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感告诉伊澜,阮碧抛出的这个问题绝非出于善意。

然而,他飞快地在自己的记忆当中搜索有关“起源之城”的任何信息,也无法立刻拿出哪怕一点适合用来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

盛白羽应当是和他提及过相关的事情的:

“总部的负责人,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怪人……除了一部的部长之外,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而我们连一部的部长都没见过,所以就不要对‘上面都有何方神圣’这种事情保持好奇了。就算好奇,我们也什么都得不到。”

即使成为了三部的领头羊,也不能过问更多的事情——这就是盛白羽和他啰嗦过的这些话当中,能够提炼出的唯一的要义。

“不用装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了,伊澜。”

阮碧将手中的茶杯倏地磕在桌上,发出了一阵刺耳且令人十分不悦的响声。

“艾因斯法尼亚。如果你对这个词还要犹豫一阵,那就说明任何伪装都是徒劳的,你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艾因斯法尼亚……”

伊澜稍微想了想——他倒是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存在。

艾因斯法尼亚(Einsylvania),简称艾城,坐落在西方的米烈根公国。那是米烈根地区历史最为悠久的城市,因此被称为米烈根的“起源之城”……至少,历史教材上都是这么说的。

不过,一想到米烈根,伊澜忽然回想起了盛白羽提过的另一件事——

“总部在米烈根,不是特别必要的时候,咱们也不用知道在哪儿,更不用亲自动身过去了……那可是个很难找到的地方。”

“米烈根……‘起源之城’……‘钟摆’……”

“好吧,看来你应该是记得一些的。”阮碧松了口气,“我姑且当做是你太没心没肺,所以把有用的事都忘了个干净。不过,‘钟摆’的情报网络输血机制居然这么脆弱,这一点依旧值得怀疑。”

她在手机屏幕上敲下一行又一行明显比伊澜的话要多得多的文字。直到好像完全结束了,她才仿佛大功告成似的,将手机甩在茶杯垫的旁边,然后“砰”地靠在了软绵绵的座椅上。

“如果可以的话……”阮碧口中喃喃着,“我真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

“那可太棒了!”伊澜听罢反而抚掌大笑,“你最好在东国好好读上四年书,然后就在那边住下来,再也别回国了。因为我对那种稀里糊涂的国家不感兴趣,这辈子都不会去的。”

“这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哈?我说你个小姑娘还真是不积口德,老子不过是祝你学业顺利而已。”

“行了,废话够多了。我没那么多好说的。”

阮碧的嘴角似乎有些上扬,不过那上扬的痕迹很快便彻底地被她抹了下去。她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名片,轻轻地放在桌上,然后用食指弹到了伊澜的眼前。

“豁?你的名片?这么舍不得我啊。”伊澜揶揄她。

“当然不是我的。”阮碧立刻呛了回去,“你看看就知道了。接下来我司如果要联系你们进行委托的深度合作,一般都应该是通过他来联系……别被妖魔鬼怪之类的迷了眼。”

在阮碧的提醒中,伊澜将名片翻了过来,上面最大的三个字瞬间映入了他的眼帘。

“阮……青……峰?”

“他有三个身份:阮氏超工管培部部长、我的大哥,以及已经确定的,阮氏集团第一顺位继承人。”

“好家伙!”伊澜没好气地笑了两声,“真就霸道总裁呗?”

“怎么看待他是你的事情,而不是我的事情。希望我们双方能够合作愉快——没有其他的问题的话,后面就不要再谈和特异者相关的话题了……”

“当然,有其他的问题。”

“诶?”

也许是因为有些意外,阮碧居然下意识地像个少女一样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盛姐曾经和我说过,阮氏就是一帮谜语人……之前的事情都不算,单就今天这一回,还真有那味儿了。”

语毕,伊澜将阮青峰的名片翻了个面,随手取过旁边的圆珠笔,在光滑的名片上流畅地写下了一个单词。

“Einsylvania……我怎么可能拼不出这个单词?”

待阮碧回过神来,那令她再熟悉不过的自信的笑容,又一次挂在了伊澜的脸上。

“对于我司自己的事情,为什么会被你们阮氏当做双方交流的筹码和谈资?跟老子玩这种欲言又止的谜语,那我只能说,给你这些问题的那个老家伙,真是个无聊透顶的谜语人。

所以,我现在把话说清楚:你们阮氏到底了解多少有关‘钟摆’的情报,最好一字不差地告诉我。我个人知不知道无所谓,但是既然谈合作,就不要搞这种私底下的情报战了——这种谜语,让我,很,生,气。”

最后几个字,伊澜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的。然而,随着他的表情从自信逐渐变得严肃,阮碧先是愣了几秒,然后忽然爆发出了一阵难以自持的笑声。

“噗——噗哈哈哈!!!”

“我有说错什么吗?又是什么‘起源之城’又是什么‘黑井’的,套的都是我不知道的东——”

说到这儿,伊澜忽然停了下来:他确实对这些事完全不知道,而且一不小心就暴露了……

“2000年,在‘起源之城’发生的那件事……在特异者们眼中看来,简直无异于整个心智干预领域的‘千年虫’事件。”

于是,头头是道且意气风发的就变成了对面的阮碧。

“这确实是在‘钟摆’一家发生的事情,不过对所有特异者的生活造成的影响,都绝对不是一星半点。你不知道,就只能说明你是最近几年才开始作为一个‘特异者’,或者说‘魔神猎人’活动的,没错吧?”

“是‘代理人’。”伊澜扶额,“想不到,还是败在你这个满脑子骚主意的臭丫头手里了。”

“好好好。”阮碧差点笑得背过气去,“看在你那么拼命最后还是没装成的份上,既然我们不再作为双方的话事人交流了,我就姑且跟你这个门外汉好好聊一聊……”

“2000年,那场名为‘拜蒙’的魔神,一手编织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