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川里美拍了拍爱丽丝的背,“爱丽丝啊,别废话啦,我们快去吃饭吧。”她又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我真的好——饿——啊,真的,我记得你之前说这里有…”

“…一家很好吃的烤肉店?烤的可是老鼠哦,而且两个月前的事情也亏你记得啊。”爱丽丝吐槽道,她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虽然好吃,但那是老鼠哦,你确定你吃得下去…我是吃的下去,但你俩要是给我吐出来了,我的钱不就打水漂了。”

“老鼠我是没吃过…但我相信它应该不至于难吃到让我吐出来。”深红插了一嘴,“你觉得呢,里美?”

“我肯定没有问题啦。”古川笑道,她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发出“砰砰”的声音,“老鼠我又不是没吃过,还有,要是魔法师连老鼠都吃不下去,岂不是成了地铁的特权阶级?”

“哦,不是我说的哦。”爱丽丝摆出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举起双手,像投降的士兵一样,“总之,先别废话了,那家店在二楼,跟我走吧。”她笑道。

去所谓的“二楼”的入口是一段用金属片打出来的“楼梯”,旁边还有棚子,下面用木板搭建了几条长椅,有几个游手好闲的年轻人坐在上面休息。

楼梯口有几个乞讨的中年男人,他们面色发黄,瘦倒不是特别瘦,旁边通常摆着几个酒瓶,黑色大披风是必备品,头发一定要长,人也一定要散发着猪粪的味道。当然了,还得有一只装着几枚硬币的铁碗摆在前面。他们通常不会吆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人群涌动,只有你走进后,他才会说上两句话。

深红停了下来,但她随即想到自己身无分文的事实,又打算重新启程。

“这位小姐…行行好吧,我已经两天没吃上饭了…”那个灰头土脸的家伙捧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饭碗用祈求的眼光盯着深红,这让后者感到脊背发凉,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乞丐并没有直直的盯着深红,而是目光涣散地,甚至没有对准,“额,爱丽丝?”深红决定找个人帮忙。

爱丽丝耸了耸肩,还示意让她快点跟上。

那个乞丐又一把抓住深红的裤脚,重复刚才的话:“这位小姐…行行好吧,我已经两天没吃上饭了…”那人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补充道:“我曾经是一名卫兵…后来在和异能体的战斗中失去了我的双眼…我被赶了出来,只能在这里乞讨为生…”

“额…爱丽丝?你也听见了吧…”深红为难的笑了笑,她确实认为帮助这位流浪者是个不错的主义,从她的良心的角度来说。

“哈——该死。”爱丽丝叹了口气,走了过来,深红原以为她要来给这位“可怜”的乞讨者几枚铜板,不了爱丽丝过来就抓住那人的领夹,举了起来,还猛地抽了一巴掌上去,“砰”的一声并没有吸引什么围观路人的注意,或许这样的事情很常见,但那一巴掌却在某种意义上结结实实的抽在了深红的心上。

深红的第一反应是上去拉住爱丽丝,可爱丽丝无形中的杀气却让她停下了脚步,那到底是什么?可无论那所谓的杀气到底是不是心理作用,当深红请求帮助般的眼神落在了古川里美身上时,后者却别过了头。深红原以为古川里美肯定会在这时候大发人道主义的光辉,可她没有,反而选择了逃避。

或者,支持的态度。

“爱丽丝,快点搞定。”她这样说道,没有任何感情。

“我警告你,你个该死的骗子。”爱丽丝猛地把那人撞到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又抽了一巴掌,“永远不要和魔法师作对,明白吗?你他妈算个什么玩意?嗯?”她又把那人摁在地上,猛击他的腹部,那人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

“爱、爱丽丝,你要不…”深红本想劝说,但爱丽丝很快给了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如果你是个该死的盲人,那你怎么会明白你正在乞讨的对象是男是女,即是她连一个字都没说?”她精准的给了那人左眼一拳,一块小小的玻璃片掉了下来,“用该死的隐形眼镜来伪造个狗屁白眼,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盲人了?酒瓶都不收好也配出来乞讨?”

深红这下算是明白了,她又看了看一脸无奈的古川里美,想到当初这样看着爱丽丝揍人的可能也是她,突然笑了出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了出来,起初,笑的很小声,但也带动了旁边几个过路人的笑容,爱丽丝笑了,古川也笑了,笑声越来越大,引起了更多路人的观众的兴趣,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大家有说有笑,只有那个可怜的流浪汉在挨打。

“打得好,用力点!”

“打他肚子!”“打他脑袋!”

叫喊声此起彼伏,终于是把当地的警察吸引了过来,可这帮穿着同样破烂,拿着大机关枪的壮汉并没有阻止任何人,他们叫爱丽丝先起开,而后者也照做了。深红本来以为这几个保安会把这个骗子拉倒公安局,门卫室,或者随便什么地方处理,结果她只看到来到木制枪托的猛击和乞讨者的惨叫。旁边几个乞讨的早就跑了,只剩下这一个挨打的。

“呵…快走吧,二位。”爱丽丝笑道,仿佛她刚才根本没有揍过人一样,“等会可能会变成群架,火并之类的,我们可别卷进去才是。”

“诶?哦,好的。”深红有些蒙圈,不过她还是跟着爱丽丝赶紧上了楼。

二楼也有不少人围在栏杆旁边看着下面的打架,一眼望去,人还挺多,密密麻麻的人群构成了黑色的海洋,关键是这黑色的海洋还会蠕动,那恶心的感觉立马就出来了。爱丽丝全然没有关心这些事情,只是径直走向目的地。

深红突然发现地铁的建筑设计都和公寓有几分相似,居民区就是居民区,一字排开的大楼和标上了数字的门牌,这样既方便找人又方便建筑,就是不知道当初是谁居然还有闲心搞设计,要知道,住在地铁,难道不是有个席子就能睡的吗?当然了,深红可不希望真的沦落到连床都没有的境遇,好歹给块毯子吧。

然而,且不论毛皮,光看起来,地铁似乎不缺木板和铝板,不知道为啥,难道他们洗劫了某个战前的仓库?有可能,毕竟有资源不拿才是脑子有病。深红主要是觉得,这帮人明明有心思搞门牌分空间,为啥没个心思把房子装修的好看点,至少,要么都用木板,要么都用铁板,要么在下边支个帐篷,无论如何,不要把能用上的材料混合到一起,那样太难看了。

这叫啥,“地铁朋克”?得了吧。

“咳咳,为了避免一些误会,我还是出来说一下吧,深红。”一旁的古川里美突然拍了拍深红的肩膀,“你对地铁联盟的就业状况理解吗?”

“不理解,我连国债和债券都分不清,你指望我明白啥。”深红用力的回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学过经济学,结果是,她现在能肯定大学修的肯定不是金融专业,“感觉很多流浪汉啊。”

“是的,很多流浪汉,他们大多数都是别的站点来的难民。”古川里美说道,她似乎准备长篇大论,一旁的爱丽丝也没说什么,只是放慢脚步,那家烤老鼠的店铺距离他们似乎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地铁联盟的现状…我不能告诉你好坏,只能说比起其它几个势力范围要好上一些。你之前在花园站看到了种蘑菇的人吧?其实,他们中相当一部分都是残疾人,缺胳膊少腿的,瞎了一只眼聋了半个脑袋的,靠着义肢勉为其难的工作…他们是地铁的英雄,哪怕他们曾经失败过,受伤过,没有人会因此而歧视他们。联盟缺少劳动力,一直都缺,上到八十岁的老师,下到四五岁的小孩,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居民都被动员了起来,虽然不是都有在工作…能战斗的去当卫兵,组成巡逻队,运输队,识字的加入政府,做商人,而那些最弱小的,老人、小孩与残疾人,则成为了联盟最坚实的后盾,他们是农民,是手工艺者,是畜牧人,他们所生产的一切都让联盟得以运行。”

“为什么生产这样重要的工作要交给那些…那些非…额,完全的劳动力呢?”深红在这点上大为不解,在她看来,眼前有这么多游手好闲的人们,他们甚至还有闲心去看该死的打架,或者说,压倒性优势的揍人,却没有去工作的想法?

“地铁联盟有相当一部分人…他们活在过去,或者说,无法看见未来。”里美叹了口气,“酗酒的简直多到离谱,你明白吗?好不容易赚下来的钱都砸到了性工作者身上,还有那些流浪汉,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流浪吗?他们不愿意学习,不愿意成为卫兵,更不愿意种蘑菇,只是单纯的喝酒,然后躺倒在路边上祈求哪个蠢货愿意给他几毛钱。地铁联盟是唯一一个在现如今缺少劳动力的组织,就是因为有这帮游手好闲的蠢货。至于为什么让老人和小孩去种地,这很明显,因为这是最安全的,你不能让老人去和异能头作战,然后放着职业士兵在家里种蘑菇,对吧?”里美看起来很失落,“人们只是在…找个东西把自己丢进去罢了。他们不愿意接受现实,不愿意看向未来,世界对他们来说已经死了,你明白吗?这种人…我…哎。”

或许古川里美本来想说“揍一顿”,但她最后还是没说话。

这恐怕也是深红始终无法理解地铁的居民的原因了。为什么要缅怀过去?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如果面前有一扇门,那就打开它,如果上锁了,就给它一脚,能有多难?她为人类在地铁这样极其糟糕的环境下还能组织政府的集体主义精神所感动,并且认为目前为止,除了该死的贿赂,地铁联盟做的还不错,但她始终无法理解这些倒在地上喝酒的人。喝酒能解决问题吗?嫖娼能吗?多种一块蘑菇可以少让一个人饿死,而且花不了多少时间!只有往前看,才能开创新的未来,为什么总之要沉浸在幻想的世界呢…那些到底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她无法理解。

不对,她好像失忆了来着?

有道理,失忆的家伙可没什么资格去评论别人。

“你们说完没,说完我往前走了。”爱丽丝皱了皱眉,回头说道,“前面就是那家店,找个板凳坐下吧。你们想吃什么?”

“人能吃的就行,我可饿坏了。”深红笑道,刚才的讨论在她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古川里美不专门出来解释,她也能猜个大概,“里美,你最想吃的烤老鼠就在这哦。”

“诶,终于到了嘛!”古川里美一反刚才严肃的样子,马上变回了那个饥肠辘辘的小女孩,“烤老鼠和面包!要软的,不要硬的!”

“行,深红,你要过来看看菜单吗?里美,你先去占个座。”

“好。”二人回应道。

这是一家正经的餐厅。在真的来到这里之前,深红对它有过许多不同的想象。第一个是类似小吃街上的移动早餐车那样的东西,有个人在那里现场给你做东西吃,油条和鸡蛋是不错的搭配,有碗粥就更不错了,最好是瘦肉粥。第二个是那种买了一块店面,但是所有空间都被拿来当厨房使,客户只能在前台拿到食物,然后在外面的长椅,凉亭,人行道前面的小柱子,或者随便什么地方简单吃。第三个则是最普通的食堂,拿餐然后按照拿的东西付钱,但她随即想到地铁联盟要是组织度如此之高那估计也不会是现在这个鬼样。至于第四个想象,深红并不是很想去深究,因为这种混合了原子朋克和蒸汽朋克的奇妙产物真是不是一个脑子正常的人应该想到的,她就在刚构建出第一根冒着热气的管子的时候放弃了这个想法。

虽然想到后面,深红认为,自己肯定是想偏了的。一个正经餐厅,就是那种,一个房间,一堆桌子和椅子,上面有风扇有前台有菜品目录,服务员帮你收盘子还顺便要点小费(深红想到,看来地铁联盟并没有最低工资的概念,有也很低),目录少的可怜,但价格倒是开的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