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有什么需要我能帮您的吗?”

在安静屋子里,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之外,她突然出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这着实吓了她一跳。

随即,她有些苦闷。

原来这里有人啊,是在二楼吗?

有人就早点出来啊……

这上了年纪的人可经不起这样突然的惊吓啊。

还好,店员终于来了。

在她的印象之中,透过玻璃窗看到的其他店里的店员都是精挑细选的。

高挑、漂亮、身材凹凸有致、笑容灿烂、声音甜美。

而这家店的店员……

清冷的人儿从楼梯口走向前台,背着双手慢慢解开搭在后腰的绳结,将身前的围裙脱下卷起往前台边的墙壁钩子上挂着。

那完全没有变化的表情,简直就跟服装店展示台上的仿真更衣人偶一样,就连外露的肌肤也一样苍白的毫无血色。

和那一头显著的傲莱国黑色发丝不匹配的,店员小姐拥有一双瓦殤国人特有的鲜红色的眸子。

在昏暗的屋子里闪耀的如同两颗红宝石一样。

就是这双光芒柔和的眸子,让店员小姐看起来像是一个活人,而不是一件精致却毫无生气的艺术品。

“您好,我是这家店的导购员,我叫麻椰,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麻椰脑海双手捏起裙角,左脚右脚交叉微微屈下身子。

横架上的猫头鹰瞪大了翠绿色的眼睛,这粗糙的不像话的礼节啊……

它张了张嘴,眼睛嫖到一边的客人身上,思考一小会,最终把取笑人的话咽回嘴里,重新变回一副装饰品的样子。

有心就好,哪管这礼行的是不是不伦不类的。

你对一个不懂礼仪招呼的人,行莎夏国的提裙礼?

“啊,那个,不用,你不用那么客气,我就是随便看看而已。”

对于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场景,这样被别人尊敬着行礼的场景。

虽然店员小姐这行礼的样子特别生疏,看得她都感觉有点点尴尬。

她是傲莱国人,只懂握手礼。

但是,她心里还是油然的伸出一丝暖意。

“好,如果您有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麻椰毫不拖泥带水的回答,她尊重任何一位客人的选择。

她想看多久就可以看多久,直到关门前都可以。

麻椰回到前台,坐在后边的椅子上,将被子拿开,把报纸抚平,从抽屉里拿出剪刀就开始剪报纸上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终于有了店员的存在,让她稍稍安心了一些,她坚持把最后的几排全都看完了。

这个时候,麻椰放下手里的工作,重新走到她身边。

“那个,我分辨不出来谁更好。”

“人在挑选本子的时候,本子也在挑选着主人,更好的不一定是最合适的。”

麻椰领着她走到第三排。

“《风声轻盈》作家欧文斯,旅居节园,有感而发,前年手抄,八成新,价格六千里钠,可以打八折。”

“六千里钠!?”

她掰着手指头,大脑努力的运转。

一个小时十五里钠,一天满额工作时长八小时,一个月无休工作三十天,差不多两个月不吃不喝就能买下来了。

两个月,她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啊。

“还,还有没有便宜点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出这句话,带着怯懦和那即将被人看不起的恐慌。

没有钱还学别人买本子?滚!

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到过这样一句话,虽然不是对她说的,她连店门口都不敢站太久呢。

但是这一句话好像是说她自己一样。

“有的,不过我想问问您有什么特殊的需求吗?”

“需求?”

“价格低廉的本子,相对来讲会在纸张的质量、作家融入的情绪,知识获取的难易程度有所区别,最主要的是,本子的使用次数是有限,也就是您的一些需求可能无法满足。”

“没有,我没有其他什么需求,我就是想给我的女儿买一件生日礼物,所以就想……”

“哦对了,我女儿已经十二岁了。”

十二岁的孩子,还是初中生吧。

那么其实,大多数文字数量较多的本子,就不太合适了。

知识的吸收,跟手抄本的作者有关,跟作者的能力有关,当然跟读者的关系也是密不可分的。

不能让小孩子阅读不属于他们那个年纪阅读的作品。

这是限制,更是一种保护。

“也就是说,您的女儿现在已经上初中了吧,那么我比较推荐童话类的手抄本。”

“童话类吗?”

“嗯对,因为现在基本的手抄本都是由成年人所完成的,即使是童话,也会带有一丝成熟的思想在里面,对于处于青春期对世界好奇程度不断加大的孩子,是比较合适的阅读材料。”

“好,好,那,那大概需要多少钱?”

麻椰看着面前跟自己一样高的清洁工阿姨,她弯着腰满脸的期待和不安。

她如果站直的话,应该会比自己高一整个头吧。

麻椰这样想着,然后开口询问。

“请问您的预算是多少?”

“我只有五百多里钠。”

“我推荐这个。”麻椰领着她往后排走去。

“约三百五十里钠的手抄本,傲莱国的作家,馨文女士,代表作品有《天蓝色的瓦片》,不过现在已经不是潮流的文化了,不过仅仅是作为礼物来讲,还是可以的。”

“我们这里提供礼物的包装服务,还有邮寄服务,当然我们还可以免费为您代写一封书信,加起来服务的费用为二十里钠。”

“还能再便宜些吗?”

她有些不确定的询问。

“那免去服务费吧,算您手抄本的价格,三百五十里钠。”

看到对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优惠些。

“这已经是最优惠的了,在别处,礼物的包装费用是十里钠起步,书信是千字十里钠,邮寄费用是十里钠,而且手抄本的价格也会被我们这里要贵上一些。”

“那,礼物能帮我送到我女儿的手上吗?”

“只要您能提供您女儿的地址,我们就可以做到。”

对于她来说,这基本是不用考虑的事情。

“那,请你帮我挑一本吧。”

乐园麻椰帮助她挑选了一本馨文女士的《线牵着的纸鸢》手抄本。

然后领着她来到前台交钱。

“那个,请问信件是要现在写的吗?我现在一时间想不起要写些什么?可以晚点来吗?”

“可以的,您有空过来就可以的。”

“那我可以单独邮寄信件给我的女儿吗?”

“可以的,单独书信千字十里钠,之后每两百字一里钠,邮寄费用十里钠。”

“那,假如说我女儿她不愿意回信的话……”

对方低着头双手紧握着陈述着自己的不安,在对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的表情上时。

麻椰的表情管理产生了变化,她迅速的翻了白眼,她可不是一个有耐心去听人讲述自己故事的人。

别人的痛苦,别人的精彩都是别人的,不是自己的。

而且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情,麻椰无法轻易的给出意见,也给不出任何有用的建议。

安慰和同情是世界上最没有用的方案。

但麻椰从不做自己认为毫无用处的事情,她必须促成这单生意的成交。

所以,她打断对方的话。

“阿姨,相信我,您的女儿,比您认为的,要更加的思念着您。”

谎言只是一种工具,能给人以方便时,麻椰不会拒绝。

况且谎言只要不被识破,就不算是欺骗。

“我们曾不止一次遇到过要求跟随我们的信使回信的人,所以您不用担心。”

她听到这里,表情明显安心多了。

“这,这样啊,那谢谢啦。”

“不用客气,如意本子铺竭诚为您服务,您的如意,我们的心意。”

风铃轻响,送客回来的麻椰,将店内的门合上,走回到前台。

麻椰收拾着剪下来的报纸条,将它们小心翼翼的夹在自己随身携带巴掌大小的本子里。

猫头鹰睁大着翠绿色的眼珠看着她,一声不吭的看着她。

“您如果敢发出哪怕一丝我认为属于笑这种范畴的声音,我会将您身上的羽毛一根不剩的拔下来,正好我也想换一把全新的手工鸡毛毯子。”

“喂,我可一句话都没说啊,对雇佣您的人至少态度上好一点好不好?切,女孩子性格那么糟糕是找不到男朋友的。”

麻椰将剪出好几个窟窿的报纸叠好,放在一边堆了一堆报纸的地方,完全不理会猫头鹰的抱怨。

“切,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我下班了。”

“喂,时间没到呢!”

“今天接待了一位顾客,我的体力已经用完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样一种体力稀少的弱女孩子设定啊?”

“我现在加上来的,你有意见吗?”麻椰挎着自己的单间背包。

“有意见可以说,在常年累月的生活之中,我早就学会了倾听别人的烦恼。”

“在别人视线不注意的时候做出那样的表情,还十分不耐烦的打断别人的话的你,怎么可能倾听别人的烦恼啊!”

猫头鹰人性化的挥了挥自己的翅膀。

“还有,是谁拿着点燃的酒精灯快戳到别人校长的眉毛上,还威胁着说如果今年不让我入学,我就让您知道蛋白质灼烧的气味的?”

“只不过是欠了几年的学费而已,每年的生活费我都有好好的上交的,是收学费的实在是太不体贴了。”

麻椰背着单间书包走到玄关,双手扶着臀部的裙子坐在木地板上,就开始换鞋。

“不止吧~”

刚换好鞋,正在轻点皮鞋尖的麻椰迅速扭转身体,右脚后跟往后抬起,右手顺手的将脚上的皮鞋取下。

白丝裸露在空气之中的右脚点在地板上,麻椰保持着欲将手里的皮鞋往外丢出去的动作。

可店里哪里还有猫头鹰的影子,只留下天窗的门一晃一晃的摇晃着。

“讨打。”

风铃轻响,店里重新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