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感到了些许的后悔,然而当他看向那个奇怪的女人,仿佛是放下了重担那般,她的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蓝发的小姐姐不吃么?”

酒店老板的女儿好奇的看向莲,从一开始,莲便只是乖巧的坐在一旁,双手放在了桌下。

不吃饭的理由自然是因为不需要,而不露出双手的理由,此时恐怕只有伊凡能够理解。

为了不被注意,伊凡特意换上了一件长袖口的衬衣,表现出无比自然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掩饰着自己的不完整,想必莲也是这样的吧。

晚餐的进行还算顺利,虽然嘴上说是对诺依拉的惩罚,但还是处于于心不忍,为她留下了不少。

旅店老板为三人准备了两间房间,伊凡一间,莲和诺依拉共处一间。

就在伊凡即将休息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是叫做伊凡先生对吧?”

门外,是那个怪女人的声音,推开房门,那女人弯下了腰,诚恳的,发出了道歉。

“我为先前的态度表示道歉,有些事情希望能和您聊聊。”

女人抬起了头,那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之下显得如此的梦幻。

“是关于诺依拉的事情。”

女人挥了挥手,四周的场景发成了飞速的变换,伴随着蒸汽的喷涌声与齿轮的咔咔声,一座机械之城,出现在了伊凡的面前。

也是魔女么......伊凡并不意外,倒不如说早就猜到了。

蒸汽推动着巨大的液压杆,将金属制的大桥放下,无数造型各异的机器人不知疲倦,重复的呼喊着,那是属于机械造物的语言,在伊凡听来,只是一串毫无规律的杂音。

“这些小家伙是在欢迎你们的到来。”

“我们?”

伊凡转过身,看见的是身穿着白色单薄睡衣的莲,球状的关节链接一览无余,有些害羞的,莲捂住了自己的身体。

“我先确认一下,你没有恶意对么?”

“嗯......”

女人轻轻挥动了手臂,机械之城发生了转动,仿佛触碰到了重组的开关,无数怪异的机械零件开始规律的排列组合,渐渐的构成了巨大的方盒。随着最大的齿轮开始转动,方盒的大门渐渐打开。

有狂风从方盒中吹出,伴随着这阵狂风,是雪,无数雪花乘着风飞出。随着方盒的门完全打开。

如同在诺依拉的结界之中所看到的那样,一片苍茫的雪原......

“这是我刻意复制的,诺依拉的心境......正如你所见,存放在了我的宝库之中。”

“说实话,我有些嫉妒,那孩子十分信赖你,这是我未曾做到的事情。”

“最初的她,可不是那样的......”

女人稍稍顿了顿,静静的望着那片雪景,伸出手想要触摸那般。

“她的强大正是她的不幸,那强大的力量为她带去了太多的苦难,抛去力量,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答应我......继续陪着那个孩子,好么?比起我,或许你更能救赎她。”

那雪原之中飞舞着一直蓝色的蝴蝶,那散发出淡蓝色微光的身躯被风雪吹打,左右摇晃,不知过去了多久,那蝴蝶似乎被风雪困在了原地,即便已经用尽全力那般逆风的飞翔,却依旧敌不过这存于某人心中的冰雪。

“救赎么……”

看着那蝴蝶,伊凡轻轻摇了摇脑袋,救赎这个词对他来说太过沉重,他不认为自己有着能够救赎的力量,更何况对象是魔女,他没有这个信心答应下这样沉重的使命。

“不,我有预感,非你不可。”

女人的语气是那样的坚定,伊凡只得苦笑着摇摇头。

“我......”

“你已经做到了我曾经未做到的事情......无论我多么努力......她都不曾展露出真正的内心......或许你才是那个手持钥匙的人。”

女人缓缓的走到伊凡的面前,

“那孩子十分努力......你身上所沾染的诅咒,至今仍未有任何扩散的迹象......那孩子愿意为了你而努力......”

女人看向伊凡的左臂。

“你也很努力呢......”

“你可能并不了解魔女的力量代表了什么......虽然大部分的魔女性格都十分古怪,但并非无法交流,类似拉贝儿与卡恩村那样的家伙是少数的,”

性格古怪么......伊凡看着眼前的女人,深切的认同了她的话。

“总感觉......你对我们经历十分了解?”

“这可是秘密哦。”

“刚刚你应该没有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吧~伊凡先生~”

似乎是察觉到了伊凡的目光,女人略带调侃的问到。

没多久,她深吸了一口气叹了出来,似乎是在做着某种心理上的准备。

“魔女是通过与缪尔缔结契约从而获得的力量。”

“缪尔?”

伊凡感到了一丝惊讶,那样强大的力量尽然可以通过契约的形式获得。

“缪尔会寻找那些特殊的灵魂与之缔结契约,每当使用魔女之力,魔女们便会为缪尔献去部分灵魂,没有避免的方法,大家都是为了各种无可奈何的理由......像拉贝儿那样愚蠢的欺骗行为所受到的惩罚和痛苦,是我也无法想象的,说她是疯子,也毫不过分。”

说到这里,女人的眼神暗淡了下去,

“如果使用过度导致灵魂全部消逝的话......”

“会变为没有意识的怪物,体内的魔女之力会发生崩坏,变成彻底无法沟通,只知道释放能量去破坏一切的怪物,人类世界把这样的存在称作魔神......在消耗掉最后一丝能量后便会彻底消逝。”

“这对魔女来说是最悲哀的命运。”

“诺依拉……也会这样么?”

伊凡显得有些慌乱。

“不,那个孩子有些特殊,她不需要为使用力量而付出代价,所以即便在魔女之中,她也是个受到排挤的另类。”

良久的沉默,结界中只留下了风雪的呼啸声。

“也许说的太多了......”

伊凡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魔女的命运也许远比他所想的还要沉重许多。

“你和诺依拉已经定下了契约,不是么?”

“嗯......”

“那么,无论出于何种理由,请好好的完成它,我要说的是,还有其他的魔女也在寻找着乌萨里昻的所在,我不能确定她们是否友好,请陪着那孩子......”

“哦~我可没说过要认输,只是暂时借给你的哦......”

可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可是……真的值得么……

他深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

沉默了片刻,伊凡挺了挺胸膛,在心中下定了决心,说出了所认定的答案,他明白,这也是属于自己的救赎。在达成那孩子的心愿之前,他不能走。

女人的眼神闪躲着,渐渐背过了身。

“那么,我正式承认你是我的伙伴。”

“那边的魔偶,是叫做莲对吧,我同样也拜托给你......你愿意接下么?”

“莲接受,如果那是诺依拉和伊凡共同持有的,莲愿意分担。”

听见这样的回答,女人再次转过来了身子。

她的眼角有泪珠滑落。

“真的只是暂时借给你们哦......”

齿轮再次转动,方盒的大门被缓缓关闭,片刻后,犹如可供自由拆装的积木那般,墙壁发生了变化,折叠,翻转,一块一块的剥落,最后在液压杆和齿轮的推动下重新排列组合。

组成了一个奇妙的建筑,刻满铭文的齿轮转动在上空,仿佛推动着整座空间的运作,滚轮转动着链条与钢板,形成了无数轰鸣着的流水线悬在了头顶。

无数小巧的机器人在遵循着规律敲打着,重复着同一个旋律。

“欢迎来到属于我的心境,我把它称作原初的工坊。”

“莲酱的左臂与适合莲战斗的武器,伊凡先生的左手与全新的长剑,这是作为友情的见证,将由我,魔女,贤者莎塔丽斯,佩斯特真正的主人,亲自锻造并送给二位的礼物。”

沉闷的轰鸣响彻,宣布着钢铁的鸣奏曲。

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