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做過的愚蠢的事兒有很多,但他們做過最可笑的事請便是向目所能及的地方進行盲目擴張,殊不知在眼球後面不到5公分的大腦之中,就有着他們渴望的一切。”

By Constantine Weiler博士

“但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By神宮寺冥

(時間:2004年2月17日,上午8點35)

(地點:大阪)

藍天中的流雲慢悠悠地飄着,大阪的清晨總是如此慵懶,可對於警察而言,今天是不尋常的一天。

萬庭酒店那華麗裝飾的大門口,被身着制服的警察封上了顯眼的黃色警戒帶,把黑壓壓的旅客們隔絕於門外。

外頭的人群堆得愈來愈多,嘈雜的聲音中可以勉強聽見幾個刺耳名詞:高層暗殺,惡鬼作祟,死人,煙花,槍響......

9點出頭的時候,警戒線外頭迅速擠滿了一堆奸詐嘴臉的記者和他們身後厚實的攝像機。

小岩井警官沒有料想到外頭有那麼多人,趁着人數還沒達到巔值前,熟練地吩咐手下將死者抬出了門外,接着送往法醫那兒。

【死者的名字叫做川尻晴,道頓堀川時報的職業記者,因多次曝光高層醜聞而被大家稱作“不惜命的川尻太郎”。於2月17日早晨被酒店的管理人員發現死在了他居住的套房廁所,死因是頭部中槍當場死亡,死亡時間約為16日晚11點。】

詢問室內正坐着目擊證人A。身着端莊的萬庭酒店服務員制服,卻表現得不是很落落大方,只見她從衣兜裡頭費勁地摸出了一支香煙,顫抖的另一隻手看樣子已經無法舉起火機了。小岩井警官細心地為她點上,直到鐵灰色的煙霧瀰漫在整個詢問室后,目擊證人A才平復了心態,徐徐道來: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天吶,簡直像地獄一般。當時我只是照例去給川尻先生端來蒸蛋和烏冬豚骨拉麵,你知道的,他早上的胃口很大。可我按了門鈴卻無人應答,這讓我覺得很是奇怪,因為他即使為了趕稿再晚睡,也不會錯過早餐的。所以我用房間的通用門卡打開了,結果,結果。。”

她哽咽了一下,不知道是驚嚇還是什麼。記着筆錄的小岩井警官也不得不停下手頭的工作,用溫和的語氣安撫了她,半晌之後,目擊證人才接著說道:

“他就像過期的果凍一般,倒在了衛生間的馬桶上,暗紅血幾乎黏在了白色地板上。當時我只看到他的一隻瞳孔已經完全凹陷進去了,腦門上的洞也已經停止了淌血,天哪,他平時還好好的......”

接着女人就哭訴着一些和破案毫不相干的事請,出於職業的關係,小岩井也不好直接將她轟走,只能在一旁好言相勸,直至將她送出后,才捂着臉對一旁的搭檔說:

“下一次找目擊證人聰明點,不要凈扯一些跟辦案毫不相干的東西。”

接下來的三個目擊證人終於給出了一些有利的情報:

目擊證人B:當時我喝醉了酒,然後坐進了電梯裡面,看見有一個身高很矮的人站在我後面,一個女的,要不是穿着服務生的衣服我真把她當作小學生了,然後她要去的樓層,好像就是川尻晴所在的。

目擊證人C:我記得吧,那時候我坐在保安室裡面,一邊吃着三明治一邊看着攝像機。不過差不多就在晚上11點這樣,38層的攝像機突然灰屏了。不過我好像隱約地看見是有一男一女,男的走在前面,女的走在後面,哦對了那個女的小極了,身高感覺還沒到男子的腰部。

目擊證人D: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就我當時在車子上坐着,然後看到一個人影從萬庭酒店的高處飛向了旁邊建到一半的大樓那兒,你知道的警官,就劃破天際,像蝙蝠俠那樣,我當時感覺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送走最後一個目擊證人時,外頭的天已經暗了。小岩井警官鬆了松淺灰色的領帶,又一次瀏覽了一邊記好的筆錄:兇手個子估計在1米5這樣,潛入川尻晴的房間將其殺害后,用了類似於鉤線或鉤爪的東西,飛到了萬庭酒店對面的另一棟建築進行逃逸。

摘下茶色的眼鏡,警長抿了口咖啡。說起來這個還有些奇怪,今天的咖啡卻帶着一絲辛辣的澀,讓他隱隱感覺這是什麼預兆。

這時,獨立辦公室傳來敲門的聲音

“請進。”

進門的是小岩井警長的搭檔,神色不寧的樣子像是看到了什麼厲鬼一樣,半張臉出現在門縫裡頭,不知道的甚至會誤以為是哪個害羞的實習生,和他平常大大咧咧的樣子反差大極了。他細聲說著:

“警長,井上先生來了。”

“啊?”

這個名字讓警長本能地從座位上站起了身來,聲音顫抖着:

“快快,讓他快快進來吧!”

警長吞吐着,一手將領帶正到了領口處,再用另一隻手扯了扯廉價西服那皺巴巴的尾角,希望這樣會讓他顯得正經一些。

橡木色的鐵門被輕輕推開了,彷彿今天地流雲一般,慵懶。

入眼的是一位年輕的高瘦男人,黑色的頭髮打着一些小卷,看着有點像意大利西西里那邊的人;摘下墨鏡后露出令人難以忘卻的玫瑰色紅眼睛,時而犀利得如同刀刃,時而溫柔得甜入心房,可這一次卻冷靜得可怕;他的下巴被女僕颳得乾乾淨淨,顯現的效果不是年輕,而是乾淨利落;他那瘦削的身子卻讓眼前的警長,或者整個警察廳的人,都對他不寒而慄;羊毛的西服貼身的樣子讓人一看就知道是私人定製的,畢竟他的身份可不屑於買那些所謂的時尚名牌。

“小岩井警官,好久不見呀!”

男人開口就是一副親和的樣子,就像是好久未見的朋友偶遇一般,舉手投足間無不透露着和善。

“晚上好,井上先生,不知您今天前來有何貴幹?”

不過警長可不敢就此怠慢,畢恭畢敬地慢慢吐着詞,生怕說錯一個音。

井上先生提了把木頭靠椅,隨意擺在了警長的辦公桌前,不客氣地坐了上去,彷彿下班回家后一屁股坐在自己的羊皮沙發上,而不是警察廳。當然不僅僅只是限於警局、賭場、報社、銀行,甚至這座城市的政府,只要他想也可以隨意進入。

在警長面前的,便是井上光則,明面上不僅是全日本最大的咖啡豆供應商井上家族的年輕掌門,暗地裡也投資了數不清的報社、賭場、銀行和旅遊業;手頭下又有大把政府要員曾受到過他們家族的恩賜,大到市長、縣長,小的也有像小岩井這般的警長。主持各大財閥的政治聯姻對他們家族來講是家常便飯,因為整個大阪市就近似於他們腰包裡頭的私有資產。不過拋開這些家族的不談,光則最為恐怖的還是他與橫濱的另一個家族之間的聯繫。

冷汗滋生在警長的掌紋之中,他只覺得自己左下角的蛀牙隱隱作痛,只要是緊張的時候,這顆牙都會疼起來,不過上一次是去年9月份,凶神惡煞的持槍歹徒朝他開槍時,而這一次,他的面前是一個30出頭的年輕人。

簡單的寒暄之後,話題還是不偏不倚地被井上光則轉移到了死去的川尻晴身上。

“我希望你能理解,這是個意外。”

坐在對面的光則直視着小岩井警長右臉頰處的一道淡淡的刀疤,卻習慣性地將沒點燃的香煙在右手裡頭打着轉,接着補充着:

“現在我需要您的幫助來作為報答,我相信您不會吝嗇於施以援手。”

小岩井握緊了左手的拳頭,的確,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合格的警察,或許說在警校畢業的那一刻開始,精確點來講,是得到井上家族救濟開始。

他從來沒有忘記自己臉上的那一處刀疤是怎麼修復的;他也沒有忘記他當上警長的契機;他的妻子甚至還以為以警長這種微薄的工資,就可以來支付房租、車費,和她那昂貴的包包;他的女兒依舊在東京無憂無慮地念着大學卻不用顧慮天文數字般的學費,現在估計還在專研司法考試的題目。這些他都沒有忘記,只因為這些都是井上家族所給予他、造就他的。就算此時此刻,他依舊需要井上家族的庇護,來維持現如今的現狀。

“當然,樂意效勞。”

失了魂的警長回答道,不過表情卻是很僵硬的笑容。

“很好。”

聽到答覆的井上光則很快就起身了,離開時補充道:

“等事情塵埃落定之後,您會收到來自井上家的禮物,一大袋上好的咖啡麵包以及3張前往巴黎度假的機票,旅行費不用擔心。那麼,小岩井先生,祝您今天愉快。”

警局的外頭停了輛拉風的藍色蘭博基尼,幾個帶着黃色帽子的小學生在車子旁邊圍觀着,羨慕之情不絕於耳,知道井上先生接近后才一鬨而散,不過他並沒有轟走孩子們,可孩子們本能地感覺危險到來。

光則重新戴上了墨鏡,進入車子里后,用手機撥出了一個電話,等電話接通后,用極為恭敬的語氣講道:

“神宮寺先生,大阪這邊已經搞定了。”

在此之後,報紙上最不起眼的角落,刊登着一則無名記者服毒致幻以至自殺的新聞,很快就消失在了輿論的浪潮中,當然,還包括川尻晴這個庸俗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