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触发强行解除屏障的开关,就把你这身衣服的帽子解下来。里面有个凹槽,把凹槽里的开关使劲一扳就行了。”

在见到盛白羽倒地的一瞬间,伊澜便想起了这句盛白羽第一次工作时交代给自己的话。当然,他也同时记得自己当时的回复,以及盛白羽那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那我岂不是打不过对面就能用这玩意了?话说回来,既然是紧急开关,能不能设计得方便一点啊?等我摸到自己的帽子又摘下来,脑袋早都没了吧!”

“因为,如果你打开这东西,产生的过载效应不仅会坑你,而且还会坑我。就算你受得了,我也不一定受得了过载,搞不好当场没命的是咱们两个人——明白了没?”

“好好好,盛姐说得对……”

……

如果一直留在屏障的内侧,静静地等待意识空间和外界完全同步的时间到达白天,他也可以被自己预先定好的闹钟叫醒,用意外的方式离开这里——代价无非是醒来以后会觉得脑袋很沉,仿佛自己好几天没睡觉一样,然后休息上两三天才能恢复正常。

不过那样的话……盛白羽该怎么办?

伊澜远远地望着匍匐在地的盛白羽——和平时的她完全不同,头发披散,呼吸微弱,似乎下一刻就会蜷缩成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切……盛姐,这一票要是办下来了,可别忘了给老子来点奖金。”

这般呢喃着的伊澜并没有再犹豫更久。

他把法袍的帽子摘下,用最快的速度摸到了之前盛白羽给自己演示过的凹槽,然后狠狠地扳了下去——

“咔——”

伊澜的动作很小,但引发的效应却很大。刚才还坚不可摧的屏障,忽然随着力场的停止而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完全消失不见。

而在屏障彻底消失的一瞬间,伊澜便感觉,自己的头顶仿佛多压上了十几斤厚重的书本;不过,他没办法像朝鲜族的妇人一样用双手支撑头顶的平衡,因为那突然增加的重量,本来就是虚若无物的。

或者说,是由他的意识自然产生的。

——“意识过载”。这就是盛白羽提醒伊澜不要轻易触碰屏障解除开关的原因,而它也确实如盛白羽所言一般出现了。

伊澜一时难以控制全身的平衡,不可避免地侧着栽倒在了地上。不过,在倒地前的一瞬间,他立刻用双手撑住那没有实感的地面,然后靠着双腿后蹬的力量逐渐恢复了平正的身形。

“出现这种情况,就说明盛姐的意识还在……呵,你可得,给我撑住……”

伊澜挣扎着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一边注意头顶随时可能失衡的重量,一边小步地向倒地的盛白羽挪了过去。距离她越近,伊澜就越能感觉到,盛白羽似乎仅仅是因为某种外力陷入了沉睡,只要有人去叫她一下,她就能顺利地醒过来。

“唰——”

“叮——!”

伊澜的手先于他的脑子做出了行动——他的右手变出镰刀来,一把挡住了从上方径直向下劈砍而来的剑。

“月见由希,你丫——”

伊澜费力地抬起头。然而,那将剑如死亡一般悬在伊澜头顶的,却不是原来那个杀红了眼的少女。

“这样都能反应过来吗,巴尔?”

“安朵斯……你,是不是早知道……?”

伊澜用力地顶开那恶魔手中的剑,再想说出什么话的时候,却早已是咬牙切齿——不仅是因为厌恶和憎恨,更是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头顶和后背已经到达了所能承受的极限。

那长着一颗猫头鹰的头颅的魔神,以轻快的身法闪到了伊澜的身后;而伊澜想要转身,却必然要费上九牛二虎之力。

“不好意思哟,老朋友。”安朵斯的声音尖锐且令人作呕,“本来我还以为能见到你的完全体,才特意摆了这桌宴邀请你。不过看起来……你好像早就不是原来的巴尔了——或者说……只能看到一部分?”

“第一……我,不是,巴尔……”

伊澜并没有转身,而是气喘吁吁且一字一句地回答着安朵斯的话。

“第二……你,和巴尔有什么恩怨,关由希,什么事情!”

“由希?你说你身后那个白头发的小女孩?噢不不不,应该是说红头发的这个吧……我多少还是有点印象的。”

安朵斯大步走到趴在地上的月见由希身边,还不忘用血迹斑斑的双脚在她有些纤细的腰肢上踩上两下。

“你说关她什么事情?哈哈,看来你真的不是巴尔。”

它一边这样说,一边把右脚踩在由希的背上,一边用手中的宝剑在空中胡乱地挥砍着。

“你说这是人?人是个什么东西?还是你把人真的当成了什么东西?”

伊澜能感觉到,安朵斯一定在用极其戏谑的一张鸟脸面对着自己;但是迫于强大的精神压力,接近力竭的他,连原地蹲着转身都难以做到。

“哦对,你现在依附在凡人的身躯上,能力还只剩下那么可怜的一点……应该早就不记得,自己手上有多少条人命了吧?或者说,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省省吧,把你这副烂肉抛干净,好好和我打一场,不然我之前糊弄这小丫头片子的努力,可就全都白费了。”

“你说……你在糊弄她……你在糊弄由希,对吧?”伊澜的声音逐渐颤抖。

“我不仅要糊弄她,还要糊弄你!你这个低贱的人类是个什么东西,把我辛辛苦苦等来的对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伊澜轻轻地合上了双眼。牺牲视线让他的意识更加清楚地发觉,安朵斯正提着由希用过的那把剑——也正是它用来诱惑由希的剑——逐渐向自己靠近。

“老子只有和巴尔才能打得尽兴!你碍了老子的好事,就等着被抹脖子吧!”

“第、第一……”

伊澜依旧背对着渐渐接近自己的安朵斯,但他全身都在颤抖,似乎是在什么地方默默地用着全力。

“你没有打败过巴尔,但老子——咳咳……打败过……”

“第二……”

安朵斯无情地再次举起那泛着寒光的宝剑。

“第二。只有老子打败过巴尔,所以……用‘老子’这个词来自称——”

“只有老子配!”

下一时刻,安朵斯的动作骤然僵直;而意志如风的少年,瞬间如睡狮般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