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杜马里我已经干掉了——遵守本职。”代一维的声调苍白而没有起伏，“至于你说的什么秦宛正……我有印象，但那是和猎杀魔神无关的名字。”
终于，代一维的双手停止了调节，而伊澜也从极端的头痛中缓解了过来。当然，刚才还如一尊石像般一动不动的秦宛正，如今自然已是了无踪影。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伊澜从未像今天这般愤怒过。他颤抖着举起手，直直地指向神色平淡的代一维。
“你觉得……这就叫杀掉魔神了……把残余的意念留在寄主身上，像个畸形的怪胎一样……你一直都是这么解决问题的吗！”
“哦？想不到，‘一米七三先生’还有一点正义感。明明在睡着的时候就是和魔神没有区别，所以何必假装正义——”
代一维从背后抽下一根银箭，搭在咯吱作响的机械弩上。
“——替自己的同类开脱呢！”
话音的落下，伴随着弩箭的释放。伊澜自然不会呆在原地挨打，而是侧身一闪，让那箭矢从自己的后背擦了过去。
“呵，不知道是谁奉行正义，却干着掺了私货的勾当。”
伊澜也从背后抽出了自己的两把镰刀，架成之字形，挡在身前。
“遵从合同不杀我……老子觉得，你今天这一箭，就足够说明你已经憋坏了吧。”
“总算露出真容了，巴尔！”
代一维根本没有理会伊澜的话，而是又在弦上搭了三根银箭，一根接着一根射了出去。当然，回应她的，自然之后三个连续的“叮”声而已。
“秦宛正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了，这件事你不知道吗？”
“被魔神附身的人双手自然都不干净，这有什么好说的！”
“所以他们都该死？”
“你——你在蛊惑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呵，能蛊惑你的恰恰都是人类！我再最后解释一次，我不是魔——”
“噌——”
代一维射出的最后一箭气力异常地大；纵然伊澜的防线再严实，这正面突进的一箭还是让他向后滑行了至少十米远。
巴尔的镰刀和伊澜的身躯，即使完全分离开，也有一部分的感觉是相通的。所以，挡下了这一箭以后，伊澜已经感觉，那麻木的双臂全然被强大的力道夺了去，再也不属于气息奄奄的自己。
“引理：给你们这种学神讲笑话，简直是世上最痛苦的事……所以我——”
“叮——”
又是一箭。这一箭擦过了伊澜手里的镰刀；因此不难想见，只要代一维的手再偏一点点，那来势汹汹的弩箭，就会正中伊澜的心脏。
“——所以我，不如给你讲两句实在话。”
伊澜没有抬头，不过他用余光也能瞥见，代一维已经重新在弩上搭了一箭，而那箭头正指着自己歪斜向前的头顶。
“你想让秦宛正像你的爸妈一样，因为身上留了一半魔神的躯体，所以心也被偷走了，活得像个活死人，最后走到死路上？”
“什么？你……”
代一维的声音忽然有些颤抖——对于一向冷漠和平静的她来说，这是很难做到的一件事。
“啊。事先声明，我可没做过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不过盛白羽的调查能力，是个人都会觉得十分逆天的——我只是看了她留下的人事档案而已。”
“你……看了什么？！”代一维额头的青筋骤然暴起。
“啊，没什么。大概就是——”伊澜不紧不慢地答，“有两个魔神接连附身到了你的父亲和母亲身上。这两个倒霉催的东西，一个引诱你父亲选择了上吊，另一个则是引诱你母亲侵吞了八位数的公款，害得你的档案差点一辈子都洗不干净……”
“而这些，都是在早年的心理干预组织杀掉了那两个魔神之后发生的事情。我说的……没错吧？”
“……你还想——”
“不不不，我没有任何诱惑你的意思。我是个标准的混吃等死大学生，对操纵人心的事情，特别是谈恋爱之类的，完全不感兴趣——啊，倒也不是说你不漂亮——不，我跑题了。总之……”
伊澜顿了顿，然后终于抬起了头，将两把镰刀远远地甩到了身后，然后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这个距离，只要你松开拉紧弓弦的手，我怎么闪避都是来不及的，肯定会被你射穿大脑。”他一脸无所谓地笑了笑，“这当然不是致命伤，充其量就是我会昏迷几天，然后回归平常。不过，秦宛正最后怕就是一定会走上和你父母一样的路……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你是巴尔……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鬼话！”
代一维仍旧嘴硬，不过她紧握弩箭的手，已经在不停地战栗了。
“我他妈——哈哈，你们这群死脑瓜，要我解释多少遍才能明白啊。”伊澜气到急处甚至笑出了声，“其他的魔神，光是我解决的那俩，也死命地告诉我，我就是巴尔。所以，你要是和那帮魔神的屁股坐到同一边去，那我可真没什么好说的喽。”
“你……你……”
面对自己此生都没有遇到过的两难境地，代一维第一次失去了抉择的能力。
“那你说……该怎么办……”
“有一说一，虽然我不是巴尔，但是巴尔确实在我的身上留下了一点印记。”
伊澜把内衣的衣领往下拉了拉，里面的吊坠便自然地显露了出来。
“这是——”
代一维瞪大了眼睛盯着那银白色的吊坠，甚至连手中的弩都微微地低下了一个角度。
“这就是‘印记’，是巴尔留给我的东西。”伊澜忽然猥琐地笑了起来，“意不意外？惊不惊喜？你一直想杀的那个巴尔，已经被我杀掉了三分之二；而最后的三分之一，别说是你了，我都想着什么时候才能把它干掉！”
接着，伊澜又亮出了附在自己双臂上的两把镰刀。这一次，代一维不仅没有立刻想着还击，而且还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因为伊澜的表情，显然比之前要狰狞了许多。
“看好了！这种长在我身上像螳螂一样的东西！你以为老子想要这个，或者本来就是这个脏兮兮的玩意吗？”
“你的意思是……”
“最聪明的魔神，用崩解自己的方式在苟延残喘。可你呢？”伊澜换上了一副戏谑的笑容，“你主动地崩解别人，让那些魔神有了喘气的机会，还把受害者的生命一个接一个地搭了进去——你的档案里确实写得很清楚，他们都是意外死亡。可你真的觉得，自己和他们的死，就脱得开干系了？”
“我……我……”
之前还妙语连珠的代一维，忽然间便连一个完整的字节都吐不出来。
“你可往后稍稍吧！”
伊澜猛地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手里的弩一把夺过。
“你快还——”
“收声！”
伊澜皱眉怒吼了一声，居然就把代一维吓得像一只无家可归的麻雀一样，只能在一旁瑟瑟发抖。
不知道是因为伊澜的体内有魔神的力量，还是因为他严肃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可怕。
总之，代一维确实被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震慑到了。
“接下来……”
伊澜晃了晃有些浆糊的脑袋，然后重新站到了控制台前。
“给我看好了，代一维。”
“给我看好……谁，才是真正合格的……”
“‘所罗门的代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