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之时，东远御翎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考量着白天的言行，神域之行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和姐姐之间的约定，差不多可以忘了哦…”
“你从一开始就没有错…”
“成为通灵使什么的，果然是最不称职的吧…”
“其实是师傅…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魅力呢…”
“希望你能告诉我，什么是恋爱…”
流于脑海的话语一次又一次刺激着东远御翎。
“呵呵呵，主人又在想什么大事吗？”
循声而去，一只小熊玩偶自角落中缓缓走出。
东远御翎微微舒气，道：“这次幸亏神域没有注意到你啊。”
“也许他们的注意力大多都放在了主人身上吧。”
“不管怎么说，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嘻嘻，了解。”
东远御翎瞧着娅菲莉那一副狡诈的模样，想必应该不会就此老实下来吧。
“我说，娅菲莉啊…我最近是不是变了，或者说…有点奇怪？”
“嗯…不好说呢，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主人已经不再具备控制情感的能力了，相反，现在倒是情感在主导呢。”娅菲莉动了动鼻子，像是在嗅查情感的气味。
“是嘛…倒是个值得参考的结论啊。”
当晚，东远御翎在无尽的演算中，卧在沙发上睡着了。
夕阳中，又是那一圈被拉得很长很长的影子。
你好可怕…你没人要……
“看样子又在不经意间窥视到了奈奈同学的精神世界啊…”
回想起当时的那一巴掌，倒也有些时日了，真没想到竟然还有残留着的精神力。
随着画面一转，出现在东远御翎面前的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建筑，它建在一片深山老林之中，周围没有一处人家烟火，给人一种山村老屋的感觉。
“嘻嘻嘻…”
这时，屋内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
循着声源，东远御翎几步迈出，走到老屋门前，欲推门而入，却整只手掌穿门而过，形如虚影。稍作思量，也便全身而入，这才看清屋内全貌。
入目的竟是山中妖姥，估量身长三米左右，披肩散发，有着丰肥的长脸，体格特别魁梧。其表情沉稳平静，但确实是典型的鬼怪相貌，因为长期居住于深山中，也同一般的山怪一样，以普通衣服缠住上身，用树叶或树皮裹为贴身下裙。
“倒是比较久远的一类妖异了。”
回顾往事，距离东远御翎最后一次见过妖姥已有五百多年了。印象中，民间对于它的说法也是褒贬不一，有说它是赐予财富的山神化身，也有说它是骗旅人入居并趁机食之的妖魔，但最火的一条还要当属妖姥能够读心，引得不少狂野的小情侣上山测谎。
再往一旁看去，则是小时候的奈奈和莲奈。
“这个，新家伙，开心吧。”
只见妖姥将肩上扛着的东西随意甩在地上。
“真是粗暴。”
虽然只有七、八岁的模样，但就这样如此冷淡地直对如此面目狰狞的妖姥，倒也是奈奈的一番风范啊。
赞叹奈奈同学这股无所畏惧的精气神的同时，东远御翎也注意到了她手里的小玩偶——难道这就是奈奈同学一直在找的“月亮大人”？
“放下吧，放下吧，你那人偶，放下吧。”
“不要！”
如此坚决的否定，让缩在角落的莲奈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相对的，尽管奈奈被妖姥掳走了，但是她那令人印象深刻的有力眼神依旧没有失去光芒。
“再说了，为什么非要给你？”
“我，喜欢，那个人偶，所以，放下吧，放下吧。”
“哼，还真是和童话里的狼一样贪心呢…但是，我的回答还是那样，绝对不要！”
妖姥发出了猿猴一般的嘶叫声。
“交换！交换吧，放下吧！不放下的话，就不让你回去了！”
“不要！这个是爸爸妈妈留给我的遗物，就是我的家人，我是不会把这个送出去的！”
像是生意谈崩了一样，妖姥露出了一副凶神恶煞样。
“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吃掉，吃掉鬼见女娃，就能延命，嘻嘻嘻……不想的话，就把人偶放下。”
闻言，奈奈只是叹息一声，道：“可惜…”
“终于肯放下了嘛。”
“唉…明明等我长大一点再吃的话，能够得到更多力量。”
“什么？！”
“大人跟小孩比的话，肯定是大人的力量更强，不是吗？”
妖姥开始呜呜地低吟着，围着奈奈打转。
“还没考虑好？那就先找点吃的来吧。”奈奈悠然地坐在一边的木椅上，像女王一样翘着二郎腿。
“哈？为什么，我要找吃的？”
“因为人类只有吃饱了才能快点长大啊，早一点长大，你也就不用这么纠结了。”
妖姥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竟然就这样消失在了森林中，貌似是真的去寻找食物了。
“好…好厉害，居然能让它这么听话。”莲奈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奈奈，“我们怎么逃出去呢？”
“逃出去？嗯…我倒是还不打算走。”
“呃…为…为什么？”
“唉…这不重要了，说来，你也是能够看到它的吧，不然你应该也不会被当作祭典的供品扔到这里。”奈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莲奈身上的奇异服饰。
“嗯…”
“看样子是说对了…我叫北雪奈奈，你叫什么？”
“那…那个…莲奈…北雪莲奈……”
“呃……？！”
……
“师傅，师傅？到早上了哦。”
“唔…琉璃…同学？”
梦中至半，感觉肩膀被人推了推。
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非常刺眼，不禁让东远御翎捏了捏眼角。
“早上好啊，师傅，今天有开学典礼，不能迟到哦。”
“嗯…多谢提醒，琉璃同学。”东远御翎起身伸展着有些僵直的身体。
“师傅，要合理作息，当然也不要睡沙发哦。”
“哈…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我准备了一些早餐，师傅清醒的话，就来吃点吧。”
目送着琉璃离开，东远御翎又开始梳理起了梦中的情报。通过精神上残留的连接，得知了不少事情，但发生的时间有些过于巧合，前一步才刚刚收奈奈为徒弟来着……又或者，这并非是残留的精神力所引起的，而是有人刻意想要传达的消息。
“北雪…倒也能明白，为什么奈奈同学有着如此深厚的通灵使潜质了。”
虽说有着通灵使的身份，但明面上作为学生的身份还是不能忽视的。
“琉璃同学啊…”
“哈啊？！什…什么？！”
琉璃过激地反应让东远御翎有些突然忘词了。
“那…那个，师傅，有什么事嘛？”
“就是想着，好久没有像这样一起去上学了。”
“是…是的呢……毕竟昨天还在放暑假啊。”
突然间，又感觉话题戛然而止。
“师…师傅，说来，好久没有去问候雅琴小姐了吧。”
“呃…好像…是吧。”
一想到那个还留在本家的妹妹，东远御翎就有些心情复杂。
在家里，心性最成熟的既不是东远御翎，也不是东远风铃，而是年纪最小的东远雅琴，尤其是在家主和家母陨落后，家中的里里外外都是东远雅琴一手打理，对此，作为长兄的东远御翎一直不知道以何脸面去见她。
“师傅，人都会犯错，但错误总归是要有所了结的。”
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毫无违和感的安宁和恬静。
“嗯…我会找个闲余时间的。”
回到学校，已是人山人海，大家都靠向展牌，无一不期待着能够和要好的朋友再次分到一个班。
“今年有分班啊。”
“对啊，师傅，要不我们也去看看吧，兴许还能分到同一个班呢。”
“哈哈…琉璃同学对待学院生活一向很感兴趣呢…那我们就过去看看吧。”
没走几步，一个娇小的身影便映在了东远御翎的视野中。
“啊…怎么就是看不到啊。”
娇小的模样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她是高中生，只见她一股劲地跳来跳去，貌似是想要看看展牌上内容。
叹息一声，东远御翎上前看了看展牌，道：“东远雅琴，高二一班。”
闻声，东远雅琴僵在了原地，方才活蹦乱跳的模样一扫而光。
“雅琴，好久不……”
“谢谢…”
一声道谢后，东远雅琴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哎！”东远御翎抬脚想要追上去，但转念又收了回去，“算了，有时间再好好说吧。”
“师傅…？”
“没事，雅琴从小比较敏感，也怪我这么久都没有回过家看看她了。”像是自嘲一般，东远御翎摇了摇头，“来看看我们的分班吧，嗯…三班，都是三班啊，琉璃同学，这学期也请多多关照啊，哈哈……”
“嗯…这边也是呢。”
看着东远御翎心不在焉地笑容，琉璃若有所思。
开学典礼和往常一样，依然在操场举行，依然是校长发言，依然是神似讲稿。
升入高三后，教室所在的楼层也有所上升，而三班位于第五层。经过一个暑假的洗礼，好多同学在爬过五层楼后都微微喘起了粗气。
“啊…好累啊，为什么一开学就要爬五层楼啊。”
一名男同学直接瘫坐在教室的椅子上，五体投“桌”。
“突然有些想念假期的空调西瓜了。”
“嘘…女神就坐在前面，你们颓废的印象可别把我拉进去。”
“哈啊…女神？！”
闻言，本是一副松散样的男生竟直挺挺地竖起了身子。
“女神…原来女神都是不会喘粗气的啊。”
“因为是女神啊。”
听着身后那群男生毫无厘头的花痴语录，东远御翎有些忍俊不禁——他们口中的“女神”自然是琉璃同学，自入学第一天就稳坐“十大完美女友榜”第一名，虽然不知道这个啥榜到底是哪个人才想出来的，不过确实有些参考性，而至于女神到底会不会喘粗气，答案当然是会，只是以琉璃同学作为魅魔的体质，别说五层楼，就算是五十层楼，也能游刃有余啊。
“呼…接下来稍微……”
“天诛！”
“唔！”
在东远御翎把东西放到自己桌子上的那一刻，兰香从桌子那头滋溜冒了出来。
“御翎你来得好晚啊。”
“兰…兰香小姐？！”
“至于这么吃惊嘛？”
“不…最让我吃惊的……应该是这个吧。”东远御翎指了指兰香身上的校服。
“嘻嘻…好看吧。”兰香象征性地转了一圈。
“呃…好看，挺新鲜的。”
虽然不明所以然，但先配合配合总是没有错的。
“先不说这个了…御翎，我觉得你应该有些话要对我说吧。”
“呃…？”
“可爱的女朋友在等着你，希望你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但你却来得这么晚。”
“啊…关于这个啊，我们还是去老地方说吧。”
看着急匆匆走出教室的东远御翎和紧随其后的兰香，琉璃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在确认好没有人跟踪后，东远御翎关好老教室的门。
“把我带到这种没有人的地方来……是打算做什么？”
“可以的话，还请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要在眼神中闪烁兴奋好嘛。”
“嘁，御翎你还真是不上道啊。”
“然后呢，有什么要事？”
“没有啦，就是想要一直和御翎在一起。”
“……”
“一刻都不想分开，这就是恩爱情侣的表现。”
“那个…兰香小姐……”
“我不会妨碍到御翎的，我就只是黏在一边，别在意。”
糟糕，这样好像对心脏不好。
“希望你在上课的时候，课间休息的时候，吃饭的时候，都一直让胯下鼓鼓的。”
“哈啊？”
刚才还有那么一瞬间的感动，现在想想，还真是愚蠢。
“交给我吧，我对让人产生欲望很有信心，预习也很完美。”
“拜托你不要做什么奇奇怪怪的预习啊。”
“话说回来，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想要问问御翎。”
“嗯…说吧。”虽然并没有对“重要”二字报什么期待就是了。
“御翎你是什么控？”
“……”东远御翎板着脸，“班会应该快要开始了，我就先回去了。”
“嘁，我自己找出来就好了。”说着，兰香便跟在了东远御翎身后。
走了一会儿，东远御翎发现兰香没有回去的意思，便道：“你真的也要去教室？”
“对啊，反正一般人又看不到我，我在不在都没有影响啊。”
“话虽这么说……”
“好啦，快走吧！”
“哇！别拉我啊，慢点！”
走廊上，东远御翎被兰香一路小跑地拉着，手，被软软地，暖暖地包裹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