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了”凌止对着仿佛熊猫一般的岐相笑道

“是啊”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趴在桌子上似乎马上就要沉入温柔乡

“昨天晚上又干些龌龊的事情了吧,真恶心”她故作一脸嫌弃地调侃到

“只有龌龊的人看别人才是龌龊的”他慵懒的趴在了课桌上

他仍想着昨晚的梦。他不明白的是,那梦的内容究竟有何用意。长长的白发,年轻的面貌,血色的瞳孔,梦中拉着他的手凝视地球的那位女性,正可谓是他的理想型,不过他却对那位女性有着发自心底的畏惧,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什么解谜游戏吗....”

他把脸埋进外套中,意识逐渐下沉。一声清脆的咳嗽声把他的意识拉了回来,他揉了揉朦胧的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自己的面前,真切地站着一名白发女性

“一来到就睡觉吗?这可不是个学生该有的样子啊”女性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训斥了一句,随后站到了讲台上

他仍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脸惊诧地看了看讲台上的人,又看了看身旁的凌芷,好一会才组织好了语言,向她问到:“这谁啊?”

“从来到就坐在椅子上一直到放学,也不出去逛逛,你当然不知道了”凌芷看向台上的女性时,双眼简直要射出了光“那是四楼的历史老师,实打实的美人。听她班的同学说,她好像有白化病来着,医生说她活不过二十岁,不过她现在依然很健康,能轮到她代咱们的课,也是你们这些男生的福气吧”

“代课?”岐相想起了昨天那位帅气的年轻男老师“昨天那个历史老师去哪了?”

“昨天他说了什么你一定没忘吧?虽然他说的内容如何,我暂且不做评价,但他说出那番话的后果,想必是被带走调查了吧”

岐相没有再问下去。这是三十世纪的伤疤,是现今人类世界最丑恶的伤疤。二十一世纪人们宣扬种族平等,这是为了消除人类种间矛盾而推出的概念;二十三世纪,人类大规模勘探火星,在火星上发现了低等早期智慧生命,那时的人们又将种族平等的概念拓展到了太阳系中的智慧生命上,宣扬齐了生命平等;二十七世纪的博爱主义者又将这种概念拓展到全银河系甚至全宇宙的未发现智慧生命体上。但到了二十九世纪,对重生的古老种族——龙人的隔离和压迫政策,却成了绝对的正确,这莫不是一种极大的嘲讽

讲台上的女性微笑着,“一班的同学们,你们好。我是你们的历史老师。我姓白,叫我白老师就好。关于我的相貌,虽然有些异于常人,但我对它们无比的自豪,所以请不要当着我的面对他们评头论足。我也不过多赘述了,课本上的几个知识点,我现在要提问一下,请各位做好准备哦”她翻开课本,抬起头,实现正巧与岐相交会“就从你开始吧,第一节课就睡觉的同学。联邦正式成立的年份是?”她微笑着看着岐相

“嗯?啊....是...”岐相慌了神。从初中开始,历史就是他最差的科目“是...是...”

凌芷举起了一张白纸,上面写了四个硕大的数字“2,3,7,1”

“是公元2371年!”他脱口而出

“很遗憾,不对”白老师出人意料的没有发怒“这么基础的都没记住吗?是2306年,下次好好背”她挥了挥手,示意岐相坐下

岐相一脸尴尬地坐下了,无奈地侧目看向凌芷“我说啊,你成绩不好就罢了,照着课本抄都能抄歪来”

“看错了看错了”她笑嘻嘻的挠着头

“这个知识点非常重要,也非常基础,是常考点。联邦建立的时间、意义和联邦的职权都是必考点,联邦宣言更是文学课的必背课文,下次历史课我会继续提问这些知识点。接下来,我们来讲联邦的成立和联邦的职能”讲台上的老师在黑板上写了起来

地球联邦,在定义上成立于2306年,实际上真正形成是在2295年。在2295年初,人类建成第一个火星定居点,仅仅一个月后,在火星上便发现了及其原始且低等的生命,但这与地球生物的起源惊人的一致。科研领域陷入了一片哗然——先前对于宇宙中有机生命数量的估算被证伪,仅在太阳系中就发现了地球以外的生命体,银河系、河外星系一定有着更多的生命存在。在几个主要大国的推动下,以三十余个参与国为首,建成了松散的联邦,各自保留政权的独立性。联邦内国家所拥有的核武器及非常规武器,均送至火星进行集中保存,地球仅保留常规武器

联邦成立当年,世界上的国家便纷纷加入,截至当年年末,未加入的国家仅剩不到十个——这十个国家均由所谓的“龙化病”病人掌权,这些龙化病病人,又成为几百年后“龙人”这一种族的起源。

时间已经过去了近八百年,人类的和平,持续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长度,在宏伟蓝图的面前,内部的种族问题也被搁置。八百年前人们所构想的事物,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百分光速航行等科技,都被实现。这个时代前所未有的繁荣,人们前所未有的富足,精神与物质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大部分人的繁荣背后,总有部分人要去承受繁荣带来的后果。那部分人是谁,暂且不得而知

下课铃一如既往地打响了。那位历史老师的身影仍在岐相脑中挥之不去,现在是大课间,有着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他拿上了历史课本,走向了历史办公室

办公室里仍是人满为患,岐相一眼便看到了那位老师,她的面前有着三四位来问题的学生,他只好排在最后等待。等了十几分钟,终于轮到了他

“这不是第一节课就睡觉的那位同学吗”她笑着说

“老师好,我叫岐相”他略感紧张

“我知道的。有什么问题?”

他的心中仿佛有一种力,推动着他说出那句话——“我想知道,课本上说的是真的吗?”

白老师愣住了,周围的目光一瞬间全部聚集到了这边。短暂的沉默后,白老师开了口:“当然,这没有什么好疑问的。我来检查一下今天你的笔记”不由分说地,她从岐相的怀中夺过了课本

....

他失望了。没有人能解开他的疑惑,老师的话,明明只是敷衍,但,他本来想说的是什么呢?他自己甚至都忘记了。他无聊的翻着那本书,直到“联邦的建立”那一章,书的空白侧用铅笔写着几个字——放学后,天台见

他似乎明白了,不是她在敷衍,而是自己触及了某些不可碰的红线。他合上书,期待着午休的到来

...

中午十二时,他行走在通往天台的阶梯上,心中好奇却又慌乱。他深吸了口气,推开了天台的门

天台上,白老师正背对着他,面向远处的城市。微风讲她的长发吹起,白色的长发与蔚蓝的天际重叠,似乎与天幕融为一体,化作了天上的一片云,他不由得看入迷了,呆呆地站在原地

白老师回过了头,将白发轻轻拂起,看到了岐相的身影

“本以为你看不到的,既然你看到了那就太好了”

岐相的心脏猛烈的鼓动着,那股莫名的力量再次驱使着他的发生系统,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

“岐相,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岐氏医药的公子,对吧?”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白反而问起了他的身份

“身份之类的,怎样都无所谓吧”收到父亲的影响,岐相并不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岐家作为白手起家的家族,从不认为自己的一切都是应得的,这个观点深刻在岐家三代人的心中

“你觉得我有多大?”她问到

“二十岁出头吧?”岐相有些疑惑

“我可能只比你大两三岁”她微笑着“我今年十九岁,提前从大学毕了业。三十岁,这是我寿命的极限了。当老师是我的梦想,我只是想圆自己一个梦”

岐相并没有惊讶,白化病人的寿命比一般人短得多,这是常识

“我是个孤儿。我的生父母因为白化病遗弃了我,我能活到现在,多亏了我现在的父母。他们,都是课本上那些所谓的龙人”

这是岐相从未想到的事实。他曾设想过许多种可能,但这种结果是他未曾设想过的

“课本上所说的,当然不是真的,但也并不都是假的。可是是真是假,我都没有时间去深究了。我不能为了那几百年来从未有过的所谓平等公正,将我双亲所付出的全部作废”她努力不做出表情,掩饰着心中的情感

“不介意的话,可以聊聊您的双亲吗?”

“我从未抱怨过我的人生,因为如此现状我就已经满足了”她看着远处繁华的街道“我的双亲,早早的就把我送到了寄宿学校,也从未对任何人表露出与我的关系。每个月的月初,他们会把生活费放在隔离区的隔离带附近。他们为了我的梦想献出了自己的幸福,如果我为了那连他们都不曾求过的公正而放弃至今为止做到的一切的话,那便是对他们最大的玷污。作为普通人的我,又能用这仅剩十几年的寿命,与谁争夺什么呢”无论怎么掩饰,岐相都能从她的嘴角,看出无力感与不甘

“我真的很高兴,您愿意和我说这么多。但为什么,你会将这些全部告诉我呢?”

“从你向我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我就没有理由怀疑你了。或许,已经太久没把这些心中的秘密说出来了,找个人倾诉一下,果然轻松许多。”白老师如释重负般地伸了个懒腰,推开天台的门准备离开“到时间了哦,再不走的话,食堂就没有你的份了”

岐相并没有继续发问,他跟在白老师的身后,离开了天台。他明白,从白老师那里得到的,并不是答案,而仅仅是问题的开端,但她无法在为他提供更多的解答,冰山的全貌,要靠他自己的双手来探寻

当他走到四楼的教学区的时候,教学区已经几乎空无一人了。白老师跟他的目的地并不是一处,他要回到位于这层的教室,记录下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在他回头的瞬间,周围突然暗了下来

“停电了吗?”他感到奇怪

“多么可怜的人啊”声音从他的背后响起“美丽而又坚强。就像是盛开在雪原之上的雪白色花朵一样。”

他猛地回过头,他的身后,赫然站着那名不知名的女性。这是他首次目睹那梦中出现的女性的全身——腰部,脊柱的末端,赫然张着一条数米长的尾巴,尾巴的末端,延伸出宛如钳子的一端一般的三只奇怪的部分。她显然是龙人,但不同于其他的龙人的是,她的尾巴格外的长,普通龙人最长也只有一米,而她的尾巴仅仅目测就长达三米;她的角并不生长在额前,而是在脑后,尖端向下,形状奇特

“但促成现状的也正是他们。但他们不应被责怪,甘于现状并不是一种罪过,人各有志。”她转过身,走向岐相。岐相本能地想向后退,但极大的压迫感让他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那龙人给他的感觉,既如父亲般威严,又如圣母般慈爱;既像长者,又像青年;既像是为了夺走,又像是为了给予。她注视着岐相,缓缓地褪去了覆盖着下颚的胶状物

“你的先祖为现在哀叹,你的后辈为未来而哭泣。安于现状而不知不是罪过,知晓事实却而冷眼旁观是最大的罪过。我们必将睁开双目,因为盲目是最大的敌人。为了伟大之父的荣光,再次醒来吧”

她所说的,岐相甚至连一个字都没能听懂,但他不得不去听,而且他的心底,似乎有什么的东西,正与这话语形成共鸣

周围恢复了正常的状态,光线充斥的环境甚至让岐相觉得有些久违。不过,这里似乎不是他刚才所在的地方,晃眼的白炽灯照的他看不清周围的事物,他眯着眼,扶着一旁的扶手坐了起来

“你终于醒了”一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醒?现在是?”他非常疑惑

“你在学校的楼梯上晕倒了,这里是医务室。昏了大概有两三个小时吧。倒下的时候磕到了额头,别乱动我为你处理一下。怎么,你没感觉到自己的异常?”医生看着疑惑的他,问到

“不,没什么”他隐瞒了所听到的和所看到的。不过即便说出来,恐怕也没有人会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