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我皱了皱眉。“之前完全没听说过有这种事。”
我瞥了一眼程黄，她的脸上仍然是毫无表情，不过我读了出来她似乎是有什么事情想要让我去办。她紧闭着双唇，这个动作的意思是“感觉有些困扰”。
我和程黄认识了七年，对着她这副司马脸也七年，基本上学会了怎么透过她的一些小动作来分辨出她的情感，甚至能编出一本“程黄语入门指南”。
“有点事想拜托你去办。”程黄说。“前几天地府的投胎系统前端出BUG崩掉了，所以直到修好之前，所有人未经许可都不得擅自超度孤魂野鬼……”
“你想让我帮忙修？”我问。“但我一不懂投胎流程，二不懂写代码。”
“没打算让你去修。”程黄摇了摇头。“前几天有好几批很厉害的程序员因为996上班而猝死了，阎罗王把他们安排去修BUG。他们说估计只用两三天就修好。”
“那不就得了，皆大欢喜。”
不对……我应该说“程序员们好可怜耶”才对吧？
“但因为死掉的浏览器只有IE6，地府里只能用它。以至于程序员到现在连网页都打不开，所以现在估摸着得要一个月才修的好。”
“哈？”
这也未免太扯淡了吧。
“凑巧现在市里有一个到处超度孤魂野鬼的道士。但是超度完以后也没法投胎啊，现在整个地府越来越乱了。”程黄叹了一声。“所以我希望你去找到那个道士，劝她赶紧停下未经许可的违规超度行为。”
“可这事不应该是你们神仙管吗？为啥要我来？”
“我们神仙做事有原则。妖魔鬼怪归神仙管，传教士道士和尚这类人士归人间自己管。”程黄有些无奈。“因为惹事的是道士，所以我们只能找个代理人去帮我们处理啦。”
“但我又不认识那个道士……”
“你会认识的。”程黄说。
她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黄纸，看上去像是通缉令。上面用简笔画画着一坨不可言名的物体。
“我不记得我有认识过这种东西……”
“这个是你同校同学。”程黄指了指那坨史莱姆上插了触手的画像。“这个道士就是你们实验一中的学生，大概长这个模样。”
“你确定这不是邪神？画的跟屎似的谁能认得出来啊。”
“我画的。”
“对不起……”
程黄跟我对视了一眼。她那双杀人千里不留行的判官之眼吓得我脊背一凉，害得我差点就跪在地上跟她磕头。
不过她确实画得太难看了，于是我要求她尽量用语言描述对方的相貌。
我相信程黄嘴的程度远超于她的手。
“大概穿着一身日本的巫女服。手里拿着铃铛，所以晚上驱魔的时候会特别吵，似乎被学校附近的居民投诉过。”
程黄嘴里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晃来晃去地表述对方的外表。但我无论怎么看都只觉得她只是在打太极而已。
“可你不是说她是道士吗？”
“嗯……确实是道士。但她穿着的是巫女服。”
“穿巫女服的道士……真奇怪。”我摸了摸下巴。“Cosplay？”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吧。”程黄对我露出了微笑。“可以帮个忙吗？”
程黄虽然眼神吓人了一些，但她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更何况她平时一直摆着一副面瘫脸，似乎就连她的兄弟姐妹都没看过她笑过几次，于是她的笑容便更加弥足珍贵。
但想用这种笑容就收买我的话是不可能的。毕竟她可是在让我一个阳间人去干阴间活，酬劳不多一点我绝对不会答应。
“有什么报酬吗？”我勾起了嘴角。“城隍大人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我猜报酬应该会很丰厚吧。”
“我身上正好有地府一日游的旅游团票……”
“滚！”我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才十六岁，不想那么早入土。”
“一日游而已嘛。”
“一天也不想！”我佛了。
“那好吧……你想要什么报酬？”程黄把她那张晦气的旅游票收回了口袋里。“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都可以满足你。”
“那就给我‘那个’吧。”
“诶？”
程黄怔住了一下，然后脸忽然涨得通红。
“什……什么嘛！”
“就是‘那个’啊。”我坏笑了起来，将脸凑近了她的身边。“怎么，不愿意？”
“你那是什么要求？我才不会答应！”程黄那平时没有表情的脸皱起了眉，别过了脸。“换一个！唯独这个绝对不可以！”
“你不是说力所能及的都可以满足我吗？”
“虽然是这样……”程黄低下了头。“但是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随便地就交给你……”
“那我就不帮你咯。”
“随你便，我去找别人帮忙好了。”程黄死要面子地哼了一声，转过了身。“就当我没跟你说过这件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宁愿把‘那个’给别人也不愿意给我……咯？”
这下程黄的反应更大了。
她像是触电了那般直起了腰，整个人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才……才没有！”程黄紧咬嘴唇。“而且别人也不会要求那种东西吧？”
“但只要我告诉别人你的‘那个’的话，说不定他们就会——”
“不许说！”背对着我的程黄转了回来，死死地抓住我的衣领。“你要是敢说出去的话，那我就用孟婆汤灌到呛死你为止！”
哇塞……好凶。看上去完完全全被我戳中弱点了。
“那你答不答应给我‘那个’嘛？”我捏了捏程黄已经红透的耳根，憋着笑对她说。“而且你好像除了我以外，也不认识其他阳间人了吧？”
“不要欺仙太甚……”程黄虽然想跟我继续讨价还价，但气势明显已经蔫了一大半。“真的一定要那个吗？”
“没错。”我点了点头。“一定要你的‘那个’。”
程黄张开了嘴，但双唇只是嚅动了几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随后她便完全泄下了气，像是认输那样用额头轻轻地撞了一下我的下巴。
“那你说到做到。”程黄叹了一口气，把我捏她耳朵的手握住之后往旁边丢开了。“快松开，你的手冷死了。”
“明明是你自己耳朵都烫到红了起来。”
“答应的事情就给我好好去做，不然你的报酬也别想拿到手了。”程黄装模作样地清了一声嗓子，拍了拍自己的脸，恢复了一直以来的司马脸。“我去给你拿小黄的护照，拿完就走吧。”
“那下次我们就在学校碰面咯。”我对她挥了挥手。
“再见。”程黄头也不回。“祝你一路安康。”
她这话像是还在生我气，说得我好像今天在过中元节似的，让我在大夏天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不过，刚才能够看到老程像以前那般做出平常女孩子的可爱反应……
就算她让我天天过鬼节，也算物超所值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