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不是,导员,这是啥情况——”

“现在,仅限现在,在这个空间里的时候……”

伊卡一脸不爽地清了清嗓子,“我不是你的导员,而仅仅是一个和你稍微有点血缘关系的大姐姐,帮你传个话。至于后面的事情要怎么做,决定权都在你自己。”

“传话?”

“如你所见,在西清大学这个开放且无孔不入的校园里,要找到一个没有顺风耳的地方,其实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所以,我必须要依托自己的‘特异者能力’来单独开辟一个空间——”

只见伊卡将右手轻轻一晃,那台灯就像接受了“重力垂直向上”的设定一样,陡然向天花板的方向砸去。接着,它精准地降落在了办公室的房顶正中央,像一只倒悬起来的蝙蝠一般,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俯视着两人。

“「Anchor of Akashic」,‘以太之锚’——这就是我的能力了。只要凭借这个指定的物品,我就可以凭空修改它的物理法则,以及以它为核心,隔绝一个封闭的空间,比如这个办公室。

“这样,只要把门窗都锁好,在99.9%以上的情况下隔绝这个空间,我就可以用能力填补剩下的0.1%。现在,这个空间里除了你我和微小生物之外,就不会再有其他形式的生命了。”

“不过……”

不知道为什么,伊澜处在这样一个像生日蛋糕一般被切割下来的空间里,仍旧觉得十分不安——也许是因为,这个空间的控制权不在他的手里;如此,在他眼里看来,这空间便是一架断了线的风筝,令人焦躁不安。

“这么大一块地方,单凭你一个人撑着,肯定撑不了多久吧?”

“如果是现在你我所处的这个空间的话,确实如此。”伊卡叹了口气,“封闭的空间越大,我的精力消耗得就越快。要是给我一块巴掌大的地方和一箱零食的话,大概能挺得久一点吧……三五天的样子?不过搞这种实验,除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之外,也没什么意义。”

“更何况,如果真的有什么突发情况找过来,敲我办公室的门或者打电话进来,那就麻烦大了。能够维持多久这种事,对于我这个辅导员来说,常常由不得自己。”

说着,伊卡就打开桌边的手机,麻利地选择了其中唯一的一条录音。

“这是你的那个外国朋友——好像是叫萨缪尔吧,托我留给你的录音。他说必须保证不能让第三个人听到——除了我。”

“啊——”

虽然迄今为止发生的一切已经足够令人震惊了,不过当听到“除了我”这三个字的时候,机灵的伊澜心中还是顿生一计。

“导员你看,既然我是你带的学生,现在我遇到了麻烦,你又能解决这个麻烦,那还不如——”

“第一,现在的我不是你的导员,这件事我已经说过了。”伊卡不爽地摇了摇头,“第二,你的学籍档案我是看过的——你家早在一百多年前就从漠北这一支分出去了,按理说你们根本不应该再参与特异者的那些事情。”

“啊,这……”

确实如此——伊澜觉醒自己的能力纯属意外,而且他的父母对于个中缘由和自己的家世,从来都是绝口不提;唯一提及的,就是他们祖上是最北方的部族,近代才南迁到现在的老家来。

看来全都对上了——这个不知道隔了多少层亲戚的伊卡“堂姐”,不仅是“特异者”,而且还应当是他们整个家族当中能力最强的那一支的后裔……

“我的时间很有限,只给你放一遍。听好你朋友的每一句话,然后由你自己做决定。明白了吧?”

“明白了,导——哦不,伊卡堂姐?”

“你还真会攀亲戚,伊澜。油嘴滑舌的性子看着是好事,其实早晚会给你惹麻烦的。”

伊卡一边说,一边按下了播放键。伊澜嘴上调皮捣蛋,心里却十分认真地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让萨缪尔破例委托了自己的导员这种极其谨慎避免暴露的特异者来传递的消息,到底是什么呢……

“好了,可以开始了。校医院我知根知底,不会有别人。”录音里首先传来的是伊卡的声音——不过她自己倒是不觉得尴尬。

“咳——谢谢伊老师。”录音里的萨缪尔声音十分虚弱,“听好了,伊澜。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必须一句不差地记住。那个阮青峰绝非等闲之辈——咳咳,你稍有不慎,就会栽在他的手里。”

“啥?”

“嘘……”伊卡示意他安静,并继续往下听。

“你之前进入不了意识空间,而且一睡不醒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那是阮青峰的‘特异者能力’——我中了他的招之后就想明白了,这个阮青峰的能力——咳,就是把你‘送回现实’!”

“什么?真的是他……”

“我暂时想不出对付他的办法来。不过,他用尽了手段也要把你拒之门外,肯定是有他自己的算盘……我已经暴露了,所以他对待你,也绝对不可能客气。

“如果你现在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就带上你家的小金毛,听伊老师的安排,让你藏到哪儿就藏到哪儿去。就算你有想法,想要对付他,也千万不要急于求成;阮氏的人,办事向来不留痕迹……伊老师可以把我保护好,但你不行。

“至于接下来要怎么做,就全由你这个三部部长自行决定——虽然这么说,我还是建议你,短期内不要再接触阮青峰了。他绝对不是你看上去的那个样子——怪不得阮山会找他接班,因为他和阮山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咳,有点说不动了,就这些吧。不过,搞不好这小子不可能听我的……”

“那就这些吧。放心,我会原封不动地传达给伊澜的。”

“哈……伊老师,你看着一点也不像快三十岁了,要不要等我出院一起喝一——”

录音在这个位置戛然而止。

“看来,我还是掐得太晚了。”

伊卡很快便把羞红的脸憋了回去,“该我做的,我都做完了。你们和阮氏之类的有什么矛盾冲突,和我漠北伊氏的人从来都没有关系……”

“遗世独立?”伊澜反问。

“倒是没那么装,不过原则上确实是这样的。今天帮你这个忙,纯粹是出于我的心情,既不因为你是我带的学生,也不因为你我都是伊氏的后人。这么说你能理解吧?”

说着,伊卡将手机锁上,台灯也从房顶翻转了个角度,稳稳地扣在了两人熟悉的位置上。与此同时,办公室大门上的窗户和伊卡背后的窗户,也完全恢复了原状。

在彻底的静默后忽然回到了平常的世界——这让伊澜稍微有些不适应。

“不过,作为你的辅导员,我确实是有必要了解你的动向的,伊澜同学。”

伊卡象征性地瞥了一眼桌边那张“做人莫生气,生气伤身体”的纸条,然后就像问询其他学生那样发问:

“做好决定了吗,软工二班的伊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