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去那些为了食物而互相厮杀的诡异想法不谈,光是坐在轨道车上是真的非常无聊。按照古川里美的计划,他们的首要目标是一个叫西塔的站点,那里虽然不是什么大都市,但也比花园站这样一个哨站有多得多的东西。他们要在那里取得足够多的补给,给深红换身衣服,顺便买一些子弹。如果可以的话,说不能还能在那里遇到其他愿意前往启明星的位置的伙伴,虽然机会渺茫。

爱丽丝从一开始就滔滔不绝的在说些什么,她现在也没停下来。她最开始提到了一个少年的故事,据说那个人喜欢到处跑,还会收集各种小纸条,还有谣言说那人是恶魔之子,可以从地下召唤出吃人的恶魔。但毕竟没人见过他,或者,就算是见过,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他。来自地狱的恶魔似乎有三个分身,但又好像是算上本体有三个,只有两个分身。至于具体是什么呢——没人知道。

但这个充斥着流言蜚语的家伙并不能勾起深红的兴趣,反正等会又不会突然遇上然后打一架。在她看来,这可能只是一个充满着好奇心的,一个运气不好才会辗转于多个地铁站之间的年轻人罢了,而那些所谓的“恶魔”更有可能是某个宗教团体的极端思想。在这样的生活条件下,会搞出邪教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但深红有一点搞不明白,于是她决定换个说法。

“爱丽丝…你知道像我这样的,突然出现的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她开口了,“地铁的居民似乎对突然出现的人抱有…无所谓的态度?难道从很久以前,就会有像我这样的人突然出现吗?”

“确实是这样…嗯,有十年了吧。”爱丽丝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回答了上来,“地铁以前的情况非常糟糕。具体怎么个糟糕法呢…就这么说吧,吃不上饭,没衣服穿,还有瘟疫!我是在三年前来到的这附近,因为我是魔法师嘛,肯定是不愁吃喝的,我有能力,想干啥干啥,可一般居民就不同了。光是你现在看到的那些…吼,想想看,那几个天天在粪堆里工作的,天天捏蘑菇干的,这过得好吗?比以前好!你要知道,这里的当地居民大多没有使用魔法的能力,外面的辐射对他们来说是致命的,而地铁内部也一样。在地下居住,没有阳光,没有良好的食物,还常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在这伙人得抑郁症之前,他们就该死于营养不良!没有一个良好的医疗水平,也没有工厂和机器,一下就给你倒车回中世纪!有人这么说,‘历史的年轮滚滚向前’,那核弹就‘啪’的给它炸了回去!哦…话说回来,地铁的居民可过得不好,又是战争又是饥荒的,如果没有魔法的出现,他们早就会灭亡。然后,大约十年前,陆陆续续的,魔法师一个个的突然出现,他们虽说搞不清楚状况,但毕竟,要吃饭的嘛!地铁的居民也没有很排斥,反正他们也打不过!之前帝国政府制造出来了什么坦克,就那玩意,用魔法一下就能炸飞!然后,魔法师就加入到了地铁的生产当中,像现在能这样给你形成一堆好好的‘势力’,而不是一个又一个的站点,也是多亏了魔法师!除了帝国政府和革命党,以前的那些杂牌势力都灭亡了!取而代之的是由魔法师组成的新秩序!可以说,没有魔法师,就没有地铁的今天。”爱丽丝看起来很激动,她为自己是魔法师的身份感到自豪无比。

可深红不以为然,她认为这背后肯定有一些别的东西,至少不会是像这样一般简单,但爱丽丝给她的信息也相当重要。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那一年是个节点,代表自那时开始,魔法师就突然而然的出现在了这附近。这个世界在过去有所谓的“神迹”,但魔法的使用方法却在长久以来逐渐消失?这怎么想也不可能,科技和魔法只有共生的道路,并不存在一方打压另一方——至少在第一次工业革命后是如此。

但抛去化学和魔力学长久以来的争端,深红已经大致梳理出了现在面临的问题。虽然感觉对那些穷苦的一般市民在心里很过不去,她已经决定好好享受作为魔法师的特权。毕竟,魔法和科技结合也是人们发现“哇,澡堂子的蒸汽居然还有此等妙用”之后才变得广泛起来的,在那之前,对空气中魔力粒子的研究普遍呈现出一股“民间科学”的感觉,而魔法的存在本身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强者恒强,弱者恒弱,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魔法师…呵。”深红看着来回摇摆的把手发呆,如果没有魔力发动机和魔法师的维护使用(是的,魔力发动机是手动的,至少这个是),她们就必须拉回拉动这个小拉杆,到时候可累的够呛。而操纵魔力发动机的魔法并不比洗把脸难,除非你是真的不想起床。在魔力发动机的早期设计中,使用者甚至可以一边把弄方向盘一边操纵。

古川里美双眼微眯,脸朝天,嘴巴微微张开,睡的很香,也很死,以至于爱丽丝讲了这么多,她是连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深红推测古川睡的这么死的原因可能是前晚上太激动了,结果没睡好觉。她小时候春游前夜也会做类似的举动,可惜关于校车大巴和五毛钱的小冰柜她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所以,深红,你明白吗?”爱丽丝笑道,“我们是魔法师!我们拯救了地铁,拯救了这个文明!所以,我们要想要做什么,不管是找到回家的路也好,吃顿好的也好!而且,我们要是找到了回家的路,那则必然是让这个文明重获新生的一条美好道路啊!当然,可能有时候会遇上三观啦,科技啦之类的问题,像里美,她来自一个发展水平很低的世界,那里的人们还在搞奴隶制,小农经济,打游牧民族,看着戴着皇冠的国王,顺便打打因为魔力而变异的野兽…真是和地狼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可这里的怪物种类也太少了吧,就那么几种,还都特别丑…像我以前,还能把史莱姆当宠物养呢…”说着,爱丽丝就陷入了回忆。深红开始怀疑地铁里的居民是不是讲两句话就会陷入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毕竟,这都多少年了,该忘的也该忘得差不多了吧。何况,就爱丽丝那个语气,她可不像是会在意自己的过去的那种人。

“爱丽丝…爱丽丝,醒醒。”虽然爱丽丝并没有陷入昏迷,这附近也没有什么突然发作的特殊魔法,但深红就是想这么说试试,“爱丽丝,你原来是哪一个世界的?我是说,额,大概是个什么样子的世界?”

“哦?你很好奇嘛?你很好奇嘛!”爱丽丝刚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就又摆出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无忧无虑的样子,“我来自一个,有着‘魔法少女’的世界!”

魔法少女是一种在信息时代的艺术领域兴起的一个概念,深红大致还记得,穿着微妙的少女拿着能放出魔法的法杖,和莫名其妙的恶势力做斗争。其初衷是“做给小女孩看的动画”,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走偏了,这点深红一直大为不解,或许人们只是对于悲剧持一个喜闻乐见的态度,毕竟不是发生在他们身上,而且还不是真的。

“魔法少女…那种拿着法杖,穿着怪异的家伙?我还以为这些东西只存在于艺术作品中。”她说道。

法杖确实是使用魔法的途径之一,只要经过合理的雕刻,或者捆绑上可以人为控制的由魔力凝结而成的结晶(或者你可以叫它电池),后者是一种相当不错的快速吟唱的途径,因为使用者可以提起把魔法的公式写在里面,然后在想要使用的时候直接拨动“开关”,也就是注入极少量的魔力以创造开始的信号。

“啊…并不是那样啦!我们确实有几个人穿着怪异的…可那是她们的个人爱好,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初中生!但我实际上是有使用魔法的能力的,可我并不清楚,直到我撞见那几个魔法少女和敌人干架,还落于下风,我就想‘嘿,这可不行’,我开始使用魔法,后来也有帮助她们!可后来…我就放学回家走在路上,吃着冰棍唱着歌,就这样被送过来了,冰天雪地!真是糟糕的很…院长一定超级担心!啊,对了,顺便和你说一下,我的父母好像是小时候欠了债,然后就跑了!我也没什么想法,我根本没见过那两个家伙,也不感兴趣他们是谁。总之,我其实也是挺希望回去的,不知道没了我,其他那几个家伙会怎么办…”

“隐藏在城市中的怪物,还有隐藏起来的魔法少女?好吧。这确实挺罕见的,但你们那儿的科技水平是和这里的战前很接近吗?我听你描述,感觉是有一点相似。”

“你说的没错。”爱丽丝点点头,放松的靠在座椅上,“很接近——几乎一摸一样。当初我们那儿,诶,那几个傻子,幸好魔法少女的相关组织的上级比较聪明,我们才能避免比较大的伤亡。‘不要意气用事!’‘不要单独行动!’‘情报共享!’当初他们天天都喊这几句,尤其是后面那个情报共享,之前还出现过有问题瞒着不说的,说是‘不想添乱’,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全灭。真是愚蠢的很,你说为什么要找初中生和高中生来保护世界?”

“你别问我啊,我也觉得你们那儿的标准很奇怪。”这话绝对出自深红的肺腑,在她看来,要是有什么隐藏起来的黑恶势力,那肯定要组织魔法师的特殊部队,并出动武装力量尽快解决,什么怪物挡得住火力覆盖?

“我也搞不明白啊——但他们就是这么做。我也不是高层,并不清楚那帮人到底在打的什么主意…但我不在意这些。等我回去了,见谁不爽,就揍一顿!这三年来,我的魔法可是大有长进!”爱丽丝拍着胸脯,自豪地说道。

“当然。”深红摊摊手,她原本打算就此结束对话,但转念又想到了一个新的点子,“我说,爱丽丝,你的魔法是什么?”

出乎意料地,爱丽丝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制造我想象中的东西,有上限。”她给出的回答出乎意料的间接,表情也相当的严肃,“但这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用,制造需要理解,我可没那个智商,还是用纯魔力直接战斗比较适合我。”她马上又恢复了原状。

“行。”深红看出来爱丽丝不想继续说,她打算在这段旅程的后半部分,等她们先互相建立起一份所谓的默契再多问点东西,不论是作为同伴,还是作为敌人。深红对身边的这几个家伙可一点也不放心。

幸好大部分人都不怎么重要,比如那个公务员,还有那个安娜,这两个人她根本不熟,说不定以后就见不到了。还有那两个旅行的机械师,看着非常可疑,说不定还是兄弟会派来的间谍,可那现在也和深红的目标没什么关系。她对启明星有着莫名其妙的信心,这是少数她所无法解释的事情之一。