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阮家,现在有三个末裔。”

盛白羽把信和纸都放在一边,然后扯过一张新的干净的草纸,在上面比划了起来。她写下的符号伊澜依然是一个都看不懂——除了每写一段就会出现的括号。

“长子阮青峰,是最有希望继承阮氏集团的人;小女儿阮碧,也算个水平不差的角色。至少,他们两个人都有成为魔神猎人的潜质,只不过具体的能力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而已。”

“至于阮青岚,杠了你一顿那位……就像不是阮家亲生的一样,对感知魔神的力量一窍不通。”

“豁,怪不得当时被搞成那个样子。”伊澜猛地一拍手,“从小就被当成个废人,那缺的当然是肯定了。”

“没错——虽然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盛白羽继续在白纸上飞快地书写着,“所以,阮氏这回可是派了他们未来的二号人物亲自来请你;至于那阮碧有什么不满意的情绪,估计都是她自己的想法了……毕竟,像咱们这样,用‘代理人’自称然后干着魔神猎人的事儿,看着确实不正规。”

“这波啊,原来这波是御林军暴打草台班子,可真是妙极啦。”

伊澜摊了摊手,“可是说了这么多,和你说的线索也扯不上关系。”

“那……也不一定。”

盛白羽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片刻过后,她像是忘了什么似的,又在纸上的内容最后,附上了一个新的括号。

“哦,这儿还差一个。”她把铅笔轻轻放下,“还有,这封信除了要邀请你之外,并没有什么信息量。不过,他们为什么非要用这么传统的方式来通知你呢?”

“嗯……隔墙有耳?”

“算是一部分理由吧,但应该不是全部。毕竟通过电邮或者短信之类更现代的方式,有些内容是携带不了的。”

“携带不了的内容?你是说……”

“你试过在现实的环境里使用「真实」吗?”

“啥?”

伊澜愣了一下——「真实」是他体内作为巴尔的三分之一而存在着的力量,按理说是只有在意识空间中才能起效的。

“拿好,尝试一下,然后看看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盛白羽抓起有些发皱的信纸,塞到了伊澜的手上。

“死马当活马医吧。如果阮氏想通过这封信试探你的能力,或者单纯是想伸出援手又不暴露痕迹的话,那用术式处理信纸,不就是最好的办法了吗?”

“豁,果然是见多识广的研究生。盛姐,你他娘的……”

伊澜一边念叨着,一边把信纸举起,对着客厅的顶灯仔细查看了起来。

“……可真是个天才。”

这种额外的体验,对于伊澜来说是第一次——从前每当他尝试这么做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仿佛手脚发麻一般,有一部分肢体无法自由地运动;就算并没有切实地造成他不能行动之类的影响,对他来说这样的体验也十分不快。

但这次的感受不一样。当他再次发动「真实」的时候,似乎只是一瞬间,他便觉得自己戴上了一副3D眼镜一般的滤镜。

他想起了高中物理课上学过的,名叫偏振片的东西:

一片只保留红光,一片只保留蓝光;交叠在一起,就在二维的画面上产生了三维的效果。电影院常用的3D眼镜,大抵就是这样的原理。

伊澜面前的信纸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那些汉字在他面前跳动,而且带上了不同的颜色。其中大多数的字的颜色是蓝的;不过确实有些字变得不同了起来。然而,它们在反复地变换位置,这使得伊澜不得不用上自己的眼力去追逐那些不一样的字。

“看出点东西来了?”盛白羽关切地问。

“差……差不多吧。”

大概过了三五分钟,直到自己的眼睛有些酸痛了,伊澜才收起「真实」,然后把信纸扣在了桌子上。

“有点像是盯着太阳看了半天的感觉。有点头疼,稍微等我一下……”

“谁盯着大灯三分钟都会觉得头疼吧?”

夏萝也抬头望向客厅的顶灯,没几秒就觉得双眼有些干涩和刺痛,立刻就把视线收了回来。

“这结论……老子觉得还蛮蠢的。”

伊澜一边从盛白羽放在一旁的笔袋里摸出一根红笔,一边把倒扣着的信纸又翻了过来。他仔细确认了两三遍之后,“哗”地在第一段的下面画了一条飘逸而又不随意的红线。

“这是……”盛白羽和夏萝不约而同地凑了过来。

“第一段,被他们用术式标记了。‘爱女礼数不周,如有冒犯,敬请原谅。’而且标记的只有汉字,没有标点。”

“如果这个数字是两位数的序号的话,指示的应该是魔神的位次。”盛白羽想了想。

“不是说阮氏都是谜语人吗?”伊澜撇了撇嘴,“要我看,谜语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该好好说的话统统不好好说——不论谜语长短,都是那么回事,好些东西不值得细品。”

“那……这标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啊?”夏萝眨了眨眼。

“正面击破——特意没标注标点,是为了防止什么歧义呢?”

伊澜只消片刻,便把自信而真实的笑容挂在了脸上。

“从小学作文要求格式,到高中大学用办公软件,我们计算字数的时候,最常用的那个字数,通常都包含标点。这里没有把标点也标记起来,说明……”

“‘爱女礼数不周如有冒犯敬请原谅’,是14个字。”

“就这么简单?”

盛白羽一边翻找着《所罗门的小钥匙》,一边反复咀嚼着这个看着有些轻飘飘的答案。

“这可是宇宙的终极答案的三分之一啊!”伊澜惨笑,“如果不是的话,我们还可以尝试其他的思路;不过单是看起来,我觉得阮氏只是为了试探我们,应该不会使出那么多弯弯绕的手段。”

“那我……试一下吧。”

见自己查找半天也没什么答案,盛白羽摇了摇头,然后把“14”对应的那些符号,逐个地填到了括号里。

“等、等等——”盛白羽一边往里填一边讶异地看着逐渐连接成片的符号,“答案……确实是这样……这些信息确实来自第14位魔神!”

“哇!小懒懒立大功!”夏萝也跟着满面春风地鼓起掌来。

“盛姐,你可真是够信任我的。”伊澜慢悠悠地从沙发上站起,“我看这玩意誊起来可费点功夫……这要是我猜错了,你还不得一边气得七窍流血,一边还得再来一遍?”

“真的全部木大了又能怎么样,这些都是你的选择和决定。”盛白羽会心一笑,“失误和返工,还是大家一起承受的东西;而且这种工作,每次都一遍成,才是扯淡的事情。”

她一边笑着,一边继续补充着余下的符号。然而,当她写到最后一行的时候,原本迅速挪动着的笔触,却骤然停了下来。

“咋了?这不还差一个括号吗?”伊澜问。

“最后一句,最后一句……”盛白羽忽然颤抖着念叨,“最后一句……是和前面……完全无关的东西。”

“啊,可能是楚麒麟说梦话之类的?”

虽然盛白羽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苍白,但伊澜仍旧没有理解其中的严重性。当空气寂静到连石英钟的啮合声都能被三人清楚地察觉到的时候,盛白羽才终于开了口:

“不。最后一行……标注的,是楚麒麟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