”

女子戏谑地笑着:

“为了世界的和平啊~”

“滚回地狱去吧!恶魔!!”

眼看那闪着寒光的利爪即将落到自己脑袋上,拉克托本能地举起手臂抵挡。

“嗤——”

鲜血喷涌,洒落在四周的墙壁上。

“哇啊!”

拉克托捂住滴血的左臂,趔趄着摔倒在地。

“咕呜……”

猫萝可不打算就此罢手,就地一个翻滚改为四肢着地,发起第二波的扑击。

“你……你们几个!给我上!!”

猫萝的暴走是他始料未及的,当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时,拉克托终于暴露出身为人的慌乱与丑态。

情急之下的瞎胡指挥并没有什么太大用处,但还是给他争取了拿到武器的时间。

“锃、”

拉克托拔出背在身后的重剑,心情稍稍平静下来,转瞬又为方才的窘境而感到耻辱和愤怒。

“我……竟然被区区一个亚人奴隶给逼迫的后退!”

“嗤——”

盔甲宛若纸糊般被戳出一个血洞,利爪毫无阻力得将一名士兵的身体刺穿。

“下一个,就是你了!”

猫萝随手一甩,将尸体抛开。金色的双眸闪烁着幽暗的红光锁定在拉克托身上。

“……愣、愣着干什么!快上啊!”

感受到强烈杀意的拉克托再次屈辱地后退两步,冲士兵色厉内荏地大声下令。

“这……”

士兵们踌躇不前,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爪下亡魂

“可恶!既然如此……”

眼看猫萝迅速逼近自己,拉克托恼羞成怒,举起重剑凶猛挥袭:

“给我变成两半吧!”

“嗡——”

猫萝眼神一凝,竖立的瞳孔中,拉克托挥剑的速度仿佛被放慢了一倍。

她瞬间做出反应。身体向后一错避开这次斩击,在拉克托想要再次抬剑时,猫萝身形一跃,稳稳地落在了拉克托的大剑上。

“什……”

拉克托双手一沉,无法快速做出下一波的攻击。

而胜负,也在这个瞬间决定了。

“唰——”

猫萝在剑身轻盈奔袭,左手大张,五根利爪全部没入拉克托的手臂中。

“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猫萝身子一斜,飞起一脚狠踹在拉克托的喉头,将未完哀嚎击得粉碎。

“咕哈!”

拉克托双目圆睁,一股血腥味从嗓子眼冲入口腔,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

重剑也脱手而出,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咚!”

笨重的身体砸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可恶……呃!”

拉克托刚想爬起来,身体却猛然一僵。

锋利的爪尖闪着寒光停在他的眼珠前,距离近的甚至可以感到丝丝寒意。

“等、等一下……”

拉克托瞬间被冷汗浸透,哆嗦着想要辩解什么,但这不能让猫萝的动作有丝毫停顿。

“叮——”

猫萝缓缓抬起右手,利爪在空中相互摩擦,迸发出一丝明亮的火星,又在这沉闷的夜空下转瞬消逝。

“去死吧!”

猫萝厉声尖叫,声音因为愤怒而轻微颤抖,高扬的右手猛地向拉克托的脖子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