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清大学对面的长清宾馆,是很受在校学生欢迎的地方。

不过,受欢迎的原因并不是那些有些龌龊、难以启齿而且根本不成立的妄想,而是这间宾馆经常给学生开设带卫浴的钟点房,让他们在地热水经常断供的苦日子里也能按时洗上热水澡。

“小薇啊,你得听大夫的话,别天天下床看书,在病房里乱走了。”

安静的宾馆单间里,萨缪尔一边和另一头通着电话,一边望着对面的西清大学校门。

对他而言,就算是身在西清,二部的工作也一天都不能落下。

“哎哟行了行了,楚璇那小丫头是让人来气,你别拿她的话太当回事,她就这样……都多少年的老战友了,她的脾气你还不清楚?要是真把你气坏了,咱们谁也别干了。”

“好,好,赶紧休息几天吧。有什么异常状况立刻让大夫给你接我专机,反正我一张机票就能飞回去。嗯,千万别累着,我先挂了。”

挂断电话以后,萨缪尔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将窗帘一把拉好,“砰”地躺在了软绵绵的单人床上。

“嘶,妈的这老腰……还是家里的硬板床舒服点。”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将身下的被子拽出来,盖在自己的身上。按照他的计划,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工作时间了。

“开工,频率接8.21。”

“收到。工作波段,8.21Hz。正在确认工作环境……”

一切如常。在等待自己脑中的声音逐渐变化的时间里,萨缪尔一直都没有停止过自己的思考——当然,他也一直都没有想清楚,为什么这种在钟摆的历史上从未发生的怪事会发生在那个可怜的小男孩身上。

“正在、正在确认工作环——正在……”

“嗯?连接超时?不应该啊。”

忽然,萨缪尔察觉到了异样。和伊澜刚刚使用这套系统不到一年的情况不同,萨缪尔对于系统中可能出现的各种故障,已然是心知肚明。他顿时睁大双眼,保证自己不会陷入无意识的昏迷状态中。

“设置到应急频段,强制登录模式。”

“收到。正在切换应急频段——”

“呃啊!”

萨缪尔话音刚落,剧烈的疼痛就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这种头痛欲裂的感觉,他至少已有五六年没有体验过了。

“系统,启动移相辅助!妈的,这可不是魔神使得出来的手段……”

他的直觉完全没有受到疼痛的影响;在经历过数年的战斗之后,在如此逆境也能保持冷静的思考,已经成为了他这个代理人二部部长赖以生存的习惯。

“警告:移相辅助只能在部长权限下开启,且可能产生频移风险——”

“哪儿那么多话,开!叫你开你就开!”

“声纹识别完成,正在启动……”

在过去的经历中,每一次开启这种高权限的功能之前,萨缪尔确实需要认真地斟酌一番。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发生生的剧烈反应,让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这个极其危险的选择。

“移相辅助”,是可以让系统的使用者自由控制相位的特殊功能;简单地说,就是可以操控自己在意识空间的登入位置,而不限于那已经构造好的走廊和楼梯。

由此看来,它的风险也就很好理解了:如果自己找不准登入的位置,而坠入空间边界之外的虚空,后果将完全不堪设想……

“嗯?”

这个声音并非来自萨缪尔本人;而到了这一步,萨缪尔便清楚地意识到,他这一着“移相辅助”的险棋一如既往地赌对了。

“哈……哈……总算让老子找到你了。”

萨缪尔几乎匍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方才剧烈的头痛,让他感觉自己的眼眶正不停地震颤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崩裂开来。

“人类?人类怎么可能进得来?你……”

那个男声有些沉闷,不过听起来和伊澜的岁数倒是差不太多。

“你……不是魔神,老子清楚得很。”

喘了好一阵子以后,萨缪尔才稍微觉得好了一些,费力地抬起了头。

“哈!果然是你!阮、阮青峰对吧?”

“是我。嗯……我认得你,萨缪尔·冯·杜德列尔。”

和萨缪尔苦苦挣扎的神情刚好相反,阮青峰倒是气定神闲,绕着萨缪尔走了一圈又一圈。他反复地打量着这个高大的老朋友,好似在打量一条快要死掉的野狗。

“认得你爷爷我,还不快老实交代!”萨缪尔的语气毫不示弱,“为什么骗伊澜和你们阮氏合作?老子拒过你们好几次了……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既然一部联系不到,二部拒绝配合,我们选择联系三部,不就是唯一的选择了吗?”

阮青峰的笑并不虚伪;相反,他的笑容既真实又邪魅,仿佛要把面前的人整个吞噬、化为己用,甚是恐怖。

“这件事不该由你们代理人二部的人来插手……就让伊澜这么稀里糊涂地接受合作,于你于我,都有好处。”

“我呸!”

愤怒让萨缪尔运起浑身的力气来,猛地从地上站起,恶狠狠地盯着泰然自若的阮青峰。

“谁不知道你们阮氏的心有多脏!那个小金毛儿的纹章,你们到底盯了多久了!”

“哦?你居然确实知道我们在关注夏萝的动向啊……这就不好办了呢。”

阮青峰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抬起了右手。在他的右手指尖,一股能量正逐渐地聚集,然后像沉积的矿盐一般结晶、生发而出。

直到它的形体完全显现出来,萨缪尔才认出那是什么兵器。

“剑……”

“剑,这是我国传统兵器当中最浪漫的一种;自然,也是我最喜欢的一种。”

和平常的剑不同,那把剑并不是握在阮青峰的手中,而是像从他的腕部生长出来一般,牢牢地吸附在了他的整个手掌上面。而其间盘根错节的连接,就连见多识广的萨缪尔也分不清其中的机理。

“我感到非常遗憾,萨缪尔·冯·杜德列尔先生。你是个优秀的战士,只可惜……为了今日的大计,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你丫的干嘛?要跟老子打架?”

萨缪尔后撤了一步,而他的武器也在手边渐渐显形——那是一双血色的指虎,剔透的红光令任何胆怯的斗士都会第一时间失掉直视的勇气。

“打?不必。只不过,要送你这个傻大个一程,还是要稍微费点力气才可以。”

“你他丫的——”

萨缪尔正欲挥拳上前,却发觉自己的身子忽然间便没了力气。那种感觉就像突然空转的磨盘一样,让他与周围空间的链接骤然断裂。

“妈了,这是什么……”

“「Ecstasy Domination」。欢迎见证——我,阮青峰的特异者能力。”

此刻的阮青峰自由地操纵着周围的空间,宛如一位在刀尖上跳着芭蕾的舞者一般优雅。

然而,只有萨缪尔知道,这样的优雅,只能将见证者导向可怕的“死亡”。

“违背自然规律来到这里——这,就是你应得的惩罚!”

“哇,你妈,这是什么*玩意——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