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哈哈……哪有哪有……只不过为了能帮到你,我必须得进行一些调查……所以才找到你旁边这位……”

说到这里,伊澜才发现,刚才还在瑟瑟发抖的夏萝,现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下尴尬了。

“总之……”

“——你就是伊澜学长了,对吧?”

“——啥?”

面对阮青岚突兀的提问,伊澜当真是大吃了一惊——敢情这头铁的学弟刚才一连串的冷嘲热讽,搞得伊澜还以为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个一干二净……

“咳咳,确实是我。”终于搞懂情况的伊澜很快恢复了平静,“盛白羽告诉我说,有个学弟的心理状况不太好,刚好我在这方面稍微有点研究,所以可以帮到——”

“我没有问题。”

还没等伊澜说完,阮青岚就斩钉截铁地反驳了回去。直觉告诉伊澜,面对阮青岚这个棘手的对手,他还得迂回作战才行。

“啊——你放心啦。学校的心理咨询,那也不是只接待心理真的出了什么问题的同学嘛。而且盛白羽说你不对劲,可不等于我也觉得你不对劲啊?她这人确实蛮不靠谱的。”

——无意间夹带了私货……伊澜不禁这样想。

“是很不靠谱。在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如鱼得水整整四年,本科毕业之后还有脸当摄政王……呵,如此圆滑,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私货引出了更大的私货……伊澜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阮青岚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不过掌握了类似的情报,也算是一笔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划算交易。

“呃……你怎么说都没关系。其实,你怎么看待盛白羽,也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只负责解决你的——”

“我再强调一次,学长。我,阮青岚,没有任何心理问题,也不需要任何所谓的、不挂牌的、没有从业资格的心理咨询师,来对我进行那些堂而皇之的‘心理咨询’。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听到这里,伊澜已经把手里装着豆浆的纸杯捏扁了一半。

“原来你没这个想法啊,哈哈……”他故作无奈地微笑了一下,“那你还特意到大二的食堂这边来找我……是想干什么呢?我们从前应该没什么仇怨,不至于劳烦你跑这么长的一趟,来跟我说这么难听的话吧?”

阮青岚似乎根本没有听出伊澜话里的软刺,毫不客气地一边用指关节敲着桌子一边咄咄逼人地说:“当然是要拜托学长通知那位盛白羽大人,如果学生会再不停手,我就要向学校上报所有他们对我的迫害行为了!”

“迫——迫害?”

伊澜刚才还捏得紧紧的纸杯,差点被他自己甩在地上。

“没错。我本来的计划,是在商贸楼定好位置,然后在那里正式地拒绝你所谓的帮助……”

说到这儿的时候,伊澜能明显地感觉到,阮青岚全身都向外喷薄着愤怒的火花。

“但是,当我到了预定的座位的时候,才发现学生会办公室居然在我定好的位置聚餐……我提前一天订了位置!但是他们呢?仅仅是因为人多没地方安排而已,就把我订好的桌强行并了过去。那老板也不帮我说话……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信誉!”

伊澜一边听着阮青岚的控诉,一边观察着他的神情。

单单听着他的说辞,一般的人一定会因为同理心而开始同情他、安慰他,然后和他一起控诉所谓的“越线行为”。

不过,伊澜的视角,从来都和一般的人不一样——

「Psycho Extraction」。

只要直视他人的眼睛,就能觉察出这个人的心理问题究竟根源于何处。

也正是因为这个独特的能力,伊澜才被“钟摆”收编,拿到了这份代理人的工作。

几乎是在直视阮青岚的双眼的那一瞬间,伊澜就已经无比清晰地确信:结合本人的说法,阮青岚的问题绝对不是因为他自己——至少不可能完全是因为他自己。

在直视他的时候,伊澜能感觉到一种“不信任”的情绪——并非来自于对方的眼神,或是来自于他夸张的动作和咄咄逼人的语气,而是因为伊澜自己。

似乎从一开始,他就在被一种潜意识指挥,从而逐渐认为,阮青岚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而他做的事情,也一件都不能认同。

一般的人当然会轻易地被这种情绪所左右,然后做出那些看似荒谬却被自身确信无疑的举动。

然而,伊澜却凭借着天生的能力,很快得出了一个早有预感的结论——

“是魔神柱……”

能够对现实当中的人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唯有所罗门七十二魔神柱当中的恶魔才能做到。

一般人的心魔,充其量是自身形成的一些怨怒的情绪;在这种情况下,通过合理的心理治疗和疏导,是个人都能很快恢复健康。

然而,“魔神柱”却是一种类似于“外魔”的存在——它们主动寻找目标,然后在有意或无意当中影响目标的理智,最终把他(她)改造成自己理想中的样子:严重抑郁病患,极度偏执的流浪者,疯狂的诗人,从不愧疚的连环杀人犯……

而Pendulum,正是为了捕获并消灭这些“魔神柱”而存在的。

看起来,不需要刻意寻找,更不需要反复的搜寻,这魔神柱自己就溜到了伊澜的面前。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嗯……看来这盛白羽还真没干什么好事。”伊澜敷衍着说,“好吧,既然你不接受,那就算了。至于你说的事情,我肯定会让盛白羽解释个清楚——啊,我正好要去找她,把你的事情一并问个明白。”

伊澜并没有撒谎——他确实打算在见过阮青岚之后,到图书馆去找盛白羽。至于找她有什么事情之类的话题,也不必和阮青岚过分地提起……

因为伊澜从来都不会撒谎——他只是透露部分的真实而已。

“哦?那还真是麻烦学长了。”

阮青岚依旧很不屑。他还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看起来完全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意思。

“顺便……如果学长方便的话,还要麻烦你,给学生会——特别是办公室的每一个人好好检查检查。他们,才有更严重的心理问题!”

没等伊澜作出回复,阮青岚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食堂的大门——甚至连早饭都没有买。至于他究竟是吃过了还是气饱了,这种事也不在伊澜追究的范围内。

他坐在那里,愣了大概三秒钟。

而后,他忽然站了起来,把还剩杯底的豆浆“啪”地摔在地上——

“这你妈的什么杠精铁憨憨!!!”

“咳咳,公共场合,注意影响~”

在伊澜的身后,又飘出了一个显然是在刻意模仿他的声音。

“这回你倒是出来了,垃圾夏萝——”

伊澜回过身去,抬手刚要打,才发现夏萝一副无辜的表情,手里还提着一袋地瓜干。

“白羽姐姐说你肯定会被气到,所以让我……给你带了这个……”

“这货……我丫的……”伊澜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接过地瓜干,拿出一块扔进嘴里,然后无奈地把扔在地上的纸杯又捡了起来。

“不过……”正嚼着的地瓜干的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图书馆不能带吃的进去吧?”

“反正也还没到开馆的时候吧。白羽姐姐说了,会在图书馆门口的咖啡厅等你。”

“那你呢?”

“我?我上午有课啊,马上就走啦。”

“唔……不用我送你吧?”

“啊哈?我都自己跑了一趟图书馆又回来了,怎么可能有事情,放心放心~”

“又没人麻烦你跑,纯粹是你自己躲瘟神……”

两人自然都知道,伊澜说的“瘟神”指的是何方神圣。

“哼!”

夏萝嘴撅得老高,不过还是难掩笑意,拍了拍被撑得鼓鼓的肚皮,兴冲冲地离开了。

至于伊澜,在夏萝走开了以后,立刻摸出了裤兜里的手机。

“按照盛白羽这个饿货的习惯,她一定会给我来一条消息——”

“被那个铁头娃气坏了吧hhhhhh拿好地瓜干,咖啡厅走起[滑稽]”

“唔……不愧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